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夜晚帶著初秋的涼意,悄悄漫過教學樓的窗沿。晚自習的鈴聲準時響起時,整棟樓瞬間亮起暖黃色的燈光,像一片被點亮的星河。教室里,日光燈的光線均勻地灑在課桌上,映得課本上的字跡格外清晰,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油墨味、粉筆灰味,還有同學們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構(gòu)成了獨屬于校園夜晚的靜謐旋律。
林漾趴在桌子上,盯著數(shù)學練習冊上的函數(shù)圖像發(fā)呆,眉頭皺得像打了個結(jié)。拋物線、對稱軸、頂點坐標……這些抽象的名詞在她腦子里打轉(zhuǎn),無論怎么看都像是一團亂麻。她的數(shù)學成績一直在及格線邊緣徘徊(滿分150分的試卷,她總在70分到80分之間掙扎),尤其是函數(shù)部分,每次看到那些彎彎曲曲的圖像就頭疼。今天的晚自習作業(yè)是三道二次函數(shù)綜合題,她對著第一道題看了快半個小時,草稿紙上畫滿了歪歪扭扭的輔助線,卻連基本的思路都沒理清。
“這道題輔助線畫錯了?!币粋€溫和的聲音突然在頭頂響起,帶著點不易察覺的笑意。林漾嚇了一跳,猛地抬起頭,撞進江熠帶著笑意的眼睛里。他不知什么時候站到了她的課桌旁,手里還拿著自己的數(shù)學練習冊,白襯衫的袖口卷到小臂,露出干凈的腕骨。
“???”林漾有些慌亂地直起身,指尖下意識地攥緊了鉛筆,臉頰在燈光下微微發(fā)燙。她看著練習冊上被自己畫得亂七八糟的輔助線,突然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剛才急得沒顧上整潔,草稿紙都快被戳破了。
江熠沒在意她的窘迫,拉過旁邊的空椅子輕輕坐下,椅子腿與地面摩擦發(fā)出輕微的“吱呀”聲,在安靜的教室里格外清晰。他把自己的練習冊放在林漾的桌子上,用紅筆在她的錯題旁畫了個小小的圈:“你看,這個拋物線的對稱軸是y軸,你畫成x軸了,所以頂點坐標才會算錯。”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剛好夠兩人聽清,像晚風拂過湖面,帶著溫柔的漣漪。
林漾湊近了些,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香味,混合著紙張的油墨味,意外地讓人安心。她盯著練習冊上的函數(shù)圖像,還是有點沒頭緒:“可是……我還是不知道輔助線該怎么畫?!彼穆曇魩еc沮喪,數(shù)學一直是她的軟肋,每次遇到難題都忍不住想放棄。
“別急,”江熠的指尖在紙上輕輕點了點,動作很輕,生怕戳破紙張,“你看這個圖形,像不像你上次說的那家甜品店的千層蛋糕?”他突然轉(zhuǎn)換話題,語氣帶著點笑意。
林漾愣了一下,仔細看了看函數(shù)圖像,還真有點像層層疊疊的蛋糕側(cè)面。她忍不住笑出了聲,剛才的煩躁瞬間消散了大半:“好像……有點像?!?/p>
“那就把它當成千層蛋糕來解。”江熠拿起紅筆,在圖像上畫了一條虛線,“你看,從頂點這里切一刀,是不是就像把蛋糕分成了兩層?先算最上面這層的高度,也就是頂點坐標,再算下面每層的寬度,用二次函數(shù)的性質(zhì)就能求出來了?!彼褟碗s的公式拆成生活化的比喻,枯燥的數(shù)學題突然變得生動起來。
林漾跟著他的思路演算,筆尖在草稿紙上沙沙作響。遇到卡殼的地方,江熠就停下來耐心講解,從不催促。他的語速很慢,會把每個步驟都講得清清楚楚,甚至連符號的正負都反復強調(diào):“這里的b是負數(shù),代入公式時別忘了變號。”“頂點坐標的縱坐標要用公式算,別直接目測,會出錯的?!?/p>
那天晚上,林漾花了整整四十分鐘,終于完整地解出了第一道函數(shù)題。當算出最后答案時,她激動得差點拍手叫好,連忙捂住嘴,眼睛亮晶晶地看著江熠:“我算出來了!對嗎?”
江熠拿起她的草稿紙,仔細檢查了一遍,嘴角揚起溫柔的笑意:“對,步驟很完整,就是這里的計算可以再簡化一點,能節(jié)省時間?!彼眉t筆在草稿紙上圈出優(yōu)化的步驟,字跡清爽利落,“你看,這樣算是不是更快?下次考試遇到類似的題,就能節(jié)省時間做后面的大題了?!?/p>
林漾點點頭,把他的話牢牢記在心里。看著草稿紙上密密麻麻的演算過程和紅色批注,她突然覺得數(shù)學好像也沒那么可怕,那些曾經(jīng)讓她頭疼的公式,似乎也變得親切了些。
從那以后,晚自習的最后一排成了教室里最特別的角落。每天晚上,兩盞臺燈總會準時亮起,暖黃色的光線在桌面上暈開,將兩人的影子投在墻壁上,隨著筆尖的移動輕輕晃動。林漾遇到不會的題,就用筆尖輕輕戳戳江熠的胳膊,他總會放下手里的題,耐心地為她講解。
他講題時很有技巧,從不直接給出答案,而是引導她自己思考。遇到幾何題,他會讓她先嘗試畫輔助線:“你覺得從哪個點引線最合適?試試從斜邊中點畫,說不定有驚喜?!庇龅酱鷶?shù)題,他會讓她先默寫公式:“二次函數(shù)的頂點坐標公式是什么?忘了的話翻課本第38頁,我標過重點的。”
林漾的數(shù)學筆記記得越來越認真,筆記本上貼滿了便利貼,上面寫著江熠教的解題技巧:“遇到拋物線先找頂點坐標”“分式方程一定要驗根”“幾何證明別忘了寫‘在△ABC中’”。這些細碎的知識點像散落的珍珠,被江熠用耐心的線串成了項鏈,讓她的知識體系漸漸完整起來。
有次晚自習突然停電,教室里瞬間陷入一片黑暗,響起一陣女生的尖叫和男生的起哄聲。林漾有點怕黑,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手指緊緊攥著鉛筆盒。就在這時,一只溫熱的手輕輕覆上了她的手背,帶來一陣安定的力量。
“別怕,我在。”江熠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比平時低了些,帶著奇異的安撫效果。林漾能感覺到他的手心微微有些出汗,似乎也有點緊張,但他的手很穩(wěn),緊緊握著她的手,驅(qū)散了黑暗帶來的恐懼。
“我這里有手機?!苯谇那牡卣f并松開手,在書包里摸索了一陣,很快,一道暖黃色的光束亮起,照亮了兩人之間的桌面。他把手機放在桌角,屏幕朝上,光線剛好能照亮練習冊,“應該很快就會來電,我們繼續(xù)做題吧。”
黑暗仿佛放大了所有感官,林漾能清晰地聽到他的呼吸聲、翻書聲,還有窗外偶爾傳來的蟲鳴。兩人的距離很近,肩膀幾乎碰到一起,她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心里暖暖的。“這道題……輔助線是不是應該這樣畫?”她借著微光在紙上輕輕劃了一下,語氣帶著點不確定。
江熠湊近了些,兩人的頭發(fā)不經(jīng)意間碰到一起,帶來一陣細微的癢意?!安畈欢啵彼暮粑鬟^耳畔,帶來一陣溫熱的觸感,“從這個頂點引垂線,構(gòu)造直角三角形,用勾股定理和二次函數(shù)結(jié)合就能解出來了?!彼闹讣庠诩埳宵c了點,指甲修剪得很干凈,指尖帶著淡淡的墨水香。
林漾的心跳莫名快了幾拍,趕緊低下頭假裝演算,臉頰在微光中悄悄泛紅。她能感覺到江熠的目光落在她的草稿紙上,認真而專注,這種近距離的相處讓她心里泛起奇異的漣漪,連黑暗都變得不再可怕。
來電的瞬間,日光燈的光線刺得人眼睛發(fā)痛。林漾下意識地往旁邊挪了挪,和江熠拉開距離,心臟還在砰砰直跳。江熠把手機收起來,看著她泛紅的耳根,嘴角勾起一抹淺淺的笑意,沒說什么,只是把自己的臺燈往她那邊推了推:“光線夠嗎?不夠的話用我的?!?/p>
那晚的晚自習結(jié)束后,林漾收拾書包時,發(fā)現(xiàn)數(shù)學練習冊里夾著一張便簽。上面是江熠熟悉的字跡:“停電時沒嚇到吧?這道幾何題的輔助線畫法很重要,記熟了,下次月考可能會遇到類似的題。”末尾畫了個簡單的笑臉,圓圓的眼睛帶著點俏皮。林漾把便簽小心翼翼地夾在日記本里,指尖輕輕摩挲著那個笑臉,心里甜滋滋的。
日子在筆尖的沙沙聲和臺燈的光暈中悄悄溜走,林漾的數(shù)學成績開始有了明顯的進步。第一次月考,她的數(shù)學考了92分(滿分150分),雖然離優(yōu)秀還有距離,卻是她有史以來最好的成績。拿到成績單那天,林漾激動得差點跳起來,第一時間跑到江熠面前,舉著卷子給他看:“你看!我考了92分!”
江熠接過卷子,認真地翻看著,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深:“很棒,進步很大。你看,這道大題就是我們上次講過的題型,你做得很完整?!彼钢碜由系亩魏瘮?shù)綜合題,眼里滿是欣慰,“這道題你得了12分,比上次多拿了8分,說明你真的聽懂了。”
他從書包里拿出一個嶄新的筆記本遞給林漾:“這個給你,里面是我整理的重點題型和解題技巧,你可以參考著復習。下次爭取考到110分,進入優(yōu)秀線?!惫P記本的封面是淺藍色的,上面印著淡淡的星空圖案,和他送給她的那片星空圖有點像。
林漾接過筆記本,指尖碰到他的手,心里像炸開了煙花,連聲音都帶著雀躍:“謝謝!我一定會努力的!”她低頭看著筆記本上“數(shù)學沖刺筆記”幾個字,突然覺得未來的學習之路充滿了希望,而這份希望,很大一部分都來自于身邊這個溫柔耐心的少年。
晚自習的臺燈依舊在每天晚上亮起,兩盞燈光在教室里相互依偎,像兩顆緊緊相依的星星。林漾看著江熠認真的側(cè)臉,聽著他溫和的講解聲,突然覺得晚自習的時光不再漫長,數(shù)學題也不再枯燥。她開始期待每天的晚自習,期待看到他在燈光下專注的模樣,期待他偶爾的溫柔提醒,這些細碎的瞬間像種子一樣,在心里悄悄發(fā)了芽,等待著開花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