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總是會變的。"她說。
"可有些東西不該變。"林墨往前走了一步,"比如你的夢想,你的驕傲。"
蘇念別過頭,不敢看他的眼睛。她怕自己會忍不住哭出來,怕自己會問出那句"當年你為什么不再找我一次"。
有些話,錯過了時機,就再也問不出口了。
"我該回去了。"蘇念說,"祝你幸福。"
她轉身就走,腳步很快,像在逃跑。
"蘇念!"林墨在身后叫住她。
蘇念停下腳步,卻沒回頭。
"我還記得你畫的那幅全家福,"他說,"你把自己畫得很小,縮在角落。但我覺得,你應該站在中間。"
蘇念的眼淚終于忍不住掉了下來。她沒回頭,只是揮了揮手,然后快步走開。
陽光很烈,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她知道,從今天起,那個藏在心底的少年,連同那些關于光的記憶,都該徹底埋葬了。
林墨婚禮后的第二年,蘇念升職了,成了外貿部的主管。她把小公寓賣了,換了個離公司近點的兩居室,雖然貸款壓力大,但每天醒來,看著屬于自己的房子,心里總會踏實很多。
她以為自己終于可以擺脫那個家了,直到蘇明宇的電話打進來。
"姐,救我!"電話那頭的聲音帶著哭腔,背景里還有嘈雜的爭吵聲,"我欠了錢,他們說再不還就打斷我的腿!"
蘇念的心沉了下去:"你欠了多少?跟誰借的?"
"五萬......跟朋友借的......"蘇明宇支支吾吾地說。
"朋友?什么朋友會借你五萬?"蘇念提高了警惕,"你是不是去賭了?"
蘇明宇沒說話,算是默認了。
蘇念只覺得一陣頭暈。蘇明宇高中畢業(yè)后沒考上大學,就在縣城里晃蕩,趙惠蘭給他找了個工作,他干了沒幾天就辭了,說太累。后來聽說在跟人合伙做生意,原來是在堵伯。
"我沒錢。"蘇念說,"你自己惹的禍,自己解決。"
"姐!你不能不管我啊!"蘇明宇在電話那頭尖叫起來,"我是你弟!你不幫我,他們真的會打死我的!媽說了,你現(xiàn)在有錢了,肯定能幫我的!"
"我說了,我沒錢。"蘇念的語氣很堅決,"你要是再賭,誰也救不了你。"
她掛了電話,胸口卻悶得厲害。沒過幾分鐘,趙惠蘭的電話就打了過來,一開口就是劈頭蓋臉的罵:"蘇念你個白眼狼!你弟都快被人打死了,你居然見死不救!我怎么生了你這么個冷血的東西!"
"他是去堵伯欠的錢,不是正經事。"蘇念耐著性子說。
"堵伯怎么了?年輕人誰沒犯過錯?"趙惠蘭理直氣壯,"你是他姐,就該幫他!趕緊把錢打過來,不然我就去深圳找你,去你公司鬧,讓你沒臉做人!"
威脅。又是威脅。蘇念覺得很累,累得不想再爭辯。
"我不會給的。"她說完,就掛了電話,然后拉黑了母親和弟弟的號碼。
她以為這樣就能清靜了,可她低估了趙惠蘭的執(zhí)著。
一周后的早上,蘇念剛到公司樓下,就看見趙惠蘭坐在花壇邊,旁邊放著一個破舊的蛇皮袋。
"蘇念!"趙惠蘭看見她,立刻沖了過來,抓住她的胳膊,"你總算肯見我了!"
周圍的同事都看了過來,蘇念覺得臉上火辣辣的:"媽,你先跟我上來,有話我們上去說。"
"我不上去!"趙惠蘭甩開她的手,故意提高了聲音,"我就在這兒說!讓大家評評理!我辛辛苦苦把你養(yǎng)大,供你吃供你穿,現(xiàn)在你弟弟有難,你居然不管!你還是人嗎?"
她一邊說一邊哭,引來越來越多的人圍觀。蘇念的臉一陣紅一陣白,想拉她走,她卻賴在地上不肯起來。
"你不給錢是吧?"趙惠蘭抹了把眼淚,"行,我今天就死在你公司門口!"
蘇念看著撒潑打滾的母親,心里像被刀割一樣疼。這就是她的母親,為了兒子,可以這樣毫無尊嚴地羞辱她。
"多少錢?"蘇念的聲音在發(fā)抖。
"五萬。"趙惠蘭立刻停止了哭鬧,眼睛里閃過一絲得意。
蘇念深吸一口氣,從包里掏出銀行卡:"這里面有五萬。密碼是你的生日。"
趙惠蘭一把搶過銀行卡,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這還差不多。早這樣不就省事了?"她說完,轉身就走,連句再見都沒說。
蘇念站在原地,看著母親的背影消失在人群里,周圍的目光像針一樣扎在她身上。同事小王走過來,遞給她一張紙巾:"蘇主管,沒事吧?"
蘇念搖搖頭,想說沒事,眼淚卻掉了下來。
那天下午,蘇念請了假,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家里。她想起張姐說的話:"血緣是扯不斷的,別被拖垮。"可她現(xiàn)在,已經快要被拖垮了。
手機響了,是個陌生號碼。蘇念猶豫了一下,接了起來。
"姐,錢收到了。"是蘇明宇的聲音,語氣輕松得像什么都沒發(fā)生過,"謝了啊。對了,我最近看上一輛車,首付還差十萬,你......"
蘇念直接掛了電話,然后把這個號碼也拉黑了。
她走到窗邊,看著樓下車水馬龍。城市很大,很繁華,卻沒有一個地方能讓她躲起來。
她突然覺得很可笑,自己努力了這么多年,以為逃離了那個家,卻發(fā)現(xiàn)自己從來沒有真正離開過。那根無形的線,一直攥在他們手里,只要輕輕一拉,她就會疼得喘不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