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羅殿的供桌被挪到殿中央時,桌腿還在咯吱響——昨天剛被林默拍斷了一根,小鬼們用鐵鏈捆了三道才勉強固定住。黑板是判官連夜用忘川河底的淤泥糊的,黑糊糊一片,上面用鬼火寫著四個歪歪扭扭的大字:精英特訓(xùn)營。
“家人們!都往里走!”林默扯著新做的黑褂子,褂子上用朱砂繡著“講師”二字,針腳歪得像心電圖,“前三排送‘投胎加速券’,轉(zhuǎn)發(fā)‘地府課堂’到陰博,集滿100贊送孟婆湯續(xù)杯!”
牛頭馬面舉著用黑布寫的牌子,在殿門口吆喝。馬面的牌子上寫著“點贊關(guān)注不迷路”,牛頭的則是“投胎還能走高速”,倆“人”舉得胳膊發(fā)酸,鐵叉往地上一頓,當(dāng)啷一聲——這是林默教的“氣氛組暗號”。
“陛下,真要讓他這么折騰?”判官拽著閻王的龍袍下擺,看著林默踩著供桌跳上跳下,心疼得直抽抽,“那可是供奉三千年的供桌??!”
閻王沒理他,正用計算器算“課時費”——林默獅子大開口,要地府營收的10%當(dāng)提成。算盤打得噼啪響,算到一半突然抬頭:“老判,你說‘GMV’這詞兒,刻在生死簿上會不會顯得咱專業(yè)點?”
判官:“……” 他算明白為啥黑白無常想跳槽了,這老板比陽間的還離譜。
課堂里已經(jīng)擠了不少鬼。前排坐著幾個穿官服的老鬼,都是被閻王硬拉來的,臉上寫滿“摸魚”二字;后排站著些新死的年輕人,舉著陰氣凝成的手機拍視頻,ID全是“陽間搬磚人”“996幸存者”這類,顯然是林默的老粉。
“安靜!”林默一巴掌拍在供桌上,桌上的香爐跳起來,香灰撒了他一肩膀,“今天第一堂課,講‘流量思維’——家人們記住,地府最不缺的就是流量!每天這么多鬼來投胎,是流量;陽間幾十億人怕死后遭罪,也是流量!關(guān)鍵是怎么變現(xiàn)!”
他突然指向奈何橋的方向:“就說那橋!危橋怎么了?危橋才好做文章!搞‘網(wǎng)紅打卡點’,在最晃的那塊木板上寫‘敢走此橋,下輩子必暴富’,讓過橋的鬼必須拍張照發(fā)陰博,帶話題#我在奈何橋等你#,點贊超100,投胎減一個章!”
臺下的鬼們眼睛亮了。這招他們熟啊,陽間哪個網(wǎng)紅景點不是這么搞的?連小區(qū)門口的修鞋攤都掛著“打卡送鞋油”的牌子。
“還有孟婆湯!”林默的聲音突然拔高,像直播間里喊“上鏈接”時的亢奮,“別再免費送了!搞‘盲盒湯’!普通款忘憂,隱藏款能看見前世片段,抽到‘仇人同款’直接送‘復(fù)仇攻略’——這玩意兒不得賣爆?”
孟婆不知啥時候站在了殿門口,懷里抱著個新做的湯碗,碗沿沒豁口,還描了圈紅邊。聽見這話,她嘴角抽了抽,卻沒像往常那樣懟人,反而往殿里走了兩步,找了個角落的石墩坐下。
“小林啊,”閻王突然舉手,像個提問的小學(xué)生,“那……那咱地府的Wi-Fi太卡,直播總斷線咋辦?”
“換5G啊!”林默恨鐵不成鋼地拍桌子,供桌又咯吱響了一聲,“讓黑白無常去陽間拉網(wǎng)線,就說地府搞‘智慧陰間’工程,國家有補貼!實在不行,蹭西天極樂世界的——他們不是總說咱窮嗎?讓他們贊助點基礎(chǔ)設(shè)施!”
判官在筆記本上飛快地記,筆尖戳破了紙都沒察覺。他想起上周去西天開會,人家的會議室都用全息投影了,自己還在用Windows 98系統(tǒng),臉燒得慌——就像當(dāng)年公司組織去同行那參觀,看見人家的自動化生產(chǎn)線,再看看自己車間的手工作業(yè)。
“家人們!”林默突然張開雙臂,黑褂子的袖子太短,露出胳膊上還沒褪的直播壓痕,“你們以為我在教你們搞錢?錯!我在教你們搞尊嚴(yán)!”
他的聲音突然有點?。骸澳銈兛春诎谉o常,鎖鏈銹得掉渣,出去勾魂都被陽間的保安趕;你們看孟婆,三千年用著豁口碗,想換個新的還得打申請;你們看判官,一天審100個案子,累得像條狗,功德分還沒摸魚的多——這叫啥?這叫被舊規(guī)矩捆住了手腳!”
殿里突然安靜下來。連最后排拍視頻的小鬼都停了手,舉著手機的胳膊懸在半空。
林默看著他們,突然想起自己直播間里那些彈幕——“默哥,我老板又讓我免費加班”“我干了五年,工資還沒新來的實習(xí)生高”“我也想辭職,可我不敢”。
“改革難不難?難!”林默的聲音帶著點哽咽,又突然揚起來,“但不改,咱就得永遠(yuǎn)用銹鎖鏈,用豁口碗,永遠(yuǎn)看著西天的人笑話咱窮!”
他猛地指向殿外:“看見那奈何橋了嗎?等咱有錢了,給它蓋成玻璃棧道,底下養(yǎng)錦鯉,橋頭立塊碑,寫‘地府歡迎你’!讓孟婆穿云錦圍裙,用鎏金湯碗,天天上陰間熱搜!讓牛頭馬面開著新能源鬼車勾魂,車身上打廣告——‘地府服務(wù),專業(yè)靠譜’!”
“聽懂掌聲!”
沒人說話。
三秒后,牛頭馬面突然舉起鐵叉,當(dāng)啷當(dāng)啷敲著石板地。接著是判官,他用力拍著手,青銅鏡老花鏡都拍飛了。閻王拍得最使勁,龍袍上的盤扣都崩掉了一顆,滾到孟婆腳邊。
孟婆彎腰撿起盤扣,慢慢揣進(jìn)圍裙口袋。她低頭看著懷里的新湯碗,碗沿的紅邊在陰光下亮得像團(tuán)火。
林默看著沸騰的殿內(nèi),突然覺得嗓子發(fā)緊。他在陽間講了那么多課,收了那么多打賞,從來沒像現(xiàn)在這樣——看著這群青面獠牙的鬼眼里冒出的光,比直播間里的火箭刷屏還讓人心里發(fā)燙。
就在這時,殿外突然刮起一陣陰風(fēng),吹得鬼火黑板上的字搖搖晃晃。林默打了個寒顫,眼角余光瞥見殿門口的陰影里,似乎站著個穿灰袍的人影,帽檐壓得很低,看不清臉。
那影子手里,好像攥著串佛珠。
但很快,牛頭馬面的吆喝聲又蓋了過來:“下節(jié)課講‘私域流量’!想聽課的提前占座??!”
林默甩了甩頭,把那點不安壓下去。不管是誰,只要擋著地府搞錢,擋著這群“同事”換身新行頭——
他就得讓對方知道,成功學(xué)大師的課,不是白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