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雨夜秘賬雨夜我送錯快遞,箱底躺著官員別墅的秘密賬本。
隔天他的女秘書踩著細高跟扣住我工號牌:“弄丟了我們局長文件?
”當晚香艷情婦用玉手撫摸我的肩帶:“年輕人要懂分寸,三百萬夠不夠?
”清純模特突然俯身在我耳邊哈氣:“哥...要不今晚去我那住?
”她們笑稱我是送上門的樂子。于是我拿起行車記錄儀:“局長快看,
您女秘書和司機在車庫...”最后記者問我為什么舉報時。
我彈彈快遞單:“跑夜班真心不劃算?!?--2 快遞驚魂雨水像是把整座城市都潑濕了,
敲打著頭頂?shù)狞S色頭盔,噼里啪啦作響。路燈的光在濕漉漉的地面上暈開,黏膩地粘著車輪。
我,陳默,一個普通的順風快遞員,身上這套迷彩工裝已經(jīng)分不清是被雨水淋透的,
還是被汗水浸濕的。今天的派件單排到了晚十點之后,
腦子里轉(zhuǎn)著路線和剩下的包裹數(shù)量盤算著,
手上拎著最后兩個大紙箱進了這個戒備森嚴、房價能嚇死老黃牛的小區(qū)——“盛世華庭”。
電梯光滑得像鏡子,映出我自己狼狽的身影:頭盔邊沿不住地往下滴水,
工裝褲腿濺滿了深一塊淺一塊的泥印。電梯面板上數(shù)字緩緩跳動,
空氣里彌漫著一股子昂貴的、甜膩的香氛。指尖劃拉過終端屏上的訂單信息,
19棟2803戶收件人,“W先生”。紙箱不輕,包裝得很嚴實,
透明膠帶纏了一層又一層,只有邊角處隱約露出點印著字的紙?!岸_恕?,電梯門滑開,
28樓的走廊安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2803的大門用的是那種特別沉的實木,
厚實威嚴,透著一股拒人千里的距離感。我按響門鈴,站得筆直。門里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
然后是門鎖轉(zhuǎn)動發(fā)出的“咔噠”輕響。開門的是個上了年紀的阿姨,臉盤瘦削,
眼珠子沒什么神采,身上系著件洗得發(fā)白的圍裙。她瞅了瞅我手里的大箱子,
又瞥了眼我胸前那泥跡斑斑的工裝,眉頭下意識就蹙到了一起,
顯然很不歡迎我這渾身濕漉漉的不速之客?!翱爝f放門口就行?!?她聲音繃得緊緊的,
帶了點不快的腔調(diào)?!奥闊┖炇找幌隆!蔽野押炇瞻暹f過去,
手臂因為一直端著份量不輕的紙箱開始微微發(fā)酸。
她那帶著點不耐煩的眼神在我和簽字板之間掃了個來回,
最后還是極其敷衍地、飛快地在上面畫了個扭扭歪歪根本看不出字形的東西。
箱子就擱在她腳邊的門檻里頭,厚重的大門毫不遲疑地“砰”一聲在我面前合攏。
那扇門關上的瞬間,我輕輕吁出口氣,
習慣性地彎腰想確認下箱子有沒有被搬進去——這種貴重小區(qū)的戶主事兒特多,
丟件糾紛能要了快遞員的半條命。目光掃到門縫里,裝著貨物的紙箱斜歪地擱著,
箱子底下似乎墊著個分量不一樣的深色硬卡冊子之類的東西,
和門口那張廉價塑料腳墊花哨的印花圖案顯得格格不入。
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無聲無息地捏了一把。這紙箱剛才在我手上的時候,
分量就沉得不太正常。包裝紙邊緣沒粘牢的地方露出的紙茬……似乎是泛著點暗紅?
我蹲下身,手指的靈敏度在潮濕冰冷的空氣中凍得有些僵,小心翼翼地、幾乎是屏住了呼吸,
在厚實木門的縫隙前移動,
指尖顫巍巍地撥開了那個紙箱虛掩著的、還沒完全粘牢固的箱底紙板一角。
里面露出的硬皮封面,確實是那種機關里才用得到的朱紅暗紋文件冊,
隱隱約約透出一個端正而醒目的黑色宋體字——“密”。一股冷意瞬間爬滿了我的后背,
粘濕的工裝服襯得寒意格外刺骨?!澳愣啄莾耗ゲ涫裁茨??
”冰冷的、帶著審問腔調(diào)的聲音突然從我頭頂上方砸下來。我全身猛地一激靈,
心臟差點直接從嗓子眼里蹦出來,抬頭望去。一個年輕女人,
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我身后不遠處的走廊里。很高,穿著一身掐腰的黑西裝套裙,
勾勒出線條干練又透著嚴厲的職業(yè)感。酒紅色的頭發(fā)一絲不茍地盤在腦后,
露出一截白皙的脖子,嘴唇涂著過于濃烈的正紅色。
她腳上那雙尖細的高跟鞋踩在光亮的大理石地面上,每一步都敲打出一種冷漠的節(jié)奏,
就像碾在人的心尖上。她的眼神像手術刀片,
冷冰冰地在狼狽蹲著的我身上來回刮擦了好幾遍,
尤其在那個還沒來得及被我完全摁回原處的紙箱底角停留了好一陣?!芭?,順風快遞的。
”她終于開口了,聲音沒什么起伏,干巴巴的,比走廊里那昂貴的冷氣還凍人幾分。
她慢條斯理地從隨身小包里掏出一個銀色的金屬名片夾,動作優(yōu)雅從容,
帶著股令人極度不適的壓迫感。纖細但指甲修剪得異常尖銳的手指抽出薄薄一張名片,
上面印著幾個簡練卻極具分量感的字:“市發(fā)改委辦公室 主任秘書 程敏”。
她把名片兩指夾著,像是打發(fā)叫花子一樣遞到我眼前:“我姓程,
是我們W局座的辦公室秘書?!蹦敲h到了我滿是水漬和泥漿的手上。
她目光如同淬了冰的針,銳利地釘在我胸前那張小小的藍色塑料工牌上,
眼神像掃描儀一樣掃過我皺巴巴工裝上粘著的順風快遞工牌,
清晰捕捉著上面印著的編號和姓名:“陳默”。嘴角似乎牽動了一下,極細微,
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洞悉一切的嘲諷?!八湾e地方了吧?W局的文件,”她頓了頓,
每一個音節(jié)都像一顆精準射出的冰雹,敲打在我繃緊的神經(jīng)上,“弄丟了,你擔待不起。
”走廊里過分寂靜,只能聽到中央空調(diào)冷氣吹出來的低沉的嗡鳴聲。
我把那張輕飄飄卻重似千斤的名片按進沾滿濕氣的手心,用力捏著,
冰涼的硬紙邊緣硌得生疼。程秘書踩著那雙能把人的骨頭都踩碎似的細高跟,
“篤、篤、篤”地消失在了走廊盡頭,連一絲多余的氣流都沒留下。
電梯里渾濁的空氣混著香精味。我像被抽光了力氣一樣靠在冰冷的金屬壁上。
手機在我工裝褲口袋里嗡嗡震動起來,屏幕在昏暗中亮起一個陌生的本地座機號碼,
來電顯示的名字卻冰冷地跳出來——赫然就是剛才那張名片上印著的:“程敏”。
我盯著那個名字,屏幕的光在密閉空間里異常刺眼。幾秒后,震動停了。
我盯著暗下去的手機屏幕,手指因為用力過度而微微發(fā)僵。還沒來得及緩口氣,
那串該死的號碼再次在屏幕上執(zhí)拗地亮了起來,震動聲在狹小的金屬空間里無限放大。
手指懸在接聽鍵上停了片刻,最終有些微的顫抖。我緩緩按下去,把冰涼的手機放到耳邊。
“陳默?”程敏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被電子設備過濾后反而少了幾分之前的尖刻,
多了種毫無熱度的、公式化的平穩(wěn),像在陳述一段既成事實?!巴烁嬖V你,
今天下午派到19棟2803的那個件,里面有幾份很重要的內(nèi)部批文。現(xiàn)在已經(jīng)確認,
文件缺失了一部分?!甭犕怖锒虝旱爻聊?,是那種無聲施加壓力的沉默?!斑@種文件很敏感,
”她接著說,語速不快,但每個字都敲在人心上,“泄露出去就是一級泄密。你碰過了,
對吧?”“文件缺失?”我的聲帶像是裹了一層粗砂紙,干澀發(fā)緊?!斑@不是重點。
”她的聲音陡然冷了八度,像是某種精密儀器在瞬間鎖死了所有無關的參數(shù)?!爸攸c是,
你經(jīng)手了。W局這邊,需要一個態(tài)度,更需要一個‘確定’?!弊詈竽莾蓚€字,
咬得又輕又重,透著股徹骨的寒意,“明天早上八點半,局大樓門口西側(cè)停車場。
只準你一個人來,帶上那個……快遞箱所有的東西?!彪娫捦回5財嗔耍皇O露檀俚拿σ?。
我捏著手機的手冰冷一片,汗液順著指縫往下滑落。電梯門無聲地滑開,
灌進來一股外面帶著濕氣和塵埃味道的風。外面雨依然在下著,我深吸一口氣,
那潮濕陰冷的空氣沉甸甸地壓在胸口。我鉆進了我那輛飽經(jīng)風霜的順風面包車,
發(fā)動機沉悶地吼了一聲,車燈劈開雨幕,黃色的光柱里雨絲亂舞。車窗外,
城市的霓虹在雨水沖刷下扭曲成流動的光斑?;氐郊乙呀?jīng)是深夜,
我房東那只靈敏的大黃狗都沒發(fā)現(xiàn)、深紅色印著“密”字的文件夾此刻就在我的抽屜最深處!
我把它藏在我這出租屋那張嘎吱作響的二手書桌最底層的抽屜里,
上面壓了幾本破舊的汽車雜志和一堆雜亂的手寫簽收單。文件夾像一塊燒紅的烙鐵,
沉甸甸地燙在木板底下。這一夜注定無眠。黑暗中,
天花板似乎會隨著墻上那塊褪色掛鐘的指針滴答聲而緩緩下壓。
偶爾樓下的野貓凄厲地嚎上一嗓子,我渾身肌肉就會繃得死緊,
仿佛能聽見樓下單元門鎖轉(zhuǎn)動的聲音,
想象著幾個黑衣人悄無聲息摸上樓……那些刻意堆上去遮擋的雜志和紙簽,
在絕對的力量面前如同薄紙,根本藏不住底下那份致命的滾燙秘密。眼皮沉得像灌了鉛,
卻像是有砂紙在不停地摩擦著神經(jīng)。冷汗爬滿后頸,又在單薄的舊被子里瞬間變得冰冷刺骨。
腦子里反反復復只有一個念頭:他們到底想從我嘴里撬出點什么,
還是想從我手里奪走點什么?我的命真的就只值這一份破紙了嗎?天剛蒙蒙亮,
灰青色的光線透過薄得可憐的劣質(zhì)窗簾鉆進來,在墻壁上投下模糊的光斑。
我一骨碌從那張硬邦邦的木板床上坐起來,
一夜未眠的后遺癥就是太陽穴兩邊像有人在拿鑿子鑿。草草沖了個冷水澡,
冰冷的激流稍微驅(qū)散了點盤踞在骨頭縫里的疲憊和恐懼。換上干凈的工裝——深色的,
沾點污漬也看不太出來那種,胸前工牌上的名字倒是洗得更干凈了。離開出租屋前,
我站在那張吱呀作響的書桌前猶豫了一下,手指在抽屜冰冷的金屬把手上停留了兩秒。
終究沒有拉開它,只是默默地把背包甩到肩上。里面裝著工作用的快遞單和終端機,
還有那份深紅色的文件夾。市發(fā)改委的大樓像一塊巨大的灰色花崗巖,
冷冷地矗立在一片精心修剪過的綠植包圍中。西側(cè)停車場沒什么車,
空曠安靜得讓人心底發(fā)毛。只有一輛通體漆黑、線條方正的奧迪A8L,像一頭蟄伏的巨獸,
安靜地臥在最角落的車位里。車窗貼著深色的防窺膜,根本看不清里面。
車窗漆黑得像一灘濃墨,不透一絲光。手腕上的舊電子表,數(shù)字艱難地跳到8:29。
副駕駛的車窗無聲地滑開一道幾厘米的口子。程敏那張臉出現(xiàn)在縫隙里。
比起昨天夜里那種公式化的冷酷,今天她臉上罩了一層假得不能再假的微笑。
口紅依舊是那正紅色,像凝固的血。那雙眼睛,卻沒有半分暖意,只有審視。“來了?
”她的聲音和車窗滑下的縫隙一樣狹窄?!班拧!蔽液韲蛋l(fā)干?!吧宪囌?。
”她用的是命令句,毫無商量的余地。我拉開沉重的后車門,鉆了進去。
車內(nèi)的空氣冰冷刺骨,還混合著一種昂貴的皮革和某種極其冷淡的香水味。前排還有司機,
戴墨鏡,背脊挺得筆直,后視鏡只能看到他一點點剛硬的下頜線。車門在我身后沉重地關上,
落鎖的聲音極其清晰。車子悄然啟動,滑出車位,匯入清晨稀疏的車流。程敏沒有回頭,
只是從副駕駛前面抽出一個同樣材質(zhì)、同樣印著暗紅紋路的深紅色文件夾,
和她自己手里捧著的平板電腦放在一起?!澳贻p人就是毛躁,”她用那種假裝隨和,
卻能把人骨頭縫都凍僵的語調(diào)說著,手指隨意地滑過平板屏幕,“文件這么重要的東西,
放快遞箱里,也不怕磕碰?”她瞥了我一眼,笑意虛假得如同面具,“還好你‘撿到了’,
及時發(fā)現(xiàn)了。說說吧,在哪發(fā)現(xiàn)的?”我深吸一口氣,車內(nèi)過于干凈的冷空氣灌進肺里。
“就在那紙箱底下墊著。當時箱子有點歪,露出了個角。
”那瞬間的緊張感如冰冷的蛇一樣纏繞住我的喉嚨,但事已至此,已無退路可循。
我飛快地從身后的背包里抽出那份顏色一模一樣的紅文件夾,
盡量穩(wěn)住手臂不讓自己顯得過于狼狽。
指尖不可避免地觸碰到前排座椅靠背那冰涼的黑色皮革表面。我將它遞向前排座椅的空隙。
“東西都在這兒了,程秘書。一張紙都沒少?!鼻芭诺能噧?nèi)鏡里,
程敏的眼角極其細微地動了一下。她沒有立刻伸手,
而是從鏡子里盯著我遞過去的那只捏著文件夾的手。手指因為用力,關節(jié)有些發(fā)白。“哦?
”她那拖長的尾音里,充滿了不加掩飾的疑慮,比車里的冷氣還要凍人幾分。
她慢悠悠地抬手,像是撥開什么礙眼的灰塵,
用保養(yǎng)得異常精致、涂著鮮紅蔻丹的指尖兩根手指接過了那疊文件夾。她根本沒打開看,
那份輕蔑已經(jīng)呼之欲出。她隨手就把東西丟在膝蓋上,
動作里透著一股子難以形容的敷衍和不在意?!昂恰迸赃咇{駛座一直沉默如石的司機,
鼻腔里極其短促地噴出一聲氣音,幾乎輕不可聞,但其中蘊含的嘲諷卻重得像塊沉甸甸的鉛。
程敏涂著濃艷口紅的唇角,也跟著這聲輕哼翹起一個極細微、冷得像冰碴子的弧度。
她的目光穿透后視鏡,再次落在我臉上,像是用手術刀在審視一件失去了價值的標本。
車子平緩地在清晨的車流中穿梭,車窗隔絕了外面喧囂的世界,車內(nèi)的空氣凝滯如死水。
程敏不再說話,指尖無意識地敲打著她膝蓋上那份染血的文件夾。司機更是沉默得像塊石頭。
只有車載空調(diào)發(fā)出極其細微的持續(xù)嗡鳴。二十分鐘后,
車子悄然滑入一條兩旁栽滿高大濃密的法國梧桐樹的幽靜小徑,
幾棟獨棟別墅掩映在高高的圍墻和修剪得一絲不茍的景觀植物后面。
我認得這種地方——連空氣中飄蕩著的花香都透著錢的厚度。
車子停在最里面一棟別墅的鐵藝大門前。大門無聲地向兩側(cè)滑開。
車子沿著精心鋪設的石子車道往里開,繞過一座在陽光下閃爍著金屬光澤的巨大抽象雕塑,
最終停在了裝飾華美、掛著華麗水晶吊燈的門廊前面?!跋萝?。
”程敏的聲音打斷了這凝滯的沉默,冰冷依舊,但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似乎我這個人本身已經(jīng)讓她感到了膩煩。別墅內(nèi)部的奢華程度超出了我的想象。
腳下是踩上去一絲聲音都沒有的淺色地毯。水晶吊燈的光線經(jīng)過無數(shù)切面的折射,
柔和得不真實。巨大的落地窗能看到外面精心打理的花園和碧藍色的泳池一角。
我被引到一個散發(fā)著濃郁咖啡香的巨大客廳里,空間大得說話仿佛都有回聲。
程敏自顧自地在離我最遠的一張單人真皮沙發(fā)上坐下,雙腿交疊,
動作優(yōu)雅得如同時裝雜志上的擺拍模特?!白伞?/p>
”她指了指隔著巨大茶幾、一張寬大異常的白色沙發(fā)。沙發(fā)背對著門口方向。
我走到那張白色真皮沙發(fā)前,視線落在沙發(fā)前的巨大玻璃茶幾上。光潔如鏡的玻璃面上,
醒目地攤著幾張嶄新的銀行卡。金的,銀的,在頭頂?shù)鯚舻恼丈湎?,反射著刺目的光?/p>
每張卡旁邊,都壓著一個精致的小信封,薄薄的,信封口微微敞著。
我甚至能瞥見里面露出的、像是車鑰匙頂端的金屬部分的光澤。
我的呼吸有一瞬間停滯在喉嚨里。喉嚨發(fā)緊,心跳不受控制地重重砸著胸腔,
這赤裸裸的收買就擺在眼前,沖擊力依舊超出了我的預想。腳步聲自身后傳來,
伴隨著一陣濃烈而甜膩的香氣,像熱帶水果在最成熟、行將腐爛時迸發(fā)出的那種濃甜氣息,
帶著粘稠的暖意,瞬間在冰冷的豪華空調(diào)房里擴散開來。那股香氛幾乎有了實體般濃稠,
混雜著一種豐盛到即將腐敗的氣息。一個身影從客廳側(cè)面的寬大拱門里款款而來,
腳步聲綿軟得像踩在云端上。女人走到我面前,仿佛隔在中間的茶幾根本不存在。
她看起來三十多歲的年紀,正是熟極的年紀,身材豐腴圓潤,像一顆飽滿得快要裂開的蜜桃。
絲質(zhì)睡袍的腰帶松松垮垮地系著,領口開得低得不像話。皮膚極白,
在奢華水晶吊燈的映襯下,泛著一層潤澤的、奶油般柔和的光芒。臉上妝容十分精致,
每一筆都勾勒著恰到好處的嫵媚風情,但那雙含笑的眼睛深處,
卻沉淀著某種深不見底的疲憊和精明算計。她赤著腳,
圓潤白皙的腳踝處戴著一圈細細的金鏈子,上面墜著一個小小的、鏤空的金色鈴鐺。
隨著她每一個慵懶隨意的動作,那鈴鐺便發(fā)出幾不可聞的、酥到骨子里的“叮叮”脆響。
她徑直繞過那張巨大的玻璃茶幾,完全無視了上面那些刺目的信卡和信封,
就這樣突兀地站到了我面前。那過于濃郁的混合香氣劈頭蓋臉地籠罩下來。帶著暖意的指尖,
竟毫無征兆地輕輕搭上我肩上迷彩工裝粗糙的尼龍織帶,如同撫摸著一件精致的物品。
“小老弟很年輕嘛……”她的聲音也像是裹了一層甜膩的蜜糖,黏糊糊的,
卻又帶著點奇異的慵懶勁兒,每一個字都像是小鉤子,“辛苦啦,風吹日曬的跑生活。
”她指尖在織帶邊緣輕輕摩挲了一下,動作輕佻又自然。
她的眼神從我胸前那塊醒目的“順風快遞”藍色工牌上掃過,
然后帶著一種洞悉一切、又仿佛帶著點憐憫的笑意,慢慢仰起臉看向我。那目光像是有重量,
沉甸甸地、不容置疑地壓過來?!澳贻p人懂分寸最好,”她繼續(xù)說著,聲音越發(fā)柔膩,
如同滲入骨縫的蜜糖,“知道什么該看見,什么該忘記?!敝讣饨K于從我肩帶滑落下來,
隨意地朝著那擺滿銀行卡和信封的玻璃茶幾一點,“這點意思,
算姐給你的辛苦錢……三百萬?!彼Q起三根圓潤白皙的手指,在我眼前晃了晃,
指甲上鑲著細碎水晶的光芒刺眼,“拿著它,換個活法,
誰還會記得昨天那箱子里的幾張舊紙?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又落向那幾張燙手山芋般攤在玻璃桌面上的銀行卡。金的,銀的,
還有旁邊鑰匙輪廓勾勒出的奢華符號。三百萬,對我來說幾乎是天文數(shù)字。
心跳毫無征兆地開始像敲鼓一樣狂砸著我的胸膛,
我能清楚地聽到血液在耳膜處涌過的低沉轟鳴?!岸!钡囊宦?,
客廳另一側(cè)的嵌入式小型電梯門突然無聲滑開,打破了短暫的沉寂,
也像是把我從剛剛那短暫被財富?;蟮氖駹顟B(tài)中猛地敲醒。
一個身影從明亮的電梯廂里走了出來。是林雪妍。她今天穿得極其清爽簡單,
一條剪裁極簡的白色棉質(zhì)連衣裙,寬大的裙擺在膝上十公分左右,
恰到好處地露出一雙筆直纖細的小腿。臉上幾乎看不出化妝的痕跡,眼睛大而明亮,
帶著一種未經(jīng)世事雕琢、近乎純凈的羞怯。她雙手乖巧地交疊在身前,微微垂著眼,
目光小心翼翼地落在我臉上,只短暫地瞥了一眼那堆放在茶幾上的銀行卡和鑰匙信封,
立刻就像是被燙著了一樣飛快地移開視線,臉上飛起一抹極淡的紅暈。那神態(tài),
活像個在陌生大哥哥面前緊張不安的小女生。她徑直繞過茶幾,踩著柔軟的地毯,
輕得幾乎沒有聲音,走到了我的面前。
距離近得我能清晰地聞到她身上飄來的那縷極其干凈的、像夏日雨后青草地般的氣息。
“哥……”她開口了,聲音又輕又軟,還帶著一點點不易察覺的顫抖,
混雜了少女般的羞怯和無措,連耳根都透出了清透的紅,
“你…你昨天送錯的那個快遞盒……”她咬了咬下唇,
長長的睫毛像受驚的蝴蝶翅膀般不安地顫動,“昨晚下班,
……好像看到我們程秘書……和我們局里的司機……”這句話像一個驟然投入深水潭的石子,
在她自己制造的這潭寂靜純水中激起了一圈隱秘的波瀾。林雪妍的睫毛劇烈地顫動了一下,
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里立刻氤氳上一層驚慌的薄霧。
她像是突然間意識到自己說錯了天大的秘密,用力抿住有些蒼白的嘴唇,
慌亂地瞥了一眼旁邊沙發(fā)里一直掛著矜持微笑、此刻唇角線條驟然凍結(jié)住的蘇雅。
“對…對不起!”她的聲音細弱得像被風吹散的蛛絲,幾乎要哭出來。隨即,
像是受驚的小鹿找到了唯一的依靠,她猛地又轉(zhuǎn)向我,
那只帶著微微涼意的小手竟大膽地、帶著尋求庇護般的意味,
緊緊攥住了我粗糙的迷彩工裝袖子!指尖上傳來的力道微弱卻堅決。她沒有抬頭看我,
那雙蓄滿了淚光的大眼睛帶著驚惶和莫名的信任,隔著很近的距離直直望著我,聲音被壓低,
卻像最微弱的電流,直接鉆進我的耳朵深處:“那地方……監(jiān)控死角……哥,
你…你今晚別回家行不行?去我…我那里???”尾音帶著不容拒絕的懇求和隱隱的顫栗,
“我怕你回去…不安全……”手臂被抓得死死的,那股力道傳遞著真實的恐慌。
她身上那股干凈的青草氣息混雜著屬于年輕身體溫暖的淡香,無孔不入地圍攏過來。
她的臉頰因為緊張而泛起紅暈,像極了初綻的花瓣。那雙濕潤的眼睛帶著乞求,
如同受驚的小獸,幾乎要刺穿我早已緊繃如弦的神經(jīng)。
恐懼和一種難以言喻的被牽引感絞纏在一起,如同冰冷的海草纏住了溺水者的腳踝,
心臟在胸腔里失重般瘋狂鼓噪??蛷d的另一頭,單人沙發(fā)里,
一直用那種玩味眼神觀察著我的蘇雅,此時發(fā)出了一聲短促的輕笑。那笑聲不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