但我一直走到屋子正中央，走到那口黑漆漆的棺材前，站定。站在李建國對面。

燈光從我頭頂照下來，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長，投在父親的棺材蓋上。所有的議論聲都停了。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疑惑的，驚訝的，等著看熱鬧的。李建國皺起眉，看著我，

眼神里帶著明顯的不耐煩：“李強？你干什么？回你位置去。”我沒理他。我伸手，

探進我身上那件洗得發(fā)白的舊夾克內(nèi)兜。夾克很薄，口袋也很淺。我的手指在里面摸索著。

動作很慢。所有人都看著我的手。看著那個破舊的內(nèi)兜。李建國的眉頭擰得更緊，

嘴角向下撇著。我摸到了。幾張折疊得很整齊的紙。我把它掏了出來。紙很普通，

就是辦公室里常見的那種A4打印紙。紙的邊緣有些毛糙。我把紙展開。

紙頁發(fā)出輕微的嘩啦聲。在這死寂的靈堂里，格外刺耳。我把展開的紙，舉了起來。

正對著李建國。也對著所有人。紙上抬頭幾個加粗的黑體字：遺囑（副本）。

李建國的眼睛猛地瞇了起來。像被強光刺到。他臉上的肌肉繃緊了。王麗華也停止了哭泣，

抬起頭，淚眼婆娑地看著我手里的紙，一臉茫然。我開口。聲音不高，有點啞，

但足夠讓屋里每個人都聽清?！鞍至粝碌倪z囑，”我說，目光盯著李建國驟然變得陰沉的臉，

“不止一份?！蔽遗e著那張紙，念。聲音很平，沒有起伏，像在讀一份產(chǎn)品說明書?！拔?，

李德海，立此遺囑。先前所立遺囑作廢?！薄懊卢F(xiàn)金存款二十三萬六千元整，分配不變。

”“位于東城區(qū)柳樹胡同七號老宅院，房屋產(chǎn)權(quán)及宅基地使用權(quán)，由幼子李強，單獨繼承。

”死寂。絕對的死寂。連呼吸聲都聽不見了。只有香燭燃燒時細微的嗶剝聲。

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眼睛瞪圓了，嘴巴微張著。視線在我舉起的紙，

和李建國那張迅速充血、變得極其難看的臉上來回移動。王麗華張著嘴，看看我，

又看看李建國，徹底懵了。李建國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干干凈凈，只剩下鐵青。

他死死地盯著我手里的紙，眼珠子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