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太太便領(lǐng)著大夫來了,
她眼下烏青,可臉上仍堆著笑,
“聽聞妹妹身子不適,特意請了大夫來瞧瞧?!?/p>
大夫搭脈片刻,起身對著老爺拱手:
“恭喜老爺,恭喜太太,林姑娘是有孕了,已一月有余。”
太太立刻湊到床邊握住我的手,指節(jié)卻暗暗用力:
“竟是這樣的喜事!妹妹可要仔細養(yǎng)著呢?!?/p>
又輕咳一聲,朝大夫使了個眼色。
大夫立即會意,
“只是林姑娘身體底子弱,需得隔斷靜養(yǎng),近幾個月怕是不宜再伺候老爺?!?/p>
“理應(yīng)如此?!?/p>
老爺當(dāng)即應(yīng)允。
待老爺和大夫走后,太太便索性不裝了。
“你也別太得意,待你產(chǎn)子后,便老老實實滾回李家”
她又故作苦惱,拿出帕子捂住口鼻,
“可若是個女兒,那也沒什么用處”
我攥緊了手,直至指甲鑲進肉里,仍舊低眉順眼:
“是”
“孫媽媽,進來吧”
太太揚聲喚道。
一個矮胖的婆子應(yīng)聲而入。
太太斜睨著她:
“往后由你照看林姑娘,絕對不能出半點岔子?!?/p>
孫媽媽忙上前,拍著胸脯笑:
“姑娘放寬心,奴婢伺候過七八位婦人生產(chǎn),保準讓您順順當(dāng)當(dāng)?shù)摹!?/p>
我卻死死的盯著她,
前世我就是信了這副老實模樣,任由她送流水似的補品灌下去。
以至于臨盆時子大難產(chǎn),拼死誕下女兒后。
我還未曾看過一眼,她轉(zhuǎn)身便抱給太太。
太太見是個女嬰,又怕我分寵,當(dāng)著我面活生生掐死了她,
任憑我如何哀求也無濟于事。
最后對外只說,我誕下的是死胎。
我低下頭掩住恨意,艱難吐出幾字:
“勞媽媽費心了”。
之后幾日,雪果然潑天似的下,
街面上糧鋪早關(guān)了門,便是高價也難尋一斗米、一盆碳,
偶有凍僵的流民倒在墻角,城外已開設(shè)臨時收尸的棚子。
好在早前聽了我的諫言,府里足足囤了三個月的糧,
雖也縮著用度,卻總算能安穩(wěn)過年。
老爺看我的眼神亦是多了幾分探究,
偶爾議事時,也會多問一句我的主意。
雖礙于太太不常來,但東西送的勤,
我的吃穿用度也漸漸精細起來。
這日孫媽媽又端來燕窩,
我捧著碗慢慢抿著,眼角的余光瞥見她褲腳盡濕。
若不是去主屋,絕不會踩這么深的雪。
可想要除掉她,并不是易事。
她轉(zhuǎn)身要走時,我忽然開口:
“我記得媽媽的孫兒,過了年該滿四歲了?”
她回頭時臉上的笑意快要溢出:
“姑娘竟還記掛著!那小崽子現(xiàn)在皮的很”
前世,雪停后沒幾日,孫媽媽就急著告假回了趟家,
后來隱約聽府里的婆子們私下嚼舌根,說她那孫兒沒熬過這場大雪。
我望著她眼里止不住的牽掛,心里漸漸有了主意。
與其除掉一個再來一個,不如...讓她為我所用。
我悠悠地往碳盆里添了塊碳,溫聲道:
“雪這樣大,城外怕是更難熬。我現(xiàn)在月份小,倒不礙事。媽媽若是記掛家里,不如去求求太太?”
孫媽媽嘴角的笑意徹底僵住,眼神閃爍:
"老奴...老奴求過了,只是..."
我忙皺起眉,語氣里也帶了憂慮:
“這大雪來的急,所有的鋪子早都關(guān)門了,若是有個頭疼腦熱的,怕連副藥都沒地方抓...”
越說,孫媽媽的臉色越難看,手死死的扯著衣角,終是心一橫,“咚”地跪了
下來:
“求姑娘幫幫奴婢吧!那孩子入冬就犯咳疾,這天寒地凍的,奴婢的心都懸著?。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