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恨透了這個該死的世界。
恨透了那些在走廊里推搡我、把垃圾倒進(jìn)我課桌、用最骯臟的字眼嘲笑我的人。
恨透了講臺上那個永遠(yuǎn)把目光投向別處,仿佛我是空氣的班主任。
恨透了家里那對只會說“你要堅強(qiáng)”、“別惹麻煩”、“他們?yōu)槭裁床黄圬?fù)別人就欺負(fù)你?
”、“我們很忙”的男女。最恨的,是我自己,
這個軟弱、透明、連哭都只能躲在廁所隔間里的廢物林默。十七年,
像一團(tuán)被隨手丟棄的垃圾,無人問津,只有無窮無盡的惡意像冰冷的污水,
日復(fù)一日地澆透我。今天,我決定了。就在今天結(jié)束。選在放學(xué)后,那座廢棄的舊工廠頂樓。
我想象著身體砸向冰冷水泥地的悶響,
那大概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能發(fā)出的、值得被聽見的聲音了。
天空陰沉得像一塊巨大的、骯臟的抹布,雨水開始砸下來,又冷又急。
我背著那個空蕩蕩、和我一樣毫無用處的書包,低著頭,機(jī)械地朝那個終結(jié)之地挪動。
雨點砸在臉上,生疼,但我感覺不到,里面早就凍僵了。也好,摔下去的時候,
大概就不會那么痛了。腦子里嗡嗡作響,全是那些扭曲的臉孔和刺耳的笑聲。
王濤那張油膩的臉湊過來,嘴里噴著惡臭:“廢物,作業(yè)呢?沒做?舔干凈我的鞋底,
老子就放過你!”張浩和李強(qiáng)一左一右架著我,把我往男廁所的隔間里拖,
冰涼的自來水兜頭澆下……班主任老李頭那張刻薄的臉在眼前晃動,我鼓足所有勇氣攔住他,
嘴唇哆嗦著:“李老師…他們…他們總欺負(fù)我…”他眼皮都沒抬一下,腳步都沒停,
像拂開一只蒼蠅:“林默,同學(xué)之間要團(tuán)結(jié),別總胡思亂想告狀,多從自己身上找原因!
”那冰冷的、不耐煩的聲音,比任何拳頭都重地砸在我心上。家?
那個地方更像一個提供食宿的冰窖。母親永遠(yuǎn)在廚房忙碌,背影對著我,聲音疲憊:“小默,
自己熱點飯吃,媽累了。”父親?他的臉永遠(yuǎn)埋在報紙或者手機(jī)屏幕后面,偶爾抬眼,
目光也是穿透我,落在某個遙遠(yuǎn)的地方??諝饫镏挥辛钊酥舷⒌某聊?。這些碎片,這些聲音,
像無數(shù)把生銹的鈍刀,在我腦子里反復(fù)地割。疼,卻又麻木。世界在我眼里褪去了所有顏色,
只剩下灰蒙蒙的絕望,濃稠得化不開。我活著,但更像一具被惡意腌透的行尸走肉。
雨更大了,像無數(shù)冰冷的鞭子抽打下來。我猛地一哆嗦,
腳下不知道絆到了什么凸起的磚石還是水管,身體完全失去了平衡,
踉蹌著狠狠撞向旁邊冰冷、濕漉漉的水泥墻。額頭撞得生疼,眼前金星亂冒,
書包帶子也滑脫了肩膀。我低罵了一聲,撐著墻想穩(wěn)住自己。就在這時,
我的目光被墻角排水溝附近一道不尋常的縫隙吸引住了。一塊松動的水泥板歪斜著,
露出下面一小片空洞的黑暗。那黑暗里,似乎有東西。鬼使神差。也許是想在徹底告別前,
抓住一點這個冰冷世界最后一點荒誕的“饋贈”。我蹲下身,手指摳進(jìn)冰冷泥濘的縫隙,
用力把那塊松動的水泥板掀開。一股陳腐潮濕的氣息撲面而來,帶著地下泥土和朽木的味道。
下面是個不大的空洞,積著渾濁的泥水。而在泥水的中央,靜靜地躺著一個東西。一個本子。
很舊。深棕色的硬質(zhì)封面,邊角磨損得厲害,露出里面粗糙的紙板纖維。沒有書名,
沒有任何標(biāo)識。它被一層薄薄的、骯臟的塑料布裹著,塑料布外面沾滿了污泥。
我把它撈了出來,入手沉甸甸的,帶著地下深處的陰冷濕氣。那塑料布裹得并不嚴(yán)實,
邊角被泥水浸透,黏糊糊的。我撕開那層惡心的包裹物,
露出了封面的原貌——一種類似皮革的質(zhì)感,但摸上去異常冰冷,仿佛在吸收我指尖的溫度。
封皮中央,有一塊指甲蓋大小的、凝固的深褐色污漬,形狀扭曲,
像一滴干涸了很久很久的血,或者別的什么不祥的東西。翻開第一頁,
紙張是那種老式的、泛黃的厚紙,邊緣有些毛糙。上面沒有任何文字。再翻一頁,還是空白。
我一頁頁快速翻動,嘩啦嘩啦的聲音在雨聲里顯得格外清晰。全是空白?一股巨大的失望,
或者說被戲耍的荒謬感涌上來。就在我?guī)缀跻阉匦聛G回那個骯臟的泥水坑時,
我的手停在了接近本子末尾的某一頁。這一頁有字。工整、冰冷、毫無情感波動的鋼筆字跡,
豎排書寫格式:八 月 十 二 日天 氣:陰王 濤 將 于 下 午 三 時 十 分,
在 學(xué) 校 實 驗 樓 東 側(cè) 樓 梯 轉(zhuǎn) 角,失 足 墜 落。顱 骨 破 裂,
頸 椎 折 斷,當(dāng) 場 死 亡。我的呼吸驟然停止。王濤?那個帶頭欺負(fù)我的王胖子?
下午三點十分?實驗樓東側(cè)樓梯?現(xiàn)在……現(xiàn)在幾點了?!
我猛地抬手看表——冰冷的金屬表盤上,指針清晰地指向:下午三點零五分!
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撞得肋骨生疼。這太荒謬了!惡作???
誰會把這么精準(zhǔn)的死亡預(yù)告塞在這種地方?可王濤的名字,
實驗樓東側(cè)樓梯……那地方很偏僻,樓梯陡峭,扶手老舊松動……寒意順著脊椎猛地竄上來,
瞬間淹沒了四肢百骸。一個瘋狂、邪惡、卻又帶著致命誘惑力的念頭,
像毒蛇一樣悄無聲息地纏住了我的心臟:去看看?不,我不能去!這太瘋狂了!一定是巧合!
一定是有人無聊的惡作??!可我的腳,卻像被那本子散發(fā)出的冰冷氣息凍住在地面,
又像被那行字里透出的死亡引力牢牢吸住。雨水順著頭發(fā)流進(jìn)眼睛,又澀又疼,
可我眨都不眨,死死盯著那頁紙,盯著“王濤”那兩個字,盯著“當(dāng)場死亡”那冰冷的宣判。
時間在冰冷的雨滴和擂鼓般的心跳聲中,一分一秒地爬向那個注定的時刻。
去他媽的終結(jié)計劃!舊工廠的頂樓可以等等。一個更迫切、更黑暗的渴望攥住了我。
如果……如果這是真的呢?2如果王濤那個雜碎,真的會像這紙上寫的……死掉?
這個念頭像一道漆黑的閃電,瞬間劈開了我心中沉郁的絕望,
點燃了某種我從未體驗過的、帶著血腥味的興奮。我像著了魔,
把那個濕漉漉、散發(fā)著陰冷氣息的本子胡亂塞進(jìn)還算干燥的校服內(nèi)袋里,貼著皮膚,
那冰冷的觸感激得我一哆嗦。然后,我轉(zhuǎn)過身,不再走向那個終結(jié)的深淵,
而是朝著學(xué)校的方向,朝著實驗樓,狂奔而去。冰冷的雨水灌進(jìn)我的領(lǐng)口、袖口,
鞋子里全是泥水,每一步都沉重而黏膩。肺里火燒火燎,喉嚨泛著血腥味。
但我腦子里只有一個聲音在尖叫:快!快!去看看!去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會死!
實驗樓像一個巨大的、沉默的灰色怪獸,蹲伏在雨中。東側(cè)的樓梯入口格外僻靜,
旁邊是一叢無人修剪、瘋長的冬青樹。我像只受驚的老鼠,把自己縮進(jìn)冬青樹濃密的陰影里,
雨水順著葉片砸在我的頭上、肩上。冰冷的恐懼和一種病態(tài)的興奮在我血管里交織沖撞,
讓我渾身發(fā)抖。我死死盯著腕表。秒針,一下,一下,緩慢地移動,像在敲打我的神經(jīng)。
三點零八分…三點零九分…樓梯口空無一人,只有雨水在臺階上匯聚成渾濁的細(xì)流,
汩汩地往下淌。時間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被拉得無比漫長,充滿煎熬。
我的心跳聲在雨幕中震耳欲聾。是假的?我被耍了?那個本子……只是個惡劣的玩笑?
就在秒針顫巍巍地指向“12”,三點十分整!樓梯上方,傳來沉重的腳步聲,
伴隨著王濤那特有的、氣喘吁吁又罵罵咧咧的粗嗓門:“媽的,這破雨!
害老子還得繞路拿東西……操,這樓梯真他媽滑……”來了!他真的來了!就在上面!
我的心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身體在冬青樹叢里縮得更緊,幾乎要嵌進(jìn)潮濕的泥土里。
眼睛瞪得幾乎要裂開,死死盯著樓梯轉(zhuǎn)角平臺那個模糊的、晃動的人影輪廓。是王濤!
他一手扶著那看起來就不甚牢靠的、銹跡斑斑的鐵扶手,另一只手似乎在口袋里摸索著什么。
他踩上了轉(zhuǎn)角平臺那塊有些松動的、邊緣磨損的水磨石地磚?!鞍?!”一聲短促的驚呼。
緊接著,是身體失去平衡時那種令人牙酸的、沉悶的摩擦和撞擊聲——咚!噗!然后,
一切聲音都消失了。死寂。只有雨水敲打樹葉和地面的嘩嘩聲,單調(diào)而冰冷地持續(xù)著。
我的血液似乎在這一刻完全凍結(jié)了。時間停滯了幾秒,或者幾分鐘?我不知道。然后,
一股巨大的、冰冷的推力讓我猛地從藏身的冬青樹后竄了出來,
像一只被無形之手拋出的破布娃娃。我沖到樓梯口,扶著冰冷濕滑的門框,探出頭,
朝下望去。樓梯下方的水泥地上,扭曲地攤開一團(tuán)東西。是王濤。他仰面躺著,
脖子以一個絕對不可能的角度歪向一邊,臉正好對著上方我的方向。
那雙平時總是充滿惡意和嘲弄的小眼睛,此刻空洞地大睜著,直勾勾地“看”著我,
瞳孔里映著灰蒙蒙的天空,卻再也沒有一絲光彩。暗紅的、粘稠的血,
正從他的后腦勺下面迅速地蔓延開來,像一條條貪婪的毒蛇,在灰色的水泥地上蜿蜒爬行,
被雨水沖刷著,暈開更大片刺目的猩紅。濃烈的血腥味混合著雨水的土腥氣,
猛地鉆進(jìn)我的鼻孔。胃里一陣劇烈的翻滾,我死死捂住嘴,才沒有當(dāng)場嘔吐出來。
恐懼像冰水一樣從頭頂澆下,瞬間浸透全身。真的……死了?就因為……那本子上寫下的字?
我?guī)缀跏沁B滾爬爬地逃離了那個樓梯口,冰冷的恐懼攫住了我,
但另一種更加洶涌、更加黑暗的情緒,卻像沸騰的巖漿,
在恐懼的冰殼下瘋狂奔涌——一種扭曲的、令人顫栗的狂喜!王濤死了!
那個折磨我、羞辱我的王胖子,像條死狗一樣躺在了冰冷的水泥地上!是那本子!是那本子!
我躲進(jìn)了實驗樓背后一個堆放廢棄儀器的、幾乎無人知曉的狹窄雜物間。
空氣里滿是灰塵和鐵銹的味道。我背靠著冰冷的墻壁,大口喘著粗氣,渾身濕透,
抖得像秋風(fēng)里的最后一片葉子。但我顧不上這些。我的手抖得厲害,幾乎握不住東西,
哆嗦著從濕透的校服內(nèi)袋里掏出那本深棕色的、散發(fā)著不祥氣息的日記本。
封皮上那塊深褐色的污漬,在昏暗的光線下,似乎更加刺眼了。我顫抖著,瘋狂地翻動紙頁。
空白,空白,還是空白……直到再次翻到寫著王濤結(jié)局的那一頁。
那行冰冷的字跡依舊清晰:“……當(dāng)場死亡?!蔽业哪抗馑浪梨i在“王濤”兩個字上。是他!
就是他!是我親手把他填進(jìn)了這冰冷的死亡預(yù)告里?不,不對!我猛地記起——撿到它時,
那名字的位置,是空的!是一個等待填補(bǔ)的空白!
一股巨大的、混合著極度恐懼和極度興奮的電流瞬間貫穿我的身體,讓我頭皮發(fā)麻!空白!
那名字的位置是空白!那意味著……意味著我可以……把它填上?填上任何一個名字?
這個認(rèn)知像一道來自地獄的邀請函,帶著硫磺的氣息,在我面前轟然展開。
巨大的誘惑力如同海妖的歌聲,瞬間淹沒了殘存的恐懼和道德。
我像個癮君子看到了夢寐以求的毒藥,顫抖的手指幾乎不聽使喚地摸向口袋。
沒有筆……沒有筆!我急得快瘋了!目光在昏暗的雜物間里瘋狂掃視,
落在角落里一個生銹的金屬支架上,邊緣很尖銳。我?guī)缀跏菗淞诉^去,抓起那截冰冷的金屬,
毫不猶豫地用尖角狠狠刺向自己的食指指腹!一陣尖銳的刺痛傳來,
鮮紅的血珠立刻涌了出來。疼,但這疼痛此刻卻點燃了我心中更熾烈的火焰!血!
就用這個寫!3我跌坐回冰冷的地面,背靠著墻壁,
把那本攤開的、如同祭壇般等待獻(xiàn)祭的日記本放在屈起的膝蓋上。
染血的指尖帶著一種近乎神圣的、毀滅性的戰(zhàn)栗,懸停在那行死亡預(yù)告上方,
那個本該寫著名字的空白處。血珠凝聚,飽滿欲滴。寫誰?下一個是誰?!
張浩那張滿是青春痘、總是掛著猥瑣笑容的臉猛地浮現(xiàn)在我眼前。就是他,和王濤一起,
無數(shù)次把我按在骯臟的廁所地板上,用拖把沾著便池里的污水往我嘴里塞!就是他,
把我反鎖在體育器材室漆黑的角落里整整一夜!就是他,用手機(jī)拍下我狼狽的樣子,
在全校群里肆意傳播嘲笑!恨意像毒藤一樣瞬間絞緊我的心臟,壓倒了最后一絲猶豫。
指尖落下。粘稠、溫?zé)岬难河|碰到冰冷粗糙的紙面。我用力地,一筆一劃,
帶著一種近乎狂熱的儀式感,在“王濤”那個位置旁邊,那個等待被詛咒的空白處,
寫下了兩個血淋淋的字:張 浩血字在泛黃的舊紙上洇開,邊緣帶著不祥的毛刺,
像一張咧開的、獰笑的嘴。一股難以言喻的冰冷氣息,似乎順著我書寫的手指,
瞬間爬滿了我的手臂,直抵心臟深處。那感覺……像是某種沉睡的東西,
被我的血喚醒了一角。我死死盯著那頁紙。冰冷的預(yù)判文字下方,
是我用自己鮮血寫下的名字——張浩。血字在昏暗中顯得格外刺目,仿佛帶著生命的余溫,
又散發(fā)著死亡的腥氣。它會改變嗎?它會像吞噬王濤那樣,吞噬掉張浩嗎?
巨大的期待和更深的恐懼像兩條毒蛇,緊緊纏繞著我的神經(jīng)。時間在死寂的雜物間里流逝,
只有我粗重的呼吸和窗外單調(diào)的雨聲。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jì)那么漫長。
就在我?guī)缀跻贿@無聲的等待逼瘋時——外面,遠(yuǎn)處,突然傳來一聲凄厲到變調(diào)的尖叫!
“啊——?。?!”那聲音穿透雨幕,充滿了極致的驚恐和痛苦,瞬間刺破了校園的沉悶!
是女生的尖叫!緊接著,是更多混亂的、此起彼伏的驚叫和哭喊聲,像炸開的馬蜂窩!“血!
好多血!”“死人了!死人了!”“張浩!是高三的張浩!”張浩!真的是他!
一股巨大的、冰涼的電流瞬間從我的尾椎骨竄上天靈蓋,頭皮一陣發(fā)麻。成了!又成了!
那本子……是真的!我的血……我的意志……成了殺人的利器!狂喜像洶涌的黑色潮水,
瞬間沖垮了所有堤壩,淹沒了殘存的恐懼和負(fù)罪感。那尖叫,那哭喊,不再是恐怖的噪音,
而是獻(xiàn)給黑暗的、最美妙的贊歌!它們在宣告!宣告我的力量!宣告那些加諸我身的痛苦,
正被百倍地償還!我猛地從地上彈起來,像一頭被血腥味刺激到的野獸,
跌跌撞撞地?fù)涞诫s物間那扇積滿灰塵的小窗邊,用力推開一條縫隙。
冰冷的、帶著血腥味的空氣涌了進(jìn)來。透過雨幕,我看到遠(yuǎn)處的教學(xué)樓走廊已經(jīng)亂成一團(tuán)。
人影攢動,驚恐的面孔擠在窗戶邊。樓下,靠近男廁所的方向,聚集了一小群人,
老師正奮力撥開人群沖過去……隱約可以看到地上倒著一個人影,
旁邊是刺目的、被雨水稀釋卻依然猩紅的血跡……混亂像瘟疫一樣在校園里蔓延。
警笛聲由遠(yuǎn)及近,尖銳地切割著雨幕。老師們的呵斥聲,學(xué)生們的哭喊和議論聲,
嗡嗡地響成一片。我像個幽靈,悄無聲息地混在放學(xué)的人流中,
聽著身邊傳來的、帶著恐懼和興奮的議論碎片?!奥犝f了嗎?高三的張浩!在男廁所里,
不知道被什么東西砸了!整個腦袋……都碎了!”“天啊!太可怕了!
下午王濤才摔死……”“一天兩個!邪門了!絕對邪門了!
”“噓……別說了……快走快走……”我低著頭,嘴角卻無法控制地向上咧開,
形成一個扭曲的、無聲的笑容。碎了?整個腦袋都碎了?比王濤摔斷脖子更慘烈?真……好。
真是太好了。張浩,你嘗到你施加給我的絕望和痛苦了嗎?
那冰冷的、粘稠的、帶著鐵銹味的狂喜,在我胸腔里劇烈地膨脹、鼓噪,
像一顆充滿毒液的種子在瘋狂發(fā)芽。它壓倒了所有的不適,所有的寒冷,
甚至壓倒了最初那點微不足道的恐懼。我的手指,下意識地隔著濕透的校服,
按在胸口那個硬硬的、散發(fā)著陰冷氣息的本子上。它在回應(yīng)我。它在歡呼。接下來的日子,
世界在我眼中徹底改變了顏色。灰色褪去,只剩下一種冰冷的、燃燒的暗紅。
那本深棕色的日記本,成了我唯一的神龕,唯一的武器,唯一的依靠。
它不再是冰冷的詛咒之物,它是我身體的一部分,是我意志的延伸,
是我對抗這個冰冷世界的權(quán)柄。李強(qiáng),那個王濤和張浩的忠實跟班,
那個總喜歡用腳絆倒我、看著我狼狽摔倒哈哈大笑的蠢貨。下一個就是他。
4我把自己反鎖在房間,窗簾拉得嚴(yán)嚴(yán)實實。臺燈昏黃的光線下,我再次刺破指尖,
用溫?zé)岬难?,在日記本新出現(xiàn)的一頁空白死亡預(yù)告旁,鄭重地寫下他的名字。李 強(qiáng)三天后,
他在回家的僻靜巷子里,被一輛失控沖上人行道的轎車撞飛,據(jù)說身體被碾進(jìn)了車底,
拖行了十幾米,骨頭和內(nèi)臟碎了一地。報紙上的社會新聞版塊用了一個小豆腐塊報道,
標(biāo)題是“深夜車禍,高三學(xué)生殞命”。我看著那冰冷的鉛字,胸口涌起一股奇異的暖流。
又一個垃圾被清理掉了。然后是“班花”李薇。呵,什么班花?
不過是一條仗著有幾分姿色就肆意踐踏別人尊嚴(yán)的賤貨!就是她,在眾目睽睽之下,
把我鼓起勇氣、寫了整整一夜的情書,用兩根涂著粉色指甲油的手指拈著,
像拈著什么惡心的垃圾,輕蔑地丟進(jìn)垃圾桶里,
然后發(fā)出那種刺耳的、帶著炫耀的嘲笑:“就你?癩蛤蟆也想吃天鵝肉?也不照照鏡子!
”那一刻的羞辱和絕望,足以燒穿我的靈魂?,F(xiàn)在,輪到你了,李薇。
我在日記本冰冷的新一頁上,用血寫下她的名字,想象著她那張漂亮臉蛋扭曲變形的樣子。
日記本忠實地回應(yīng)了我的“愿望”。幾天后,
消息傳來:李薇在自家豪華公寓的電梯里遭遇了無法解釋的故障。電梯轎廂在急速下墜后,
被鋼纜絞碎。搜救隊花了很久才從扭曲的金屬廢墟里找到一些……屬于她的“碎片”。
據(jù)說現(xiàn)場慘不忍睹。學(xué)校里那些曾經(jīng)圍繞著她、奉承她的女生們,
此刻臉上只剩下驚恐和蒼白。我看著她們的樣子,心里涌起一種近乎神圣的快慰。漂亮?
現(xiàn)在你還能漂亮嗎?名單在延長。每一個曾經(jīng)對我施加過惡意、或者僅僅是冷漠旁觀的人,
都成了日記本上等待被鮮血填寫的空白。
那個總是把最臟最累的活派給我、卻對別人笑臉相迎的勞動委員?
他在幫家里清理屋頂雜物時,“意外”踩穿了腐朽的瓦片,從三層樓高的屋頂摔下,
后腦勺著地。那個在籃球場上故意用球狠狠砸我臉、還怪我沒接住的體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