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婚!”“這日子沒法過了!”這念頭在我腦子里轉了八百回,終于在今天凌晨三點,
伴隨著隔壁書房傳來的、我那總裁老婆林雪第五個越洋電話會議的清晰尾音,徹底焊死。
我叫陳陽,二十五歲,自由插畫師。一個月前,我腦子一抽,
跟這位傳說中的“投行鐵娘子”——林雪,閃婚了。原因?我媽說:“人家林雪,
28歲就做到頂級投行VP,年薪夠買咱家樓王!自己買了金融區(qū)大平層!
關鍵人安靜、省心、不粘人!娶到她,你小子祖墳冒青煙!”我呢?被催婚催得腦仁疼,
初見林雪那氣場、那身段,確實驚艷,帶出去絕對倍兒有面兒。行吧,結!結果呢?
這哪是結婚?這叫“合租Plus尊享版”!
還是那種自帶時差、作息顛倒、恨不得在屋里畫條三八線的合租!五點整。
我這邊剛跟海外工作室語音討論完游戲角色設定,眼皮重得要用牙簽撐。隔壁主臥的門,
“咔噠”,開了。接著是精準到秒的腳步聲,直奔客廳那臺價值不菲的咖啡機。再然后,
書房門關上。不到十分鐘,里面就傳來她對著耳麥,
用那種能把北極熊凍住的冷靜語調分析全球市場動態(tài)的聲音,流利的英語夾雜著專業(yè)術語,
穿透力極強。我揉著酸脹的眼睛,看著屏幕上剛完成一半的線稿,靈感?
早被那冷冰冰的晨間播報沖進太平洋了。晚上十點整。我剛找到手感,
數(shù)位筆在板子上劃得飛起,鍵盤敲得噼啪響,熱血沸騰構思著BOSS戰(zhàn)特效。隔壁書房門,
“咔噠”,又開了。林雪一身真絲睡袍走出來,頭發(fā)一絲不茍地挽著,
臉上仿佛寫著“生人勿近,我要休眠”?!瓣愱?,”她聲音不高,
但每個字都像冰珠子砸在地板上,“十點了。我需要絕對安靜的環(huán)境保證七小時睡眠,
以維持明天高強度工作。你的創(chuàng)作噪音,超標了?!钡茫植壤琢?。我訕訕地放輕動作,
憋屈得像被掐住脖子的公雞。新婚夜?哈!那晚她一句“明早五點半有個東京市場分析會”,
直接抱著枕頭去了次臥。第二天,我就見識了什么叫“投行速度”——她直接叫了裝修隊,
把次臥改造成了銅墻鐵壁般的隔音書房兼臥室。門一關,自成天地,
連只蚊子飛進去都得打報告。昨晚,我對著游戲隊友哀嚎:“兄弟,哥們兒這婚結的,
手都沒正經碰過!每天跟座移動冰山同住一個屋檐下,呼吸同一片空氣都覺得奢侈!
大好青春,難道要耗在這無性無愛、連室友都不如的‘升級版合租’里?
”隊友在那頭嘎嘎樂:“陽子,你這哪是娶老婆,是請了尊活體門神吧?
還是24小時待機、自帶金融Buff那種!”門神?我看看緊閉的主臥門,
再看看自己這間堆滿手繪板、游戲主機和半成品泡面杯的“創(chuàng)作(兼狗窩)空間”。
一股無名邪火直沖天靈蓋。我抓起一件還算干凈的連帽衫套上,
對著鏡子扒拉兩下睡得跟雞窩似的頭發(fā)。行,林雪,你不是在寸土寸金的金融區(qū)叱咤風云嗎?
哥們兒今天就去你公司樓下,跟你攤牌!這婚,必須離!
一棵冰山似的大樹就想困住我這向往自由森林的鳥兒?門兒都沒有!再這么下去,
我怕自己哪天靈感爆發(fā),畫的不是游戲角色,是她那張精準到毫秒的冰山美人臉!我拉開門,
清晨微涼的空氣涌進來?;仡^看了一眼那扇緊閉的、代表著“林雪世界”的隔音門,
心里那點因為那張臉和身材生出的猶豫,被“合租升級版”的憋屈徹底碾碎。出發(fā),
去會會我那“安靜省心不耽誤工作”的冰山老婆!揣著一肚子“合租升級版”的憋屈,
我雄赳赳氣昂昂地殺到了林雪公司樓下——那棟在金融區(qū)閃閃發(fā)光、寫著“精英勿擾,
凡人退散”的玻璃幕墻大廈。前臺姑娘妝容精致得像AI建模出來的,
笑容標準得能當量角器用。一聽我要找并購部的林雪VP,
眼神在我那件洗得有點發(fā)軟的連帽衫和雞窩頭上掃了掃,嘴角弧度都沒變:“請問有預約嗎,
先生?”“預約?”我差點樂出聲,“我是她老公!找自己老婆還要預約?
你們投行結婚證是廢紙嗎?”前臺的笑容紋絲不動,
語調平穩(wěn)得像播報財經新聞:“林總正在開一個涉及亞太區(qū)資產重組的緊急視頻會議,
預計還需要兩小時十七分鐘?;蛘撸梢粤粝侣?lián)系方式,我會幫您轉達。
”兩小時十七分鐘?這時間精準得讓我懷疑她是不是林雪安插在樓下的AI哨兵。
我試圖掙扎:“那我在那邊咖啡廳等…”“抱歉先生,”AI哨兵溫柔地打斷,
“林總交代過,會議期間不接待任何私人訪客,包括親屬。這是為了保證會議效率。”得,
鐵娘子果然名不虛傳,連公司大門都給她焊死了。我像個被戳破的氣球,
蔫頭耷腦地被“請”出了那棟散發(fā)著金錢和效率味道的大廈。站在樓下,
看著那些步履匆匆、西裝革履的身影,感覺自己像個誤入科幻片場的流浪漢。離婚?
連老婆的面都見不著!這憋屈感,比我畫甲方爸爸要的“五彩斑斕的黑”還讓人抓狂。
憋著一肚子邪火回到家,我那堆滿數(shù)位板、手繪屏和泡面杯的創(chuàng)作角成了唯一的避難所。行,
林雪,你不給我機會攤牌是吧?哥們兒自己寫離婚協(xié)議!鍵盤敲得噼啪響,仿佛敲的不是字,
是林雪那套精準到秒的生物鐘。越寫越上頭,靈感也跟開了閘似的,
角色設定草圖刷刷地往外冒。這一畫就忘了時間,窗外早就黑透了。凌晨一點半,
正是靈感爆發(fā)的黃金時間。我踩著拖鞋,叼著能量棒,
在狹小的空間里踱步構思一個關鍵分鏡,嘴里念念有詞:“…對,
BOSS戰(zhàn)這里光影要炸裂…技能特效得帶粒子追蹤…”腳下突然一滑!
像是踩到了什么又硬又圓的東西,身體瞬間失去平衡。低頭一看——靠!
是我那寶貝數(shù)位板的數(shù)據(jù)線!不知什么時候被我踢出來,像個潛伏的絆馬索!
“哎喲我艸——!”一聲巨響伴隨著我結結實實摔在地板上的悶響。
尾椎骨傳來的劇痛讓我眼前發(fā)黑,感覺靈魂都快被摔出竅了。
我那養(yǎng)尊處優(yōu)的肥貓“老板”被驚得從貓爬架上彈起來,蹲在旁邊,
用它那雙圓溜溜的貓眼居高臨下地睨著我,眼神里充滿了“愚蠢的人類”和“鏟屎的,
你又在搞什么行為藝術”的鄙夷。疼得我齜牙咧嘴,感覺半條命都交代在這冰涼的地板上了。
這他媽就是我的婚姻生活?連地板都跟我過不去!就在我躺在地上懷疑人生,
思考是先揉屁股還是先罵貓的時候,那扇象征著“林雪結界”的隔音書房門,
竟然“咔噠”一聲,開了!林雪穿著絲質睡袍站在門口,
平日里一絲不茍的盤發(fā)此刻有些松散,幾縷碎發(fā)垂在頰邊。
她臉上帶著罕見的、剛被驚醒的茫然,眉頭微蹙,目光落在我這四仰八叉的造型上。那眼神,
沒有AI前臺的標準化,也沒有工作時的絕對冷靜,倒像是精密儀器突然被潑了一杯咖啡,
短暫地宕機了?!瓣愱枺俊彼穆曇魩еc剛睡醒的沙啞,“你…在干什么行為藝術表演?
”行為藝術?我他媽都快成“地板受害者藝術”了!
尾椎骨的疼和白天積攢的委屈、憤怒瞬間沖垮了理智的堤壩。我扶著旁邊的桌子,
齜牙咧嘴地站起來,也顧不上什么形象了,指著那扇該死的隔音門,
聲音因為激動和疼痛有點變調:“行為藝術?林雪!咱倆這婚結的才叫行為藝術!
同住一個屋檐下,比合租還陌生!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連手都沒正經碰過!
這婚結了跟沒結一樣!有意思嗎?沒意思!離!必須離!”我一口氣吼完,
感覺胸口那團憋了一個月的濁氣總算吐出來一點。書房里只開了一盞閱讀燈,光線昏黃。
我喘著粗氣,等著看這位“鐵娘子”如何用她精準的數(shù)據(jù)分析來反駁我。林雪沒說話。
她只是看著我,臉上那點剛睡醒的茫然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我從未見過的復雜神色。
她一步步走過來,步伐不像平時那么利落。昏黃的光線下,我似乎看到她眼圈有點泛紅?
錯覺吧?鐵娘子怎么會紅眼圈?她沒看我摔疼的屁股,也沒問貓有沒有事。
她徑直走到那張紅木書桌前——那張堆滿了全球市場報告和并購方案的桌子。
她拉開一個抽屜,那抽屜我見過,里面通常裝著價值不菲的簽字筆或者重要印章。但這次,
她拿出來的不是筆,也不是章。是一個小小的、方方正正的紙盒子。她看也沒看,
精準地、甚至帶著點決絕的力道,把那盒子“啪”地一下拍在我還火辣辣疼的手心里。
我低頭一看,懵了。盒子上印著幾個英文字母,
一個我無比熟悉、但此刻出現(xiàn)在林雪抽屜里顯得無比魔幻的品牌標志——安全套。
我腦子嗡的一聲,徹底宕機。抬頭看她,完全無法理解這操作。林雪站在我對面,
昏黃的燈光給她鍍了層柔和的邊。她抬手,猛地扯開了腦后那標志性的、一絲不茍的盤發(fā)。
柔順的長發(fā)瞬間傾瀉下來,披散在肩頭,讓她整個人氣場驟變,少了幾分銳利,
多了幾分…危險的慵懶?她微微揚起下巴,唇角扯開一個極淡、甚至帶著點挑釁的弧度,
聲音不高,卻像帶著小鉤子:“陌生?”她重復了一遍我剛才的控訴,尾音微微上揚,
“那你倒是來熟悉熟悉啊…陳陽,不試試,你怎么知道合不合適?”轟!
我感覺自己腦袋里像被扔了個閃光彈。白天在投行樓下吃閉門羹的憋屈,剛才摔跤的狼狽,
此刻都被這句石破天驚的話炸得粉碎。試試?跟林雪?
這個精準得像瑞士鐘表、氣場強大到能凍住北極風的女人?被“試試”這兩個字砸懵的我,
被激將法點燃的我,被那散落的長發(fā)和昏黃燈光蠱惑的我,腦子一熱,幾乎是憑著本能,
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后面的記憶有點混亂。我只記得自己像是被推進了高壓反應釜,
緊張得手心全是汗,腦子里一會兒是白天那棟冰冷的大廈,一會兒是她精準到秒的作息表,
一會兒又是她塞給我那盒東西時嘴角那抹挑釁的笑。身體僵硬得像塊木頭,
操作笨拙得像個第一次摸手柄的菜鳥。結果…慘不忍睹。這妥妥的薩勒芬妮,怎么玩??!
具體過程不想回憶,總之,比我在游戲里第一次單挑終極BOSS死得還快,還難看。
當一切歸于平靜(或者說,歸于死寂),我扯過被子,把自己從頭到腳蒙了個嚴嚴實實。
黑暗里,我只想原地消失,或者讓時間倒流回我摔跤之前。什么離婚?什么攤牌?
在剛才那史詩級的“垮掉”面前,都顯得那么微不足道。我在女神面前,
徹底、完全、全方位地垮了!這婚,離定了!不離婚不足以洗刷這奇恥大辱!
就在我羞憤欲絕,恨不得把自己打包發(fā)射到外太空的時候,被子外面?zhèn)鱽砹盅┑穆曇簟?/p>
沒有嘲笑,沒有憤怒,甚至沒有一絲波瀾。那語調,
冷靜得就像在分析一份剛出爐的財報數(shù)據(jù),每個字都透著嚴謹和…學術探討精神?
“…生理學研究表明,”她的聲音清晰地在安靜的房間里響起,“首次表現(xiàn)不佳,
多源于心理因素,比如過度緊張或焦慮?!蔽医┰诒蛔永?,連呼吸都忘了。她頓了頓,
似乎在給我消化“科學道理”的時間,然后,
用那種討論“樣本量不足”的、公事公辦的語調,
冷靜地補充道:“目前的樣本量…顯然不足以得出任何有效結論。陳陽,我建議,
增加實驗次數(shù)。”“增加實驗次數(shù)?”林雪這句話在我腦子里嗡嗡直響,
配上她分析財報般的冷靜語調,殺傷力堪比核彈。我整個人縮在被子里,
感覺自己像塊被烤糊的餅干,又脆又丟人。離!這婚必須離!明天就去!不,現(xiàn)在就去!
等等,外面天亮沒?正盤算著是連夜卷鋪蓋跑路還是等太陽公公上班再去投行堵人,
林雪放在床頭柜的手機,以一種能把人心臟病嚇出來的尖銳鈴聲炸響了。凌晨三點!
這他媽是索命呢?!林雪一秒切換工作模式,掀被下床的動作利落得像特種兵突擊。
她抓起手機,掃了眼屏幕,眉頭都沒皺一下,接通:“說?!蹦沁叢恢勒f了什么,
林雪沉默了幾秒,聲音平穩(wěn)得像設定好的AI:“知道了,媽您別慌,躺著別動。
我馬上聯(lián)系醫(yī)院,十五分鐘后救護車會到樓下,您讓爸開門接應。地址發(fā)我。
”干脆利落掛斷。她一邊快速套上外出服——老天爺,她連睡覺旁邊都備著平整的職業(yè)套裝?
——一邊對我說,語速快但清晰:“陳陽,媽在家閃了腰,已經叫了救護車去和睦家私立。
我現(xiàn)在過去,你…收拾一下也盡快來?”她頓了頓,看向還裹在被子里的我,
眼神里似乎掠過一絲極淡的…安撫?“別擔心,聽描述應該不嚴重。
和睦家的骨科劉主任是權威,我聯(lián)系過了。
”沒等我從“試試”失敗的余震和被窩封印里掙扎出來,客廳大門已經傳來“咔噠”輕響。
她走了。我像個被戳破的氣球癱回床上。離個婚怎么跟渡劫似的?老媽也真是,
早不閃晚不閃。等等,林雪剛才那眼神…是怕我嚇傻了?靠,更憋屈了!我扒拉出手機,
給好基友發(fā)消息:“哥們兒,我完了。不僅第一次實戰(zhàn)徹底垮掉,
還被冰山當場用‘樣本量不足’這種反人類詞匯進行了學術羞辱!現(xiàn)在她媽還閃了腰,
她又展現(xiàn)出超人類級別的危機處理能力…我感覺自己像個廢物點心!
”基友秒回:“廢物點心還能吃,你頂多是包裝袋里的干燥劑。節(jié)哀。不過兄弟,
你老婆這行動力…牛逼??!和睦家VIP通道說開就開?”我盯著屏幕,
那個“老婆”的稱呼刺得眼睛疼。等我磨磨蹭蹭趕到和睦家,天已經蒙蒙亮。
高級私立病房安靜得像高級會所。我媽躺在病床上,腰上固定著護具,精神頭居然不錯,
正拉著林雪的手絮叨:“哎呀小雪,真是麻煩你了!大半夜的,
這么快就把醫(yī)生都安排好了…老頭子笨手笨腳的,要不是你…”我爸在旁邊憨憨地笑,
看林雪的眼神像看救世主。林雪坐在床邊,背脊依舊挺得筆直,
但神色是我從未見過的溫和耐心。“媽,您別客氣,應該的。劉主任看過了,輕微扭傷,
臥床靜養(yǎng)幾天就好。我給您預約了康復科的理療師,明天下午過來。這幾天飲食清淡點,
我讓相熟的私廚每天送營養(yǎng)餐過來?!蔽覌尭袆拥貌恍校闹盅┑氖直常骸澳氵@孩子,
工作那么忙還這么周到!不像我們家那個臭小子…”她說著瞪了我一眼,
“就知道畫他那點畫,沒個正經工作,一點不讓人省心!”我:“……”我是誰?我在哪?
我為什么一大早要來這里接受混合雙打?林雪卻微微搖頭,
語氣自然得像陳述市場數(shù)據(jù):“陳陽有自己的事業(yè)方向,
自由職業(yè)需要很強的自律性和創(chuàng)造力,他能做好。爸,媽,你們放心休息,其他事有我。
”我媽聞言,看林雪的眼神簡直能滴出蜜來,轉頭對我爸下旨:“老頭子,聽見沒?
以后讓這臭小子每天給小雪送午飯!外賣多不健康!小雪天天跟那些億萬富翁打交道,
斗智斗勇的,多費神!必須吃家里做的!”我爸立刻響應:“對!必須送!陳陽,聽到沒?
明天就開始!”我:“???”不是,媽您腰閃了,怎么還能精準給我套上枷鎖?
林雪似乎想說什么,但看到我媽殷切的眼神,最終只是對我點了點頭:“…也好。辛苦你了。
”那語氣,仿佛在給我下達一個不容拒絕的KPI。于是第二天中午,
我頂著兩個碩大的黑眼圈,拎著我爸精心炮制的三層豪華飯盒(保溫效果堪比保險箱),
像個外賣小哥一樣再次殺到了林雪公司樓下。這次學乖了,直接電話轟炸。電話接通,
林雪的聲音帶著會議間隙特有的快速節(jié)奏:“陳陽?有事?”“媽圣旨,愛心午餐送達,
請林總下樓簽收?!蔽矣袣鉄o力?!啊昼姾?,樓下藍山咖啡廳,靠窗位置等我。
”她語速極快地交代完,掛了。藍山咖啡廳就在她那棟玻璃堡壘的一樓,
彌漫著現(xiàn)磨咖啡豆的醇香和精英們低聲交談的嗡嗡聲。我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
剛把飯盒放好,就看到林雪步履如風地走了進來。她今天穿了身剪裁完美的深灰色套裝,
高跟鞋敲在大理石地面上,發(fā)出清脆又有壓迫感的聲響,引得周圍幾桌人側目?!氨?,
臨時有個緊急會議材料需要美化視覺呈現(xiàn),原定的設計師堵路上了?!彼谖覍γ孀?,
語速飛快,同時打開了隨身攜帶的超薄筆記本屏幕轉向我,“五分鐘,
幫我調幾個關鍵圖表的配色。要求:專業(yè)、醒目、符合國際投行審美,避免過于跳躍。
這是數(shù)據(jù)源,這是原稿?!蔽遥骸啊蔽沂撬惋埖?!不是來加班的!
而且…國際投行審美是什么鬼?
看著她屏幕上那些堪比抽象畫的復雜走勢圖和各種柱狀餅狀圖,我嘴角抽搐。
但林雪的眼神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篤定,仿佛在說“我知道你能行”。好吧,
看在昨晚她對我“事業(yè)”的正面評價…以及我媽腰傷的份上。
我認命地接過她的鼠標(還是頂配的),快速掃了一眼那些慘不忍睹的默認配色。
嗯…這飽和度,這對比度,這毫無層次感的漸變…確實需要急救。我深吸一口氣,
屬于插畫師的職業(yè)本能瞬間上線,手指在鍵盤和鼠標上飛快操作,調色板開合,
色塊拖動疊加…沉浸式工作起來。“這里用互補色系制造視覺焦點,
明度拉開層次…”“趨勢線用這種深海藍疊一點熒光綠,
保證暗光環(huán)境也能看清…”“背景飽和度降低到10%以下,
突出數(shù)據(jù)主體…”我一邊嘀咕著,一邊快速調整。林雪就坐在對面,安靜地看著,
手指偶爾在桌面上輕叩,似乎真的在等我的“五分鐘美化”。就在這時,
一個帶著刻意拖長的、油膩膩的男聲插了進來:“喲,林總!真巧啊,在這躲清閑?
”我抬頭,看到一個穿著騷包酒紅色絲絨西裝的男人,頭發(fā)梳得蒼蠅站上去都打滑,
手腕上戴著一塊金燦燦的表,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有錢。他徑直走到我們桌邊,
目光像探照燈一樣掃過我,特別是落在我操作電腦的手和屏幕上。
“這位是…”他拖長了調子,眉毛挑得老高,“陳…陳先生是吧?聽說是…藝術家?
”他把“藝術家”三個字咬得特別重,帶著一種顯而易見的輕佻。林雪臉上的溫和瞬間褪去,
鍍了層冰:“李董,有事?”李董像是沒聽見,自顧自地拉過旁邊的椅子,大喇喇坐下,
身體傾向林雪的方向,眼神卻像鉤子一樣掛在我身上?!案忝佬g的?自由職業(yè)?
”他嗤笑一聲,音量故意拔高了幾分,“畫兒童繪本的吧?嘖,這活兒…能養(yǎng)得起我們林總?
林總手上隨便一個deal都是九位數(shù)起的。”周圍的交談聲低了下去,
好幾道目光聚焦過來。我手指頓在鼠標上,血液有點往臉上涌。操,哪來的傻逼?
林雪剛要開口,李董卻搶先一步,
扭頭沖著不遠處幾個看似他下屬或合作方的人大聲問:“哎,你們說說,咱們林總這么拼,
是不是快評MD(董事總經理)了?我聽說啊,
投行高層現(xiàn)在特別青睞有穩(wěn)定家庭形象的女性高管哦?
”他故意把“穩(wěn)定家庭形象”幾個字咬得極重,眼神在我和林雪之間曖昧地來回掃,
那意思再明顯不過——林雪找我閃婚,就是為了這個晉升鋪路!是場徹頭徹尾的利用!
嘲諷的火藥味瞬間在咖啡廳彌漫開來。周圍那些精英們的目光,從好奇變成了探究、玩味,
甚至帶著幾分了然于胸的“原來如此”。
我看著李董那張得意洋洋、寫滿“我懂你們小把戲”的臉,
再看看林雪瞬間冷下去、如同西伯利亞寒流過境的眼神,手里的鼠標被我捏得咯吱作響。
藍山咖啡廳那股子精英味兒混著李董的油膩香氣熏得我腦仁疼。午飯?PPT?去他媽的。
我把那該死的鼠標往林雪的超薄筆記本上一拍,發(fā)出不大不小“啪”的一聲,
像是對剛才那場鬧劇的休止符?!帮埶偷搅?,圖也修了,”我站起身,
聲音繃得像根快斷的吉他弦,“林總您慢用,小的告退。”林雪眉頭蹙起,
嘴唇微動似乎想說什么,但我沒給她機會。多待一秒,
我都怕自己控制不住把手里這杯涼透的美式潑到李董那張鑲了金似的臉上。我轉身就走,
腳下生風,咖啡廳里那些探究的、玩味的目光像針一樣扎在背上。
李董最后那句“沖MD(董事總經理)需要穩(wěn)定家庭形象”的暗示,
還有他打量我那仿佛看一件劣質包裝紙的眼神,在腦子里嗡嗡回響。我沒回家。
那個堆滿數(shù)位板和泡面杯的“創(chuàng)作空間”此刻像個巨大的諷刺,
提醒著我“自由職業(yè)”在李董嘴里的“朝不保夕”。兜兜轉轉,
又他媽晃回了金融區(qū)邊緣那條窄巷——圈里朋友老貓開的獨立咖啡館“像素格”。
這里沒有西裝革履的精英,只有叼著電子煙討論劇本殺設定的同行,
還有墻上掛滿的我們這些“畫畫的”舍不得賣的草稿。下午人不多,老貓看我一臉烏云壓頂,
啥也沒問,默契地推過來一杯剛萃好的冰滴。“嘖,又被甲方爸爸凌遲了?”他叼著煙,
視線還在屏幕上勾線。“比那糟?!蔽夜嗔艘淮罂冢鶝龅囊后w滑下去,
心口那股邪火卻燒得更旺。咖啡館里放著獨立樂隊的后搖,吉他和鼓點雜亂又壓抑,
完美契合我此刻的心情。我癱在角落那張快散架的沙發(fā)里,試圖用手機游戲麻痹自己,
但屏幕上跳動的像素點都扭曲成了李董那張嘲諷的臉。就在我盯著屏幕走神時,
一個熟悉的身影端著咖啡坐到了我對面的高腳凳上。是蘇曉,圈子里小有名氣的獨立動畫師,
合作過兩次,很欣賞我的場景設計。她扎著丸子頭,穿著件印著詭異涂鴉的T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