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經(jīng)過第一天的混亂，我已經(jīng)對這家精神病院的“下限”有了一個清晰的認知。
事實證明，我還是太天真了。
第二天，就出事了。
而且是大事。
下午三點，我正在辦公室享受悠閑的下午茶時光，王護士長連滾帶爬地沖了進來，臉上黑一道灰一道，嗓子都喊劈了。
“不好了！許院長！鍋爐房……鍋爐房炸了！”
我手里的茶杯一抖，差點掉在地上。
“怎么回事？！”
“是老牛！”王護士長上氣不接下氣，“他……他說他今天感覺來了，三昧真火要突破第三重了！然后……然后對著鍋爐喊了一聲‘開’！那火……就、就真的從里面噴出來了！怎么也滅不掉！”
我沖到現(xiàn)場的時候，二號樓的鍋爐房已經(jīng)變成了一片火海。
那火，是詭異的暗紅色，溫度高得嚇人，尋常的水潑上去，瞬間就蒸發(fā)了，連白煙都看不到。消防隊來了兩車人，高壓水槍對著噴了半天，火勢不僅沒有減弱，反而燒得更旺了。
而“肇事者”老牛，正叉著腰站在五十米開外，一臉得意地看著自己的“杰作”，嘴里還嚷嚷著：“都讓開！別耽誤俺老牛煉丹！”
消防隊長一臉絕望地找到我：“許院長，這……這到底是什么火??？我們的設備根本沒用??！”
我看著那熊熊燃燒的暗紅色火焰，又看了看一臉“我很牛逼”的老牛，大腦一片空白。
三昧真火……
我以前一直以為，那只是神話故事。
現(xiàn)在，神話故事變成了安全生產(chǎn)責任事故，還可能附贈一張巨額消防罰單。
我感覺自己的養(yǎng)老生活，正在離我遠去。
就在我束手無策，準備和消防隊長一起抱頭痛哭的時候，我忽然想起了二舅公留下的那個舊皮箱。
里面，好像有一本……《院長交接手冊》？
我死馬當活馬醫(yī)，讓人把皮箱抬了過來。翻開那本封面都快掉下來的、泛黃的手冊，我直接跳到“病人檔案”部分，找到了關于“牛某某”的那一頁。
【姓名：牛XXX（劃掉），自稱牛魔王】 【病癥：神力狂躁癥，伴有間歇性縱火幻想】 【注意事項：此人力量強大，心智不熟，切忌硬碰硬?！?【特殊情況處理方案（SOP-7）：若其縱火行為失控，可強制其循環(huán)觀看經(jīng)典影視作品《西游記》86版，第三集《大圣鬧天宮》至第二十五集《波生波，劫生劫》中，其子紅孩兒被觀音收服片段。利用其護短心理，引發(fā)其‘工傷共情’，可使其神火自熄?！?【備注：事后需撰寫不少于一萬字的觀后感，以鞏固療效?！?/p>
我：“……”
我拿著手冊，手在抖。
這……這他媽也行？
消防隊長看我拿著一本破本子神神叨叨，眼神已經(jīng)從絕望變成了看傻子。
“許院長，您……沒事吧？”
“有事！哦不，有辦法了！”我回過神來，沖著王護士長大喊，“快！去我辦公室！把我的筆記本電腦和投影儀拿來！再拉個插線板！”
十五分鐘后。
在鍋爐房五十米開外，臨時搭起了一塊白色幕布。
我親自操作，將《西游記》里紅孩兒被觀音菩薩用金箍咒折磨得死去活來、滿地打滾的片段，循環(huán)播放。
聲音開到最大。
起初，老牛還一臉不屑：“什么玩意兒？”
但當他看到自己的“好大兒”紅孩兒，被折磨得哭爹喊娘，最后被套上金箍圈，成了善財童子時，他那張黝黑的臉，開始變了。
他的眼神，從不屑，到震驚，到憤怒，最后……變成了一種深沉的悲痛和委屈。
“我兒……我兒好慘??！”他忽然嚎啕大哭起來，聲如洪鐘，“觀音老兒！你欺人太甚！我牛魔王與你勢不兩立！”
他哭得驚天動地，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而就在他情緒崩潰的那一刻，遠處鍋爐房那燒了半天、水淹不滅的三昧真火，竟然……像是被人掐斷了煤氣灶一樣，噗地一下，自己……熄滅了。
只留下一片狼藉和滿臉呆滯的消防隊員。
我看著抱著我大腿，哭得像個三百斤孩子的老牛，又看了看那本神奇的《院長交接手冊》，第一次，對這個世界，產(chǎn)生了深深的敬畏。
科學的盡頭，是神學。
社畜的盡頭，是……精神病院院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