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文臺的金屬樓梯在腳下震顫,仿佛整棟建筑正在解體。蘇晚攥著發(fā)燙的U盤狂奔,身后傳來重物砸穿地板的碎裂聲。冷風灌進肺里,帶著鐵銹味的血腥氣。
她撞開屋頂安全門的瞬間,月光如銀瀑傾瀉而下——二十米外,母親當年墜落的護欄缺口處,立著一個修長的黑影。那人背對著她,白大褂下擺被夜風掀起,露出腕間反光的表盤。
"周教授。"蘇晚的嗓音嘶啞得不成調,"那篇作文......"
黑影緩緩轉身。周慕云手里捧著的《弗洛伊德晚期著作集》第一卷,書頁間正飄落幾片焦黑的紙屑。他的金絲眼鏡反射著月光,鏡片后的眼睛像兩個黑洞。
"你母親燒掉的只是復印件。"他翻開書頁,露出夾層里泛黃的作文紙,"原件在這里,蘇晚。寫得很動人——'我的母親總在深夜哭泣,她說有些錯誤永遠無法修正'。"
夜風突然變得刺骨。蘇晚看著作文紙上自己十六歲的字跡,那些筆畫正詭異地蠕動起來,像被什么無形之物蠶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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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房藍光映著陳默慘白的臉。他盯著屏幕上自動播放的音頻波形圖,聲紋分析顯示周慕云最后那句"終止干預"存在0.3秒的剪輯空白。
"媽的......"他顫抖著放大頻譜,空白處藏著一段被抹除的次聲波。降噪處理后,耳機里傳來模糊的對話:
女聲:"......慕云,你答應過不牽扯晚晚......"
金屬碰撞聲。
周慕云:"觀測需要對照組。"
陳默突然僵住。監(jiān)控畫面里,器材室走廊的消防柜玻璃映出一個倒影——穿白裙的女人站在周慕云身后,手里握著天文臺的鐵制校準儀。
他抓起手機正要撥號,電腦突然彈出視頻請求。接通后畫面劇烈晃動,顧嶼染血的臉占據整個屏幕:"陳默,聽好——"
一陣刺耳的電流雜音。視頻背景里,隱約可見暗房破碎的門板上釘著三枚醫(yī)用骨釘,排列成獵戶座腰帶形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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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頂護欄的缺口像一張咧開的嘴。蘇晚向前邁步時,周慕云突然舉起某樣東西——母親遺留的銀色腕表,秒針永遠停在21:07:00。
"她發(fā)現(xiàn)我在做記憶編輯實驗。"他的皮鞋碾過飄落的作文紙,"那天本來該是你來天文臺,蘇晚。你母親替你赴約時,包里裝著這本筆記。"
一本黑色硬殼筆記本從白大褂口袋滑出,封皮上燙金的"人類觀察日志"已經褪色。蘇晚看見自己十八歲的字跡密密麻麻爬滿內頁,記錄的全是周慕云的行為模式分析。
"不可能......"她踉蹌后退,"我從不認識你——"
"記憶是可以修剪的盆景。"周慕云翻開筆記本最后一頁,上面貼著她和顧嶼在高中天文競賽的合照,"就像顧嶼腕上的疤痕,你真的以為是望遠鏡劃傷的?"
夜風卷起照片一角。蘇晚突然想起顧嶼在器材室說的那句話:"第37張照片在U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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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盤插入筆記本電腦的瞬間,屏幕炸開一片星云狀的噪點。模糊的影像逐漸清晰:天文臺屋頂,穿校服的蘇晚正把什么塞給顧嶼,而他左手腕鮮血淋漓——兩人中間,赫然躺著那本藍色布面的《弗洛伊德晚期著作集》第三卷。
視頻日期顯示去年11月15日21:06:45。
"這是......"蘇晚的太陽穴突突跳動,這段記憶像被硬生生剜去的肉。畫面里年輕的顧嶼突然抬頭,嘴唇開合說了三個字。
沒有聲音。但她在眩暈中突然聽見器材室里顧嶼的最后一句話:"——會消失。"
周慕云的金絲眼鏡滑到鼻尖。他取出一支鋼筆狀金屬器械,尖端泛著幽藍的光:"現(xiàn)在明白了嗎?你母親用命換來的,是給你第二次選擇的機會。"
鋼筆向她的眉心刺來。蘇晚本能地摸向口袋,指尖觸到那枚帶血的楓葉書簽——顧嶼還給她的那枚,葉脈間"所有觀測皆是干涉"的字跡正在發(fā)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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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默的電腦炸出一團火花。他撲向窗邊時,看見天文臺屋頂迸發(fā)一道刺目的藍光,像超新星爆發(fā)。
南大論壇Shadow的賬號突然自動更新,發(fā)布了一段加密視頻:
搖晃的鏡頭里,十八歲的蘇晚和顧嶼正在燒毀某個實驗室?;鸸庵?,《弗洛伊德晚期著作集》的燙金字化為灰燼,書頁間飄出數(shù)十張作文紙殘頁,每張都寫著"我的母親"。
視頻最后三幀閃過三組坐標,疊加后指向醫(yī)學院解剖樓頂樓——那里有間鎖著三重密碼的門,門牌寫著"記憶編輯實驗室"。
陳默抓起外套沖出門時,手機收到顧嶼最后一條定位信息,附言只有四個字:
**「保存觀測數(shù)據」**
定位地點是天文臺地下三層的廢棄冷庫,溫度常年維持在零下20℃——最適合保存某些不可再生的實驗樣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