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
入夜后,外院那邊進進出出的,
小廝們正忙著收拾行裝,燈火亮到后半夜。
天蒙蒙亮時,我對著銅鏡綰了個素凈的發(fā)髻,換了衣衫便起身往外走,“走吧,咱們去送荷包”
小翠眼里滿是惶恐,下意識伸手拉住我,
“要不還是奴婢去送吧?若是讓太太知曉了,怕...”
我輕輕拍拍她的手背,步子沒半分遲疑。
這是我頭一回踏出這院子,
沿路的奴仆只慌忙下來頭,用眼角余光偷偷打量。
“老爺,林...林姑娘來了?!?/p>
門口的小廝搓著手不知如何稱呼。
屋內沉默了半晌,才傳出一聲低沉的聲音,
“進來”
我推門而入,直走到書案前,將那枚荷包輕輕擱在書案上,
“咚”地跪在地上,額頭抵著地磚:
“求老爺一定帶上這枚荷包!”
他有幾分不悅“這是何意?”
再抬起頭時,我的淚珠順著臉頰往下滾:
“昨日...昨日夢魘,夢見老爺被毒蛇纏了身,眼看就要...就要...”
話到此,便抽噎難言。
他卻忽然低笑一聲,這才擱下筆起身,伸手將我扶起,“夢境而已,曾可當真?”
我拼命搖頭,忍著淚珠:
“可我怕...求您了老爺,一定帶上吧,這里頭擱了避邪驅蛇的香料,一定可以保護您平安”
他無奈地嘆了口氣:
“我?guī)е闶恰?/p>
見我依舊睜著淚眼看他,他索性拿起荷包,當著我的面系在腰間,“好了,快回去吧”
我屈膝福了福,轉身往外走。
接下來要做的,便是撐過這七日。
老爺前腳剛走離府,太太便帶著人踹門而入,
戾氣比往日烈了數(shù)倍。
三個丫鬟將我按在地上,
她的繡花鞋碾過我的手背,青磚磨得皮肉生疼:
“不過是趙家典來的玩意兒,竟也敢不安分?”
“這么快就忘了你白井村的窩?”
黃媽媽輕車熟路的將十根銀針扎入我的指甲縫。
鉆心的疼貫穿心肺,
我死死咬著唇,血銹味在嘴里漫開,沒漏半點聲音。
太太冷笑:
“倒是能耐。上一個不安分的,如今在窯子里,千人騎萬人跨,你們這種下賤胚子,就配去那兒?!?/p>
她猛地攥住我頭發(fā),迫使我抬頭:
“大不了三年后買下你,你那相公未必不樂意。”
走前又留下兩個丫鬟:
“每日正午,讓她在院外跪足兩個時辰。反正生孩子不用腿,便是瘸了也無妨?!毕沦v?不安分?
我忽而低笑起來,笑聲越來越響,
上一世,我縮在這院里,從未有過一絲逾距,
不照樣也是這個下場?
到底她也不敢現(xiàn)在就殺了我,且等著吧。
接連幾日的罰跪,膝蓋腫得像炊餅一般大,
指甲縫里的瘀血凝成紫黑,我默默數(shù)著日子強行撐著。
第七日正午,我剛被丫鬟推搡著跪下,就見小翠慌慌張張跑了回來,眼神躲閃。太太緊跟著沖進院門,手里攥著張我寫的半頁字紙,聲音尖利:
“沒成想你還識得字?敢寫信回李家嚼舌根?!
我抬眼直視她,帶了幾分挑釁,
“回太太,是老爺教的,他還教我念了詩?!?/p>
不等她再罵,我自顧自得念了出來,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哐當!”茶壺茶盞被掃落在地。
太太氣得渾身發(fā)抖,指著我:“賤人!”
她轉身一把奪過黃媽媽捧著的竹夾板,眼珠通紅:
“今日非廢了你這雙爪子不可!”
“住手!”
熟悉的聲音驟然響起。
我渾身一松,積壓了七日的疼與累瞬間涌上來,
直直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