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隕星,荒原
劫后余生的海盜們圍坐在臨時點燃的篝火旁,用從逃生艇上拆下來的隔熱材料當(dāng)作燃料,跳躍的火光映照著他們疲憊卻劫后余生的臉龐。林嵐坐在索倫和卡西烏斯對面,嘗試用他們能理解的詞匯,講述著天玄界、化神天劫、靈力、雷法…這些對海盜們而言如同天書的概念。
“…所謂‘靈力’,乃天地本源之氣,滋養(yǎng)萬物,亦為吾輩修士修行之本。吐納煉化,可移山填海,御風(fēng)雷而行…” 林嵐盡量簡化,用手勢比劃著天地能量的流動。
索倫船長眉頭緊鎖,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爆能槍的握把。他理解“能量”,理解“修煉”,但“天地本源之氣”、“吐納煉化”這種玄之又玄的說法,讓他感覺像在聽一個精心編織的、過于美好的神話。他的世界觀是鋼鐵、火藥、亞空間風(fēng)暴和冰冷的現(xiàn)實構(gòu)筑的。
卡西烏斯抱著他的鏈鋸劍,面甲下的表情隱藏在陰影里。他對“靈力”毫無概念,但對林嵐描述中那些動輒毀天滅地的“法寶”、“神通”以及“域外天魔”的戰(zhàn)斗,本能地感到警惕。這聽起來像是某種更高級、但也可能更危險的靈能形式。
“齒輪”瑪格麗特則完全不同!她的多條機械觸手興奮地揮舞著,一個簡陋的數(shù)據(jù)板被觸手尖端吸附,記錄儀的紅燈瘋狂閃爍?!澳芰勘驹础瓪狻D(zhuǎn)化…有序結(jié)構(gòu)…這!這打敗了歐姆彌賽亞的教導(dǎo)!全新的能量模型!未知的物理法則!” 她喃喃自語,機械眼的光芒鎖定林嵐,如同看著一座行走的科技圣杯,恨不得立刻把他拖進實驗室切片研究?!傲窒壬∧f的‘靈力’粒子特性是什么?它與亞空間能量的排斥系數(shù)如何計算?您那個能召喚雷電的‘法訣’能解析成二進制邏輯序列嗎?…”
林嵐被這一連串充滿技術(shù)名詞的問題問得有些語塞,只能苦笑著搖頭:“瑪格麗特女士,此乃道法自然,玄之又玄,難以…量化解析?!?/p>
格倫巨大的綠色身軀擠在篝火旁,對什么靈力、天劫完全不感興趣。但當(dāng)林嵐講到天玄界有“真龍翔于九天,彩鳳鳴于瓊林”時,他巨大的鼻孔猛地抽動了一下,綠油油的眼睛瞪得溜圓,嘴角甚至流下了一絲可疑的晶瑩:“龍?鳳?聽起來很大只!不知道烤著吃是啥味的?嘎嘣脆?還是像蟲子肉一樣黏糊糊?” 他粗聲粗氣的問題讓嚴肅的氣氛瞬間垮掉一半,幾個年輕海盜忍不住噗嗤笑出聲。
林嵐也忍俊不禁,暫時從晦澀的解釋中解脫出來。他深吸一口氣,神色變得嚴肅:“各位,此方世界…恕我直言,靈力近乎枯竭,污濁混沌之氣(指亞空間能量)卻彌漫四野。我體內(nèi)法力十不存一,只能勉強將外界稀薄狂暴的雷力(指電能、電磁能)煉化,轉(zhuǎn)化為微末靈力補充自身?!?/p>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眾人,帶著一絲遺憾和警惕,“然而,就在方才那艘船上,我確實清晰地感知到了一股極其陰冷、詭譎、充滿無盡算計的邪祟氣息,與你們口中的‘奸奇’描述高度吻合!此獠狡猾,潛藏極深,我法力枯竭,神識難以展開,竟無法鎖定其確切方位…”
索倫疲憊地擺了擺手,打斷了林嵐的話,聲音帶著深深的倦意:“算了,林…先生。今天發(fā)生的事情已經(jīng)夠多了,夠離奇了。奸奇也好,別的什么也罷…” 他看了一眼遠處“骨刺號”殘骸最后熄滅的火光,“我們現(xiàn)在首先要考慮的,是活下去?!?/p>
卡西烏斯適時地開口,聲音低沉:“船長,我們現(xiàn)在…去哪兒?龍骨巢穴毀了,‘骨刺號’也沒了。審判庭的狗肯定還在附近?!?/p>
索倫沉默了片刻,目光投向荒原深處某個方向,眼神復(fù)雜。他還沒開口,那個之前多嘴的機靈海盜“快嘴”杰斯又忍不住插話:“是去‘暮光之泣’找‘嫂子’吧?艾拉瑞爾女士肯定有辦法!” 話音剛落,旁邊一個老海盜就一巴掌拍在他后腦勺上:“閉嘴!杰斯!就你話多!” 但這一次,海盜們沒有哄堂大笑,而是帶著一絲善意的調(diào)侃和心照不宣的沉默看向他們的船長。
索倫臉上那道疤微微抽動了一下,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只是低沉地“嗯”了一聲,算是默認了杰斯的話。暮光之泣,是龍隕星上一處隱秘的靈族方舟世界碎片墜落點形成的聚居地,其管理者正是那位與索倫關(guān)系匪淺的靈族先知——艾拉瑞爾。
“可是船長,”瑪格麗特的機械音帶著現(xiàn)實的冰冷,她指向旁邊那幾艘歪歪扭扭停在巖石地上的逃生艇,“我們怎么過去?靠它們?” 眾人的目光隨之望去,心瞬間沉到谷底。
那幾艘小艇的狀況只能用慘不忍睹來形容:
一艘側(cè)面的觀察窗完全碎裂,用膠帶和破布勉強糊住,在寒風(fēng)中瑟瑟發(fā)抖。
一艘的艇首在迫降時狠狠撞進了堅硬的巖地,留下一個觸目驚心的大凹陷,結(jié)構(gòu)肉眼可見地扭曲。
剩下的幾艘情況稍好,但能源讀數(shù)也低得可憐,瑪格麗特檢測后確認,能量核心被林嵐體內(nèi)那條藍龍近乎榨干,殘余的能量別說飛到遙遠的暮光之泣,能不能翻過前面那座小山坡都是問題。
絕望和失落再次籠罩了人群。失去了船,失去了家,連逃命都成了奢望。
林嵐將眾人的神情盡收眼底。他深吸一口氣,壓下體內(nèi)因修復(fù)而翻騰的氣血,站了出來。
“各位?!?/p>
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先前藍龍汲取艦船能源,雖非我本意驅(qū)使,但終究因我而起。如今藍龍之力歸于我身,助我恢復(fù)些許法力,我理應(yīng)…有所補償?!?/p>
說罷,林嵐雙目微闔,雙手在胸前結(jié)出一個繁復(fù)玄奧的法印。剎那間,他周身再次流轉(zhuǎn)起溫潤的藍白色電光,但這次的光芒更加內(nèi)斂,充滿了生生不息的道韻??|縷精純的雷霆之力如同擁有生命的靈蛇,從他指尖流淌而出,精準地注入到那幾艘破破爛爛的逃生艇中。
滋…嗡…
奇異的景象發(fā)生了!
能源讀數(shù)幾乎歸零的儀表盤指針,如同被無形的手推動,緩緩回升到安全閾值!
扭曲凹陷的艇首外殼上,細密的藍白色電弧跳躍閃爍,伴隨著輕微的“咔噠”聲,那觸目驚心的凹陷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無形的力量“推”回原狀,雖然無法完全修復(fù)內(nèi)部結(jié)構(gòu)損傷,但至少恢復(fù)了基本外形!
那艘窗戶破碎的小艇,斷裂的線路接口處被柔和的雷光覆蓋、連接,雖然只是暫時的能量通路而非物理修復(fù),但足以讓系統(tǒng)重新上線!
幾艘原本如同廢鐵的小艇,在雷光的沐浴下,竟發(fā)出了低沉的、充滿希望的引擎啟動嗡鳴聲!雖然尾噴口噴出的氣流依舊帶著黑煙,艇身各處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吭哧”異響,但至少…它們能動了!
林嵐做完這一切,臉色瞬間蒼白如紙,額頭上布滿細密的冷汗,身體微微搖晃,顯露出巨大的消耗。索倫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
林嵐穩(wěn)住身形,看著那幾艘冒著黑煙、咳嗽般轟鳴的“新座駕”,嘴角露出一絲無奈又自嘲的苦笑:“若我法力尚在,心念一動,便可引九天雷力,化作百丈雷鳳,翼展遮天,載諸位翻山越海如履平地??上А缃裰荒苊銖娦扪a這幾艘凡鐵小舟,令其茍延殘喘,實乃…慚愧之至。”
“夠了,林先生?!彼鱾惙鲋謲沟氖直畚⑽⒂昧?,聲音低沉卻帶著前所未有的真誠,“我們看到了你的心意。這已經(jīng)…幫了大忙。嗯…謝謝你?!?這句“謝謝”從一個習(xí)慣了刀口舔血、疑心重重的海盜船長口中說出,顯得格外有分量。
眾海盜看著那幾艘“復(fù)活”的小艇,再看看臉色蒼白卻眼神坦蕩的林嵐,眼中的警惕和恐懼終于被感激和一絲認同取代。無需多言,眾人迅速行動起來,相互攙扶著,擠進那幾艘空間狹小、狀況堪憂的逃生艇。
林嵐也被格倫小心翼翼地“塞”進了一艘艇艙。坐在冰冷堅硬的金屬座椅上,聽著艇身各處傳來的、仿佛隨時會解體的“呻吟”聲,感受著引擎那如同哮喘病人般的喘息和震動,再回想自己當(dāng)年乘龍御鳳、瞬息萬里的逍遙…林嵐忍不住搖頭失笑:“未曾想,我林嵐有朝一日,竟會坐著這等…咳…別致的小舟趕路,著實…滑稽?!?/p>
格倫龐大的身軀幾乎占滿了半個艙室,他毫不在意擁擠,反而興致勃勃地摸著下巴,綠眼睛里閃爍著純粹的好奇,甕聲甕氣地再次問道:“喂,林小子,你剛才說的龍啊鳳啊…到底啥味道的?有俺們綠皮烤的史古格香嗎?”
引擎發(fā)出最后的悲鳴,幾艘冒著黑煙、如同醉漢般搖搖晃晃的逃生艇,載著一船逃亡者,朝著荒原深處“暮光之泣”的方向,艱難地爬升,消失在龍隕星昏黃的天際線。
就在索倫一行離開后不久,距離他們臨時營地不遠的一處風(fēng)化巖山脊上,“骸骨兄弟會”的老大巴洛克和他麾下最精銳的“碎脊者”小隊如同禿鷲般現(xiàn)身。巴洛克手中緊握著那柄散發(fā)著神圣金輝的“滌罪之輝”,目光如電般掃過狼藉的營地和遠去的黑點逃生艇。
“老大,看!” 一名隊員指著山坡下一處不起眼的巖石凹陷。那里,一個穿著破損審判庭制服、面色慘白如紙、脖子上套著閃爍不定的靈能抑制項圈的年輕人——阿斯特拉——正昏迷不醒地躺在那里。
“根據(jù)服飾和裝備判斷,應(yīng)該是審判庭的靈能者耗材?!?一名對帝國機構(gòu)頗有了解的手下低聲道,“看起來被拋棄了,傷得很重?!?/p>
巴洛克蹲下身,粗糙的手指探了探阿斯特拉的鼻息,又看了看他脖子上那明顯過載損壞的抑制項圈,眼神冰冷。
“審判庭的耗材…哼,連自己人都能像垃圾一樣丟掉。” 他站起身,望向逃生艇消失的方向,拳頭捏得咯咯作響,臉上那道舊傷疤因憤怒而扭曲
“索倫·凱恩…我就知道!你小子捅的簍子,果然引來了這群帝國最骯臟、最麻煩的鬣狗!” 他仿佛看到了即將席卷龍隕星的腥風(fēng)血雨?!皫线@個半死不活的審判庭小子!跟上索倫的船!我倒要看看,他這次又要搞出什么‘大場面’,老子得給他‘擦屁股’!”
“碎脊者”小隊成員立刻行動,兩人小心翼翼地抬起昏迷的阿斯特拉。巴洛克最后瞥了一眼“骨刺號”殘骸的方向,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復(fù)雜情緒,隨即被更深的決絕取代。他大手一揮:“走!別跟丟了!”
而在眾人視線之外,“骨刺號”深埋于地下的、尚未完全冷卻的殘骸深處。一縷極其微弱、如同稀薄煙霧般的、閃爍著不祥藍光的能量流,正如同擁有生命的毒液,悄無聲息地滲透過扭曲的金屬縫隙,緩緩流入星球冰冷黑暗的地殼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