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剛雙目赤紅，額頭上青筋一根根墳起。
那聲嘶吼之后，他整個人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氣，頹然下來。
他粗重地喘息著，低沉道：“是我……都是我的錯……”
客廳內(nèi)的空氣瞬間凝固。
只剩下他壓抑的喘息，以及劉紅細微得抽泣聲。
陳宇沒有開口催促。
他只是靜靜地觀察著眼前這個瀕臨崩潰的男人，判斷他到底是在演戲還是真情流露。
良久。
劉剛抬起布滿血絲的雙眼，看向陳宇，又掃過面色慘白的姐姐。
他開口了。
“我和姐夫……羅向東，曾經(jīng)是同事?！?/p>
“都在市里的研究院工作。”
“他是項目骨干，我是個剛進去沒多久的新人研究員?！?/p>
“說起來，姐和姐夫能走到一起，還是我撮合的?！?/p>
劉剛的聲音很低，言語中滿是追憶。
“他們倆的感情，一直很好，姐夫?qū)ξ医?，那是真的沒話說。”
“十五年前，是他們結(jié)婚五周年的紀念日?！?/p>
“我記得清清楚楚，那天，姐夫還特意拉著我喝酒，高興得像個孩子，說他和我姐商量好了，準備要個孩子，給這個家再添點喜氣?！?/p>
劉剛說到這里，嘴角本該揚起的笑意，卻被痛苦迅速淹沒。
“那時候……我也剛結(jié)婚不久，我妻子……她已經(jīng)懷了我們的孩子。”
“我們都以為，好日子就要來了，一切都充滿了希望。”
“可是……”
劉剛猛地閉上了眼睛，聲音帶上了無法抑制的顫音。
“就在姐夫和我姐興高采烈計劃著要孩子的那個月，我的妻子……她出事了?！?/p>
“她被人……被人用極其殘忍的手段殺害了！”
“就在我們自己的家里！”
劉剛雙手死死地攥成了拳頭，指甲深陷入掌心，渾身都在發(fā)抖。
“開膛破肚……連……連肚子里那個未成形的孩子都沒放過……”
那種深可見骨的痛楚，讓陳宇的心臟不禁一跳。
劉紅早已捂住了嘴，淚如雨下。
陳宇此刻，心中泛起寒意，如此殘忍的手段，兇手該有多大的仇恨。
“從那以后，我就從研究院辭職了。”
“我沒辦法再回到那個地方，沒辦法再過以前那種正常的生活?！?/p>
“我整個人……廢了，徹底廢了?！?/p>
“我姐和姐夫，看到我那個鬼樣子，看到我妻子的慘狀……他們……他們也被嚇到了，再也不敢提要孩子的事情了?！?/p>
“是我，是我親手毀了他們的希望，也是我……讓我姐姐這么多年……過得這么苦……”
他哽咽著，痛苦地垂下了頭。
這個十五年都未曾說開的話，終于在此刻被血淋淋地揭開。
劉紅擦了擦眼淚看著痛苦不堪的弟弟，眼神復(fù)雜，既有心疼，也有沉重。
“這些年，小剛他……一直過得很苦?！?/p>
“我能幫他的，也就只有……出點錢了?！眲⒓t的聲音很輕，生怕再次觸碰到那段不堪回首的痛苦記憶。
“弟妹出事之后，他就跟瘋了一樣，一門心思就想著要找出那個天殺的兇手。”
“他說，他要請全天下最好的偵探，花多少錢都行，一定要讓弟妹和未出世的孩子瞑目?！?/p>
陳宇靜靜地看著劉紅。
她臉上那種對弟弟發(fā)自肺腑的心疼、疲憊以及深深的無奈，看起來并不像是偽裝出來的。
“一開始，我還勸他，畢竟警方也一直在立案調(diào)查，而且時間過去那么久了，很多有用的線索恐怕早就斷了。”
“但他根本一個字都聽不進去，就像是著了魔一樣，誰勸都沒用?！眲⒓t嘆了口氣，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無力感。
“隔三差五就跑來找我要錢，一會兒說找到了什么新的線索，需要經(jīng)費去外地核實；一會兒又說聯(lián)系上了哪個國際知名的偵探，需要支付一筆高昂的定金?！?/p>
“我知道他心里苦，他過不去那個坎兒，所以只要他開口，只要我手里還有，能給的我都盡量給他?！?/p>
“他總說，就快了，就快找到兇手了，再給他一點時間，再給他一點錢?！?/p>
直播間的觀眾聽到這里，彈幕也紛紛唏噓不已。
“太慘了，這弟弟的人生也太可憐了吧?！?/p>
“整整十五年啊，這得是多大的執(zhí)念才能支撐著他堅持到現(xiàn)在。”
“當姐姐的也不容易啊，這前前后后得填進去多少錢??！”
劉紅此刻的目光變得有些空洞。
“前前后后，加起來……差不多快一千萬了?！?/p>
她輕輕地說出這個數(shù)字，卻讓在場的陳宇和所有直播間的觀眾，都為之一愣。
一千萬？
怎么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樣。
陳宇心中也是微微一驚。
這個數(shù)字，對于一個普通的工薪家庭而言，無疑是一筆天文巨款，足以壓垮任何一個人。
而剛才劉剛和劉紅的這番話，如果放在一個普通家庭的背景下，也的確是合情合理，甚至會讓人掬一把同情淚，為之扼腕嘆息。
可那是對于一個普通家庭而言！
劉紅是普通家庭嗎？
對于一個身家?guī)装賰|的超級富婆來說，區(qū)區(qū)一千萬，算得了什么？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她會因為“一千萬”這個數(shù)字而表現(xiàn)出如此沉重和為難嗎？
這話越是這么說，在陳宇聽來，就越是說不通！
劉紅不可能發(fā)現(xiàn)不了自己這些話里顯而易見的邏輯漏洞，可她表現(xiàn)的卻是全然不知？
陳宇眉頭皺到了一塊，實在是想不通這其中的原由。
就在這時，一直低著頭的劉剛突然動了。
他猛地抬起頭，通紅的眼睛死死盯著劉紅，噗通一聲，竟雙膝跪在了地上！
“姐！”
這一跪，讓劉紅驚得瞬間站了起來，臉色更加蒼白：“小剛，你這是干什么！快起來！”
直播間的觀眾也徹底炸開了鍋。
“臥槽！這是什么神展開？！演的吧？！”
“不會吧，不會吧，難道又要錢？”
“都到這份上了，還當著全國觀眾的面跪下要錢，這也太過了吧……”
“姐！我知道這些年你為我付出了多少！我知道我沒用！我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廢物！”
他一邊嘶吼著，一邊用力捶打著自己的胸膛，發(fā)出“砰砰”的沉悶聲響。
“但是我不能放棄！我絕對不能放棄！我妻兒的血海深仇不能不報！”
“姐，這一次，我真的找到希望了！我真的看到希望了！”
劉剛的眼睛瞬間一亮，從懷里掏出一張發(fā)皺的宣傳單頁，激動地將其展開。
上面印著一個戴著金絲邊眼鏡、面容冷峻的東方面孔。
“排行榜第一的偵探，真田茍一郎！”
“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聽到，他最近正好在國內(nèi)！只要一千萬！他親口答應(yīng)，只要我能拿出一千萬，他就答應(yīng)出山，幫我查清楚這個案子！”
一千萬！
又是這個數(shù)字。
劉紅的身體控制不住地晃了晃，臉上的血色在瞬間褪得一干二凈，眼神中充滿了絕望。
“小剛，我……我哪里還有一千萬啊…………”她的聲音帶著濃重的哭腔，充滿了深深的無力感。
“不！姐！你一定有辦法的！你一定有！”劉剛卻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死死盯著劉紅，嘶吼道，“你去跟那個董戰(zhàn)要錢！他有的是錢！你去跟他要?。∧切╁X，本來不就是我姐夫應(yīng)得的嗎？！”
他這番話，如同一道驚雷，讓客廳內(nèi)的空氣瞬間凝固到了冰點。
陳宇的眉頭在聽到這個名字的剎那，微微蹙起。
他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個突兀出現(xiàn)的新名字——“董戰(zhàn)！”
這又是誰？
就在這時，陳宇的腦海中，那冰冷而熟悉的系統(tǒng)提示音，毫無征兆地響了起來。
【叮！檢測到特殊因果節(jié)點，觸發(fā)支線任務(wù)！】
【支線任務(wù)：十五年的執(zhí)念——幫助劉剛查明其妻子十五年前被殺害的真相?！?/p>
【任務(wù)獎勵：根據(jù)任務(wù)完成度，獎勵1000-2000技能點。】
【任務(wù)時限：本次《舊案重提》節(jié)目結(jié)束前。】
陳宇心中微微一動。
支線任務(wù)？
還真是瞌睡來了就有人送枕頭。
他原本只是想通過“為什么不要孩子”這個問題，進一步打亂劉紅的陣腳，逼她露出更多的破綻。
卻沒想到，竟然陰差陽錯地牽扯出這么一樁塵封了十五年之久的血腥命案，還意外觸發(fā)了系統(tǒng)的支線任務(wù)。
一千到兩千的技能點，這可不是一筆小數(shù)目。
而且，如果能夠幫助劉剛破獲了他妻子的這樁陳年舊案，或許對于解開羅向東失蹤之謎，也會起到意想不到的推動作用。
畢竟，從劉剛的敘述來看，他妻子的慘死，是直接影響了羅向東和劉紅后續(xù)生活軌跡的關(guān)鍵轉(zhuǎn)折點。
陳宇的目光在神情絕望的劉紅和狀若瘋魔的劉剛之間來回逡巡，嘴角微微一挑。
這渾水，他蹚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