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歐之星國際幼兒園。
此刻燈火通明,卻籠罩在一片極致的恐慌之中。平日里充滿童趣和歡聲笑語的區(qū)域,此刻氣氛壓抑得如同冰窖。
角落里,一個約莫一米五高的、形似太空艙的智能AI玩具箱靜靜矗立。它通體銀白,流線型設計,本該是孩子們新奇的玩伴,此刻卻成了冰冷的囚籠。箱體正面的高強度復合玻璃視窗內,隱約可見一個穿著幼兒園制服的小男孩杰克蜷縮的身影。他臉色漲得發(fā)紫,小拳頭無力地拍打著玻璃內壁,張大嘴巴拼命喘息,卻似乎吸不進多少空氣,眼神已經(jīng)開始渙散,拍打的力氣越來越微弱。
箱體外部,代表智能系統(tǒng)運行的幽藍色呼吸燈,規(guī)律地閃爍著,像一個冷酷的倒計時器。箱體頂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里,一個微型攝像頭閃爍著微弱的紅光。
“杰克!杰克!堅持住!爸爸馬上就到了!堅持??!” 一個穿著昂貴皮草、妝容精致的金發(fā)女人——杰克的母親艾米麗,正歇斯底里地拍打著玩具箱堅硬的外殼,尖利的哭喊聲在寂靜的夜里格外刺耳,臉上精致的妝容早已被淚水糊花。
旁邊站著幾個束手無策、臉色慘白的老師,還有聞訊趕來的幼兒園園長。園長正滿頭大汗地試圖用管理員權限卡去刷玩具箱側面的感應區(qū),一遍又一遍,徒勞無功。玩具箱冰冷的電子合成音每次都用毫無感情的聲音回應:“權限錯誤,拒絕訪問?!?/p>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個岌岌可危的玩具箱和瀕臨崩潰的杰克母親身上。沒有人注意到,在離玩具箱幾步之遙、靠近一盆巨大綠植的陰影里,站著一個穿著粉色小棉襖、梳著兩個可愛小揪揪的小女孩。
蘇念安。
她看起來只有四歲多,比安安還要瘦小一點,小臉雪白,像精致的瓷娃娃。此刻,那雙遺傳自蘇晚的、水潤清澈的大眼睛里,盛滿了驚恐和不知所措的淚水,長長的睫毛上掛著晶瑩的淚珠,小鼻子紅紅的,正無聲地抽噎著。她的小手里,緊緊攥著一只破舊的、掉了只眼睛的棕色泰迪熊——那是她最寶貝的東西。
她的目光,越過混亂尖叫的大人們,死死地、帶著一種小動物般的無助和依賴,鎖在玩具箱旁邊那個小小的身影上。
她的哥哥,蘇子安。
安安小小的身體站得筆直,像一株在風暴中倔強挺立的小樹苗。他身上還穿著那件暖黃色的熊耳朵連體衣,小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種超越年齡的、令人心悸的冰冷沉靜。那雙清澈的大眼睛里,此刻沒有絲毫孩童的天真,只剩下深不見底的幽暗和一種近乎偏執(zhí)的專注。
他小小的右手,緊緊握著一個成年人巴掌大小、造型奇特的黑色裝置——那是他用廢棄零件和改裝芯片自己拼湊出來的“玩具”。裝置前端,一個小小的天線正對著那個閃爍著紅光的玩具箱攝像頭。
他沒有看瀕死的杰克,也沒有看哭喊的艾米麗和慌亂的大人。他的全部心神,都凝聚在那個冰冷的箱子上,凝聚在手中那個簡陋的裝置上。小小的手指在裝置側面幾個凸起的按鈕上飛快地、無聲地操作著,快得幾乎看不清。
他是在嘗試破解!用他自己理解的方式,試圖強行打開那個囚禁了欺負妹妹的壞孩子的牢籠!汗水順著他光潔的額角滑落,浸濕了鬢角的碎發(fā),但他抿緊嘴唇,眼神銳利如鷹隼,沒有絲毫退縮和放棄。
“小怪物!都是你!是你害了我兒子!” 艾米麗猛地轉頭,血紅的眼睛如同淬毒的針,狠狠扎向陰影里無聲哭泣的蘇念安!巨大的悲痛和憤怒讓她徹底失去了理智,她像一頭暴怒的母獅,張牙舞爪地朝著那個小小的、脆弱的身影撲了過去!“我要撕碎你這個小賤種!”
“不要碰我妹妹!” 一直沉默專注的蘇子安猛地抬頭,發(fā)出一聲尖銳到變調的嘶喊!那聲音里蘊含的暴怒和保護欲,完全不像一個四歲孩子能發(fā)出的!
他小小的身體爆發(fā)出驚人的速度,像一道黃色的閃電,瞬間擋在了蘇念安的身前!他張開雙臂,將妹妹死死護在自己身后,仰著小臉,毫不畏懼地迎向撲來的艾米麗!那雙眼睛里燃燒著冰冷的火焰,像一頭守護領地的幼狼!
就在艾米麗尖利的指甲即將觸碰到安安的瞬間——
“砰——?。?!”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如同平地驚雷,猛地炸開!
幼兒園厚重的防彈玻璃大門,被一股狂暴到極致的力量從外面硬生生撞碎了!漫天晶瑩的玻璃碎片如同炸開的冰晶,在刺眼的燈光下閃爍著致命的寒芒!
玻璃碎片雨點般飛濺!離門近的老師尖叫著抱頭蹲下!
在所有人驚駭欲絕的目光中,一個高大挺拔、渾身裹挾著地獄般暴戾寒氣的男人身影,踏著滿地的碎玻璃渣,如同撕裂空間而來的魔神,一步跨了進來!
是顧衍舟!
他黑色的大衣肩頭落滿了未化的雪,頭發(fā)被狂風吹得凌亂,幾縷碎發(fā)垂在額前,遮不住那雙赤紅如血、翻涌著毀天滅地風暴的眼睛!他的臉色陰沉得如同暴風雨來臨前的鉛云,下頜線繃緊如刀鋒,周身散發(fā)出的恐怖低氣壓,讓整個空間的溫度驟降至冰點!
他根本無視了滿地的狼藉和驚恐的人群,那雙赤紅的、如同探照燈般的眼睛,在混亂的大廳里瘋狂地掃視!
女兒!他的女兒!念念!
目光如同最精準的雷達,瞬間穿過尖叫的人群,穿過撲向孩子的艾米麗,死死地定格在——
那個被哥哥牢牢護在身后、穿著粉色小棉襖、梳著小揪揪、小臉上掛滿驚恐淚水、正緊緊攥著一只破舊小熊的小女孩身上!
蘇念安!
那張小臉……像!像蘇晚!尤其是那雙含著淚水、清澈又驚恐的大眼睛,幾乎和蘇晚當年在醫(yī)院長廊上望著他時一模一樣!只是更小,更脆弱!
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大手狠狠攥住,又在下一秒被投入沸騰的巖漿!一種難以言喻的、混合著失而復得的巨大沖擊、深入骨髓的愧疚和滅頂恐慌的情緒,如同海嘯般瞬間將他淹沒!五年!他錯過了整整五年!他的女兒!他血脈相連的女兒,就在眼前!如此弱小,如此恐懼!
而那個瘋女人……那個叫艾米麗的女人,她的爪子,正伸向他的念念!
“滾開?。?!”
一聲裹挾著雷霆之怒、足以震碎靈魂的暴吼,如同驚雷般在幼兒園大廳炸響!
顧衍舟動了!
速度快得超出了人類的極限!帶起一道黑色的殘影!裹挾著摧毀一切的恐怖氣勢!
他像一頭被徹底激怒、闖入羊群的遠古兇獸,目標明確,直撲那個企圖傷害他女兒的女人!
在艾米麗尖利的指甲即將碰到安安頭發(fā)的前一毫秒!
一只骨節(jié)分明、青筋暴突、蘊含著恐怖力量的大手,如同鐵鉗般,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精準無比、毫不留情地,狠狠扼住了艾米麗的手腕!
“咔嚓!”
一聲令人牙酸的、清晰的骨骼錯位聲響起!
“啊——?。?!” 艾米麗發(fā)出一聲凄厲到不似人聲的慘嚎!劇痛讓她瞬間癱軟下去,臉上的猙獰和瘋狂被極致的痛苦和恐懼取代!她像一灘爛泥般倒在地上,捂著自己詭異彎折的手腕,發(fā)出殺豬般的嚎叫。
顧衍舟看都沒看地上慘叫的艾米麗一眼,仿佛只是隨手碾死了一只礙眼的臭蟲。他那雙赤紅的、翻涌著駭人風暴的眼睛,從始至終,都死死地、牢牢地鎖在那個粉色的小身影上!
蘇念安被這突如其來的、如同魔神降世般的恐怖景象徹底嚇懵了!小小的身體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大顆大顆的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無聲地洶涌滑落,沾濕了懷里的破舊小熊。她下意識地、更緊地縮到了哥哥身后,只露出半張小臉,驚恐萬分地看著那個一步一步朝她走來的、如同地獄使者般的可怕男人。
顧衍舟的腳步,在距離兩個孩子幾步遠的地方,猛地頓住。
他看著女兒眼中那濃得化不開的、如同受驚小鹿般的恐懼,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緊、揉碎!那眼神,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精準地捅穿了他所有暴戾的盔甲,直刺入最柔軟、也最鮮血淋漓的深處!
他張了張嘴,喉結劇烈地上下滾動,試圖發(fā)出一點聲音,喉嚨里卻像是堵滿了燒紅的烙鐵和冰冷的雪塊,干澀灼痛,發(fā)不出任何音節(jié)。五年積壓的愧疚、失而復得的狂喜、以及剛才目睹她險些被傷害的滅頂恐慌,如同沸騰的巖漿在他胸腔里瘋狂沖撞,幾乎要將他整個人撐爆!
他高大的身軀,竟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起來。他慢慢地、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生怕驚碎了眼前易碎珍寶的小心,朝著那個粉色的小小身影,單膝跪了下來。
堅硬冰冷的膝蓋砸在地面鋪著的柔軟地毯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這個在商場上翻云覆雨、習慣了睥睨眾生、永遠高高在上的男人,此刻,以一種絕對臣服的姿態(tài),跪在了他失散了五年、險些再次失去的女兒面前。
風雪夜的寒氣似乎都被隔絕在了幼兒園明亮的燈光之外。空氣凝滯得如同沉重的鉛塊,壓得人喘不過氣。只有艾米麗斷斷續(xù)續(xù)的、痛苦的呻吟和智能玩具箱規(guī)律閃爍的幽藍呼吸燈,提醒著時間并未真正停止。
顧衍舟單膝跪在柔軟的地毯上,膝蓋傳來的微涼觸感清晰地提醒著他此刻的姿態(tài)——卑微,惶恐,帶著一種近乎獻祭般的祈求。他高大的身軀微微前傾,試圖靠近那個縮在哥哥身后、如同受驚雛鳥般瑟瑟發(fā)抖的小小身影。
“念念……” 他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嘶啞得像是砂紙摩擦過生銹的鐵片,每一個音節(jié)都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和無法掩飾的顫抖。他伸出手,那只剛剛輕易捏碎艾米麗腕骨、此刻卻微微發(fā)抖的大手,帶著一種近乎朝圣的虔誠,緩慢地、一點一點地,朝著蘇念安伸去。
他想碰碰她。碰碰她柔軟的發(fā)頂,碰碰她掛著淚珠的小臉。想用指尖的溫度告訴她,別怕,爸爸來了,爸爸再也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
“別碰我妹妹!”
一聲稚嫩卻異常尖銳、帶著絕對護犢意味的怒喝,如同冰錐般刺破凝滯的空氣!
擋在念念身前的蘇子安,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小獸,猛地向前一步,小小的身體爆發(fā)出驚人的力量,狠狠拍開了顧衍舟伸過來的手!
“啪!”清脆的響聲在寂靜的大廳里格外刺耳。
安安仰著小臉,那張酷似顧衍舟的小臉上,此刻沒有任何孩童的天真,只有冰冷的戒備和毫不掩飾的敵視!那雙清澈的大眼睛里燃燒著怒火,像兩簇小小的冰焰,死死地盯著眼前這個跪著的、卻依舊散發(fā)著恐怖氣息的男人。
“壞蛋!大壞蛋!不準你碰念念!”安安的聲音帶著哭腔,卻異常堅定,小小的胸膛劇烈起伏著,“就是你!是你欺負媽咪!是你不要我們!現(xiàn)在你又想來搶念念!你走開!走開!”
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針,狠狠扎在顧衍舟的心上。他看著兒子眼中那赤裸裸的仇恨和控訴,看著女兒在他身后抖得更厲害的身體,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大手反復揉捏,痛得他幾乎窒息。
“安安……”顧衍舟艱難地開口,試圖解釋,聲音干澀無比,“我……”
“顧衍舟!放開我的孩子?。。 ?/p>
一聲凄厲到極致的嘶喊,如同瀕死鳳凰最后的悲鳴,猛地從破碎的幼兒園大門方向傳來!
所有人驚愕轉頭!
只見漫天風雪中,一個單薄的身影跌跌撞撞地沖了進來!是蘇晚!她赤著雙腳,腳上沾滿了泥濘和雪水,甚至能看到幾處被碎玻璃劃破的血痕。單薄的衣衫在寒風中緊貼在身上,勾勒出她瘦削得驚人的身形。長發(fā)凌亂地貼在蒼白的臉頰上,嘴角還殘留著干涸的血跡,那雙曾經(jīng)溫柔沉靜的眸子里,此刻只剩下被逼到絕境的瘋狂、絕望和一種不顧一切的兇狠!
她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為了保護幼崽可以撕碎一切的母狼,無視了滿地的玻璃碎片和腳底的劇痛,無視了所有人驚駭?shù)哪抗?,目標只有一個——她的孩子!
她的視線瞬間鎖定了跪在念念面前、伸著手臂的顧衍舟!那個姿態(tài),在她眼中,無異于惡魔伸向天使的魔爪!
“滾開!”蘇晚爆發(fā)出驚人的速度,帶著同歸于盡的氣勢,狠狠撞向顧衍舟!
顧衍舟猝不及防,被她撞得身體微微一晃。他下意識地想要抓住她,卻在看到她那雙燃燒著仇恨、幾乎要將他生吞活剝的眼睛時,動作僵住了。
蘇晚根本不管他,借著沖力,踉蹌著撲到兩個嚇呆了的孩子面前。她張開雙臂,用盡全身力氣,一把將安安和念念死死地、牢牢地抱進自己懷里!雙臂收得死緊,仿佛要將兩個孩子揉進自己的骨血里,用身體為他們筑起一道血肉城墻!
“別怕!媽咪來了!媽咪在這里!誰也別想把你們從媽咪身邊搶走!”她的聲音嘶啞破碎,帶著無法抑制的劇烈顫抖,滾燙的淚水洶涌而出,滴落在兩個孩子小小的肩膀上,“別怕……念念不怕……安安不怕……媽咪在……”
“媽咪!” “媽咪!” 兩個被嚇壞了的孩子,終于找到了最安全的港灣,同時爆發(fā)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小小的手臂緊緊摟住蘇晚的脖子,將小臉深深埋進她冰冷卻無比安全的懷抱里,放聲大哭起來。那哭聲里,充滿了委屈、恐懼和失而復得的巨大依賴。
母子三人緊緊相擁、痛哭的畫面,如同最尖銳的刻刀,狠狠刺入顧衍舟的眼底!那一聲聲“媽咪”,像重錘砸在他的心上。他單膝跪在那里,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像一個被遺棄在舞臺中央、無比可笑又無比狼狽的配角。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認識到,他只是一個闖入者,一個破壞者,一個……不被需要的陌生人。
一股巨大的、滅頂?shù)目只藕颓八从械臒o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他淹沒。他看著蘇晚那充滿了戒備、恨意和絕對保護姿態(tài)的背影,看著孩子們在她懷里尋求庇護的依賴,喉嚨里像是堵滿了浸透冰水的棉花,又冷又澀,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就在這時——
“嗬……嗬嗬……” 智能玩具箱里,杰克發(fā)出的聲音已經(jīng)微弱得如同破舊的風箱,拍打玻璃的力氣幾乎消失殆盡,小臉呈現(xiàn)出駭人的青紫色,瞳孔開始微微擴散。
“杰克!我的兒子!救救他!求求你們救救他!” 艾米麗癱在地上,手腕劇痛,只能發(fā)出絕望的哀嚎,眼神怨毒地掃過顧衍舟和蘇晚母子,最后落在那個冰冷閃爍的玩具箱上。
所有人的注意力再次被拉回那個致命的囚籠!
園長和老師們面如死灰,管理員卡刷了一遍又一遍,冰冷的電子音重復著“權限錯誤”。他們束手無策,只能眼睜睜看著一個幼小的生命在眼前流逝!
“密碼……”園長絕望地看向被蘇晚緊緊護在懷里的蘇子安,聲音帶著哭腔,“小安……求求你……告訴園長密碼……杰克快不行了……再晚就來不及了……”
蘇晚抱著孩子的手臂猛地一緊!她下意識地低頭看向懷里的安安。
安安的小臉埋在蘇晚頸窩,還在抽噎,小小的身體因為哭泣一抖一抖。他似乎也聽到了園長的哀求,小小的身體幾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他慢慢抬起頭,臉上還掛著淚痕,那雙清澈的大眼睛越過蘇晚的肩膀,看向那個閃爍著幽藍光芒的冰冷箱子,看向里面那個臉色青紫、已經(jīng)不再動彈的小小身影。
那雙眼睛里,剛才面對顧衍舟時的冰冷敵意消失了,只剩下孩童最本真的困惑、恐懼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茫然。他只是想保護妹妹……他只是想讓那個欺負妹妹的壞孩子吃點苦頭……他沒想過……會這樣……
顧衍舟也猛地看向安安,又看向岌岌可危的杰克。救!必須救!無論那個孩子是誰!他幾乎是憑借著本能,朝著安安的方向伸出手,聲音嘶啞急迫:“安安!密碼!快告訴我密碼!”
他的靠近,他伸出的手,瞬間觸發(fā)了蘇晚最敏感的神經(jīng)!
“不準靠近他!”蘇晚像護崽的母獸般猛地轉身,將安安和念念死死擋在身后,赤紅的眼睛死死瞪著顧衍舟,聲音尖銳得幾乎要撕裂聲帶,“顧衍舟!你休想!休想再用任何方式逼迫我的孩子!給我滾!滾遠點!”
她此刻的神經(jīng)已經(jīng)繃緊到了極限,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可能讓她徹底崩潰。顧衍舟的靠近,在她看來,就是赤裸裸的威脅和搶奪!
“蘇晚!你冷靜點!”顧衍舟被她激烈的反應逼得后退一步,看著玩具箱里杰克越來越微弱的氣息,心急如焚,聲音也帶上了壓抑不住的焦躁,“現(xiàn)在不是賭氣的時候!那是一條命!安安!告訴我密碼!快!”
“閉嘴!”蘇晚的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和恐懼而扭曲,“我的孩子不需要你來命令!不需要你來假惺惺!你滾!帶著你的人滾出去!”她一邊嘶吼著,一邊抱著兩個孩子,踉蹌著后退,試圖遠離顧衍舟,遠離那個冰冷的玩具箱,遠離這讓她窒息的一切!
混亂!極致的混亂!
孩子的哭聲,大人的嘶吼,瀕死者的微弱喘息,冰冷的電子音……所有聲音混雜在一起,像一把把重錘,狠狠敲打著每個人的神經(jīng)!
就在這絕望的、令人窒息的僵持中——
一直緊緊攥著破舊小熊、躲在蘇晚懷里無聲哭泣的蘇念安,突然動了。
她慢慢地、極其小心地,從蘇晚緊緊護著她的臂彎里,探出了小小的腦袋。
那雙還盛滿淚水、如同被水洗過的黑葡萄般的大眼睛,怯生生地、越過蘇晚的肩膀,看向了那個冰冷的、閃爍著幽藍光芒的玩具箱。
她的目光,落在了箱體頂部那個小小的、不起眼的、正對著杰克面部的微型攝像頭上。
小小的眉頭,極其細微地、困惑地皺了一下。
絕望像冰冷的藤蔓,纏繞著幼兒園里每一個人的心臟。智能玩具箱規(guī)律的幽藍呼吸燈,成了杰克生命倒計時的冰冷注腳。那微弱得幾乎聽不見的“嗬嗬”聲,如同細沙從指縫間無可挽回地流逝。
園長面如死灰,徒勞地一遍遍刷著管理員卡,冰冷的電子音“權限錯誤”如同喪鐘。艾米麗癱在地上,手腕的劇痛被更大的恐慌淹沒,只能發(fā)出瀕死的哀嚎:“救救他……我的兒子……”
顧衍舟的心沉入冰窟,焦灼的目光死死鎖在玩具箱里那個小小的、生命體征正在急速消失的身影上。他再次試圖靠近那個被蘇晚護在羽翼下的源頭——蘇子安。那是唯一的希望!
“安安!密碼!”他嘶吼,聲音因為極度的焦灼而撕裂。
“滾開!別碰他!”蘇晚如同被觸到逆鱗的母獅,抱著兩個孩子踉蹌后退,赤紅的眼睛死死瞪著顧衍舟,眼神里的恨意幾乎要將他凌遲。她的世界已經(jīng)天崩地裂,任何一點靠近孩子的威脅,都會被她以命相搏!
混亂!極致的混亂!孩子的哭聲,大人的嘶吼,瀕死者的微弱喘息,冰冷的電子音……所有聲音尖銳地交織、碰撞,像無數(shù)把鈍刀切割著神經(jīng)。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絕望頂點——
一直緊緊攥著破舊小熊、將小臉埋在蘇晚頸窩里無聲抽噎的蘇念安,仿佛被某種無形的力量牽引,極其緩慢地、帶著孩童特有的怯生生,抬起了頭。
那雙盛滿了驚恐淚水、如同被水洗過的黑葡萄般的大眼睛,茫然地、越過媽咪顫抖的肩膀,看向了那個冰冷的、閃爍著幽藍光芒的囚籠。
她的目光,沒有聚焦在杰克身上,而是落在了箱體頂部那個小小的、不起眼的、正對著杰克面部的微型攝像頭上。
小小的眉頭,極其細微地、困惑地皺了一下。
沒有人注意到這個微小的動作。所有人的心神都被杰克瀕死的狀態(tài)和絕望的僵局攫取。
蘇念安似乎被那個小小的紅點吸引了。她眨了眨濕漉漉的大眼睛,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淚珠。一種孩童式的好奇,短暫地壓過了恐懼。她無意識地、極其輕微地歪了歪小腦袋,粉嫩的小嘴微微張開,像是想對那個奇怪的小紅點發(fā)出一個無聲的、困惑的音節(jié)。
時間,在那一刻,仿佛被無限拉長、凝滯。
就在蘇念安歪頭、困惑地看向那個微型攝像頭的瞬間——
“嘀?!?/p>
一聲極其輕微、短促的電子音,如同幻覺般,從智能玩具箱內部響起!
緊接著,那規(guī)律閃爍、如同死亡倒計時的幽藍色呼吸燈,驟然熄滅!
“咔噠!”
一聲清晰的、機械鎖扣解開的脆響,在死寂的大廳里如同驚雷般炸開!
玩具箱正面的高強度復合玻璃視窗,無聲地、平滑地向上升起!
新鮮的、冰冷的空氣瞬間涌入!
“呃……咳!咳咳咳!” 箱內,已經(jīng)陷入半昏迷狀態(tài)、臉色青紫的杰克,猛地吸進一大口空氣,隨即爆發(fā)出驚天動地的、撕心裂肺的劇烈咳嗽!小小的身體蜷縮著,像一只終于被拉上岸的瀕死小魚。
開了!
玩具箱的門,開了!
死寂!
絕對的死寂!
時間仿佛被凍結了數(shù)秒。所有人都如同被施了定身咒,表情凝固在臉上——園長的絕望、老師的驚恐、艾米麗的哀嚎、顧衍舟的焦灼、蘇晚的戒備……全部僵住。
目光,難以置信地聚焦在那個開啟的箱門,以及箱內劇烈咳嗽、大口喘息、生命跡象正在艱難復蘇的杰克身上。
然后,幾乎是不約而同地,所有的目光,帶著巨大的震驚和茫然,猛地轉向了那個源頭——被蘇晚緊緊護在懷里、剛剛似乎只是無意識歪了歪頭的小女孩,蘇念安。
念念似乎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和所有人聚焦的目光嚇到了。她小身體猛地一抖,像受驚的小兔子,迅速將小臉重新埋進蘇晚的頸窩,小手更緊地攥住了那只破舊的泰迪熊,只留下一個小小的、粉色的、微微顫抖的背影。
“……念念?” 蘇晚的聲音帶著無法置信的顫抖,她低頭看著懷里女兒小小的發(fā)旋,又看看那個敞開的玩具箱,大腦一片空白。剛才……是念念?她做了什么?她只是……看了一眼?
顧衍舟的瞳孔驟然收縮到極致!他死死盯著那個小小的粉色背影,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又被投入了沸騰的巖漿!剛才那一瞬間,他離得最近,他清晰地看到了女兒那困惑歪頭的動作,以及玩具箱隨之開啟的詭異同步!
這絕不是巧合!
一個更荒謬、更震撼、也更令他心臟狂跳的念頭,如同閃電般劈開他混亂的腦海!難道……破解的關鍵……不是密碼……而是……
“杰克!我的寶貝!” 艾米麗爆發(fā)出撕心裂肺的哭喊,連滾帶爬地撲向敞開的玩具箱,用還能動的那只手,顫抖著將渾身癱軟、還在劇烈咳嗽的兒子抱了出來,緊緊摟在懷里,失聲痛哭,“沒事了!沒事了!媽媽在這里!媽媽在這里!”劫后余生的巨大沖擊讓她渾身都在發(fā)抖,看向蘇念安方向的眼神復雜無比,有后怕,有慶幸,卻再也找不到一絲怨毒。
“快!快叫救護車!檢查孩子情況!”園長如夢初醒,嘶啞著嗓子指揮早已嚇傻的老師。
大廳里瞬間忙碌起來。救護車的鳴笛聲由遠及近。醫(yī)護人員快速涌入,將杰克和手腕骨折的艾米麗抬上擔架。幼兒園的燈光似乎都明亮了幾分,驅散了剛才那令人窒息的死亡陰影。
混亂的中心,只剩下顧衍舟、蘇晚,以及她懷里的兩個孩子。
顧衍舟依舊單膝跪在原地,姿勢未變。但他所有的注意力,所有的靈魂,都凝聚在了蘇晚懷里那個小小的粉色身影上。剛才發(fā)生的一切,如同魔幻現(xiàn)實主義的場景,一遍遍在他腦海中回放。女兒那無意識的歪頭,玩具箱詭異的開啟……這打敗了他所有的認知,也徹底擊碎了他最后一絲強撐的理智。
他的女兒……他錯過了整整五年,只在DNA報告上見過名字的女兒……到底擁有著怎樣不可思議的能力?
巨大的震驚過后,是排山倒海般洶涌而來的、幾乎將他淹沒的愧疚和恐懼!他錯過了什么?他差點親手扼殺了什么?如果今天念念沒有……他不敢想下去!
他慢慢抬起頭,赤紅的雙眼死死鎖住蘇晚,那眼神里沒有了之前的暴戾和掌控,只剩下一種深入骨髓的恐慌、懇求和……一種被徹底擊垮后的、卑微的示弱。
“蘇晚……”他的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破碎的胸腔里擠出來的,帶著無法言喻的沉重,“我……對不起……”
他艱難地吐出這三個字,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膝蓋下的地毯似乎變得滾燙,灼燒著他從未彎折過的尊嚴。他看著她懷中依舊在無聲抽噎的女兒,看著兒子警惕敵視的眼神,看著蘇晚蒼白如紙、寫滿疲憊與恨意的臉,心臟像是被反復碾碎。
“我錯了……”他再次開口,聲音更低,更沉,帶著一種近乎絕望的懺悔,“錯得……離譜……”
他緩緩地,極其艱難地,將另一只膝蓋也沉了下去。
雙膝跪地。
那個永遠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顧氏總裁,此刻,像一個最虔誠的信徒,也像一個等待最終審判的囚徒,卑微地、毫無保留地跪倒在他曾經(jīng)棄如敝履的妻子和孩子面前。
高大的身軀在明亮的燈光下投下濃重的陰影,卻無法掩蓋他此刻從骨子里透出的脆弱和……祈求。
“求你……”他看著蘇晚,眼神近乎破碎,聲音帶著從未有過的顫抖,“讓我……彌補……”
寒風裹挾著冰雪的氣息,從被撞碎的幼兒園大門灌入,吹得人遍體生寒。救護車的鳴笛聲漸漸遠去,大廳里只剩下狼藉和劫后余生的死寂。
顧衍舟雙膝跪在冰冷的地毯上,昂貴的黑色大衣沾染了塵土和碎屑,肩頭的雪花早已融化,留下深色的水漬。他低著頭,寬闊的肩背微微佝偂著,那是一種從未在他身上出現(xiàn)過的、被徹底抽去了所有支撐的頹敗姿態(tài)。
“求你……讓我彌補……” 嘶啞的尾音消散在冰冷的空氣中,帶著一種令人心顫的卑微。
回應他的,是長久的沉默。
蘇晚抱著兩個孩子,像一座沉默而冰冷的雕塑。她瘦削的脊背挺得筆直,赤腳踩在冰冷的地板上,腳底的傷口滲出的血跡在淺色的地毯上洇開幾朵小小的暗紅。她的目光越過跪著的顧衍舟,落在門外呼嘯的風雪中,空洞而疲憊。懷中,念念已經(jīng)哭累了,小臉埋在她頸窩里沉沉睡去,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未干的淚珠。安安則緊緊摟著她的脖子,大眼睛警惕地瞪著跪在地上的男人,小臉上滿是戒備和未消的敵意。
“彌補?” 蘇晚終于開口,聲音很輕,像一片雪花落在冰面上,卻帶著徹骨的寒意和諷刺,“顧衍舟,拿什么彌補?”
她的視線緩緩下移,落在他低垂的頭頂,那曾經(jīng)讓她仰望、迷戀、最終卻將她推入深淵的所在。
“是彌補你五年前在醫(yī)院,甩在我臉上的離婚協(xié)議?” 她一字一句,清晰無比,每一個字都像淬了冰的刀子,狠狠扎進顧衍舟的心里,“還是彌補你當時,用那么冰冷的語氣,命令我打掉我們的孩子?”
顧衍舟的身體猛地一顫,像是被無形的鞭子狠狠抽中,頭垂得更低,幾乎要埋進地毯里。那些被他刻意遺忘、或者說從未真正在意過的殘忍細節(jié),此刻被蘇晚血淋淋地撕開,露出里面猙獰的真相。
“不是錯誤!不是不該存在的垃圾!” 蘇晚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無法抑制的顫抖和積壓了五年的血淚控訴,她低頭看著懷中沉睡的女兒和警惕的兒子,眼中爆發(fā)出驚人的光芒,“他們是我的命!是我在黑暗里爬也要活下去的全部意義!你憑什么?!憑什么輕飄飄一句‘彌補’,就想抹掉這一切?!”
“我……”顧衍舟喉嚨像是被滾燙的烙鐵堵住,發(fā)不出任何辯解。他知道,任何辯解在此刻都蒼白無力,都是對眼前這個女人和她承受的一切的二次傷害。他只能承受,承受這遲來的、卻無比沉重的審判。
“你的彌補,我受不起?!碧K晚的聲音恢復了冰冷,帶著一種斬斷一切的決絕,“帶著你的悔恨和你的顧氏,離我們遠一點。這就是你唯一能做的‘彌補’?!?/p>
她不再看他,仿佛多看一眼都是多余。她緊了緊抱著孩子的手臂,動作輕柔卻異常堅定地轉身。腳步因為腳底的傷痛而有些踉蹌,但每一步都踏得無比沉穩(wěn),朝著那破碎的大門,朝著門外的風雪走去。單薄的背影在明亮的燈光下,顯得那么脆弱,卻又帶著一種無法摧毀的堅韌。
“媽咪……”安安小聲地喚著,小手更緊地摟住她的脖子。
“嗯,媽咪在。我們回家。”蘇晚的聲音溫柔下來,帶著安撫的力量。風雪灌入,吹起她凌亂的長發(fā)和單薄的衣角。
顧衍舟依舊跪在那里,像一尊被遺忘的石像。他看著那個決絕離去的背影,看著兩個孩子依偎在她懷里的依賴,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滅頂而來,瞬間將他吞噬殆盡!
不!不能讓她走!他剛剛找到他們!他還有女兒……那個擁有著不可思議能力的女兒……他不能再次失去!絕不允許!
“不!” 一聲沙啞絕望的嘶吼猛地從他喉嚨深處爆發(fā)出來!他幾乎是手腳并用地從地上掙扎著爬起來,動作狼狽不堪,膝蓋因為跪得太久而傳來刺骨的酸麻。他跌跌撞撞地追了出去,高大的身影在風雪中顯得異常倉皇。
“蘇晚!等等!”他沖到門外,風雪瞬間將他吞沒。他看到蘇晚抱著孩子,已經(jīng)走到了路邊,正準備攔車。
“噗通!”
一聲沉悶的巨響!
顧衍舟腳下猛地一滑,整個人重重地摔倒在厚厚的積雪里!冰冷的雪沫瞬間灌進他的領口、衣袖,刺骨的寒意激得他渾身一顫。昂貴的黑色大衣沾滿了泥濘和雪水,頭發(fā)凌亂地貼在額前,臉上也蹭上了污跡,前所未有的狼狽。
但他根本顧不上這些!他掙扎著抬起頭,赤紅的眼睛死死盯著風雪中那個抱著孩子、即將消失的背影,一種從未有過的、深入骨髓的恐懼攫住了他!他不能讓她走!不能!
“蘇晚!”他用盡全身力氣嘶喊,聲音在風雪中破碎不堪,帶著一種近乎哀嚎的絕望,“別走!求你!看在……看在孩子的份上!給我一個機會!就一個機會!讓我……讓我保護你們!我發(fā)誓!我用我的命發(fā)誓!再也不會傷害你們!再也不會!”
風雪呼嘯,幾乎要將他的聲音淹沒。他趴在冰冷的雪地里,像一頭瀕死的困獸,徒勞地向著那道決絕的背影伸出沾滿泥雪的手。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嘶啞的聲音越來越低,最終化為絕望的嗚咽,消散在漫天風雪之中。滾燙的液體終于沖破了最后的防線,混合著冰冷的雪水,狼狽地滑過他沾滿污跡的臉頰。
蘇晚攔車的動作,在聽到身后那聲沉悶的摔倒和絕望嘶吼時,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
風雪似乎更大了,刮在臉上,刀割般的疼。她背對著那個方向,沒有回頭。懷里的念念似乎被外面的寒冷驚動,在睡夢中不安地嚶嚀了一聲。蘇晚立刻收緊了手臂,用臉頰輕輕蹭了蹭女兒冰冷的小臉,無聲地安撫著。
保護?他用命發(fā)誓?
蘇晚的唇角極其緩慢地勾起一個冰冷的弧度,帶著無盡的嘲諷和疲憊。五年前那個冰冷的雪夜,當她獨自躺在手術室外冰涼的椅子上,聽著醫(yī)生詢問是否還要繼續(xù)等待那個“家屬”簽字時,他所謂的“保護”在哪里?當安安和念念在異國他鄉(xiāng)的深夜發(fā)著高燒,她抱著兩個孩子跌跌撞撞沖進急診室時,他的“保護”又在哪里?
遲來的悔悟,比草都賤。
她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那寒意似乎能凍結胸腔里翻涌的酸楚。她不再猶豫,抱著孩子,拉開車門,毫不猶豫地坐了進去。
“去圣瑪麗醫(yī)院。”她的聲音平靜無波,對著司機說道。安安需要檢查驚嚇,念念的嗓子哭啞了,也需要看看。至于腳底的傷……疼,但還能忍。
車門關上,隔絕了外面的風雪,也隔絕了那個跪在雪地里、狼狽嘶吼的身影。車子平穩(wěn)地駛離,將幼兒園門口那絕望的一幕遠遠拋在身后。
顧衍舟眼睜睜看著那輛載著他全部世界的車子消失在風雪彌漫的街角。伸出的手無力地垂落在冰冷的雪地里。巨大的失落感和滅頂?shù)目只?,如同冰冷的潮水,徹底將他淹沒。他頹然地癱倒在雪地里,像一具被抽空了靈魂的軀殼。風雪無情地覆蓋上來,試圖將他掩埋。
“顧總!”特助秦朗帶著人終于氣喘吁吁地趕到,看到自家總裁如同失魂落魄的流浪漢般倒在雪地里,驚駭萬分,連忙沖上去將他扶起。
顧衍舟被攙扶著站起,眼神空洞地看著車子消失的方向,嘴唇翕動了幾下,最終只吐出幾個破碎的音節(jié):“……跟……跟上……醫(yī)院……圣瑪麗……”
北歐的冬夜漫長而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