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突然問我:「小晚,你弟弟結(jié)婚的彩禮,你準備好了嗎?」「我哪來的錢?」
「村頭陸家那個傻子,他們家愿意出五十萬娶你。這不就有了?」她一臉理所當然,
完全不知道自己剛剛殺死了女兒。那天起,我不再反抗。一個月后,
當一排勞斯萊斯停在村口,那個「傻子」牽著我的手走到我媽面前時——她終于明白,
為了五十萬,她到底錯過了什么。1.「五十萬,一分不能少?!刮覌審埞鸱遥?/p>
正對著電話那頭的人發(fā)號施令。她唾沫橫飛,語氣亢奮?!肝遗畠?,許晚,黃花大閨女,
長得又俊,還是大學生呢!五十萬,便宜你們了!」她掛了電話,回頭看我,
那眼神不像看女兒,像在看一頭待宰的豬?!感⊥?,你聽到了吧?你弟弟許明結(jié)婚,
彩禮還差五十萬。媽給你找了門好親事,村頭陸家,他們家愿意出這個錢?!刮倚目谝怀?,
手里的碗差點摔在地上?!笅?,你說的是陸宴?那個……腦子不清楚的?」
村里誰不知道陸宴,一個沉默寡言的男人,總是穿著不合身的舊衣服,眼神空洞,
像個丟了魂的人。村里的孩子都叫他傻子,朝他扔石子,他也不躲?!甘裁瓷底硬簧底拥?,
人家有錢!」張桂芬眼睛一瞪?!冈僬f了,你弟弟等著用錢呢!莉莉家說了,沒五十萬彩禮,
這婚就別想結(jié)!你當姐姐的,不該為弟弟分憂嗎?」又是許明。我那個寶貝弟弟,從小到大,
他闖的禍,永遠是我來背。他打碎了鄰居家的玻璃,媽打我一頓,說我沒看好他。
他偷了同學的錢,媽逼著我退學去打工,把錢還上?,F(xiàn)在,他為了一個女人,
在外面堵伯欠了高利貸,媽又要賣了我,去填這個無底洞。我的聲音在發(fā)抖:「媽,
那是高利貸,不是彩禮!我親耳聽到你和債主打電話,你們合謀要把我賣了抵債!」
「胡說八道!」張桂芬的臉瞬間漲紅,一個巴掌扇了過來?;鹄崩钡奶??!改銈€死丫頭,
翅膀硬了,敢偷聽老娘打電話了?我告訴你許晚,這事由不得你!你要是不嫁,
我就打斷許明的腿,讓你照顧他一輩子!」我看著她猙獰的面孔,看著一旁低頭玩手機,
事不關(guān)己的許明,心里的最后一絲暖意,徹底涼了?!负谩!刮艺f,「我嫁?!?/p>
張桂芬愣了一下,大概是沒想到我這么快就妥協(xié)了。她臉上立刻堆滿了笑:「這才對嘛,
小晚,你放心,媽不會虧待你的。等拿到錢,媽給你買件新衣服?!刮覜]說話,
只是靜靜地看著她。她沒發(fā)覺,從我說出那個「好」字的瞬間,她那個聽話懂事的女兒,
已經(jīng)死了。2.第二天,陸宴就上門了。他還是那副樣子,頭發(fā)亂糟糟的,眼神直愣愣的,
手里卻捧著一個嶄新的紅色木盒。張桂芬和許明立刻圍了上去?!赴?,是陸宴啊,
快進來坐!」張桂芬笑得滿臉褶子,一把搶過木盒。盒子打開,
里面是碼得整整齊齊的五十沓鈔票。許明的眼睛都直了,伸手就要去拿。
張桂芬一巴掌拍在他手背上:「出息!等結(jié)了婚,錢都是你的!」她把錢箱抱在懷里,
看都沒看陸宴一眼。陸宴的視線卻越過他們,落在我身上。他從口袋里掏了掏,
摸出一顆大白兔奶糖,小心翼翼地剝開糖紙,遞到我面前。他的手很臟,指甲縫里都是黑泥,
但遞糖的動作,卻很輕柔。我愣住了。還沒等我伸手去接,一只手從旁邊伸過來,
搶走了那顆糖。是許明。他捏著那顆糖,一臉嫌惡:「傻子給的東西,誰知道干不干凈?」
他隨手一扔,把糖丟給了院子里的大黃狗。大黃狗搖著尾巴,一口就把糖吞了下去。
陸宴的身體僵住了,他直勾勾地看著那條狗,空洞的眼神里,似乎閃過什么。
我心口像是被針扎了一下?!冈S明!」我忍不住喊了一聲?!附惺裁唇?!」
張桂芬護犢子似的把許明拉到身后,「一顆糖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陸宴,錢我們收下了,
下個月初八,你來接人吧。」她說完,就拉著許明進了屋,開始點錢,發(fā)出嘩啦啦的聲響。
院子里只剩下我和陸宴。他還是看著我,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么,卻一個字也發(fā)不出來。
村里人都說他是個啞巴。我看著他,輕聲說:「謝謝你的糖。」他好像聽懂了,
眼睛亮了一下,然后又低下頭,轉(zhuǎn)身默默地走了??粗聠蔚谋秤?,我突然覺得,
這個所謂的「傻子」,比我那精明算計的親人,要干凈得多。3.錢到手的當天晚上,
家里就擺了一桌好菜。張桂芬和許明喝得滿臉通紅,慶祝他們終于解決了心頭大患。
我在廚房洗碗,聽著他們在外面高聲闊論?!笅專@下好了,五十萬到手,
莉莉那邊能交代了!」「那可不!還是我兒有本事,能找到這么好的媳婦。不像某些賠錢貨,
養(yǎng)大了就是給別人家的。」張桂芬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我聽見。我面無表情地刷著碗,
心里沒有一絲波瀾。等我收拾完出去,卻看到一幕讓我血液倒流的景象。我的房間門口,
正燒著一堆火。許明拿著我所有的書,一本一本地往火里扔。那些我省吃儉用買來的舊書,
那些我熬夜苦讀的筆記,還有那張被我壓在枕頭底下,視若珍寶的大學錄取通知書。
火苗舔舐著紙張,將我的未來,燒成了一片灰燼?!改銈冊诟墒裁矗 刮爷偭艘粯記_過去,
想從火里把書搶出來?!父墒裁??」許明一把推開我,我踉蹌著摔在地上。
他舉著那張已經(jīng)燒掉半邊的錄取通知書,笑得無比得意:「姐,你都要嫁人了,
還讀什么書啊?女人家家的,認幾個字就行了,讀那么多書有什么用?還不如早點嫁人,
給你弟弟換彩禮!」「你混蛋!」我爬起來,朝他撲了過去?!阜戳四懔耍 ?/p>
張桂芬從后面沖過來,死死地抱住我。她力氣大得驚人,我怎么也掙脫不開。
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我所有的希望,我唯一的出路,在火焰中化為烏有。
眼淚模糊了我的視線,心里的某個地方,徹底碎了。我不再掙扎,任由張桂芬拖著我。
火光映在她臉上,她的表情扭曲而陌生。「許晚,你別怪媽心狠。女孩子家,
終究是要嫁人的。嫁給誰不是嫁?陸家有錢,你嫁過去吃穿不愁,總比跟著我們受苦強。
你弟弟以后出息了,不會忘了你的好的?!刮铱粗?,
一字一句地開口:「我沒有你這樣的媽,也沒有他那樣的弟弟?!?.日子一天天過去,
我像個木偶一樣活著。張桂芬怕我跑了,把我鎖在房間里,每天只送一頓飯。這天下午,
我正靠在窗邊發(fā)呆,突然聽到院子里傳來一陣喧嘩。我探頭一看,是村里的幾個混混,
正圍著陸宴。「傻子,聽說你花五十萬買了許晚?有錢沒地方花是吧?」
「不如把錢給我們哥幾個花花,我們幫你教訓教訓她,保證她以后對你服服帖帖!」
他們推搡著陸宴,對他拳打腳踢。陸宴不還手,也不出聲,只是抱著頭,任由他們欺負。
我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一腳踹開房門,沖了出去?!缸∈郑 刮易テ饓堑膾咧?,
狠狠地朝那幾個混混打去。「你們干什么!憑什么打人!」混混們被我嚇了一跳,
隨即哄笑起來?!竼?,新娘子護夫了?傻子,你這五十萬花得值??!」他們笑著,罵著,
想要上來奪我的掃帚。就在這時,一聲怒吼從我身后傳來?!冈S晚!你這個不要臉的死丫頭!
」是張桂芬。她手里拿著一根手臂粗的木棍,滿臉怒容地沖過來。她不是沖著那些混混,
而是沖著我。「你還沒過門呢,就向著外人了?我打死你這個吃里扒外的東西!」
木棍帶著風聲,狠狠地砸在我的手臂上。劇痛傳來,我慘叫一聲,手里的掃帚掉在了地上。
張桂芬還不解氣,又是一棍子打在我背上。我被打得跪在地上,眼前發(fā)黑。那些混混見狀,
也覺得沒趣,罵罵咧咧地走了。陸宴從地上爬起來,他看著我,
眼神里第一次有了明顯的情緒。是驚慌,是無措。他想過來扶我,卻被張桂芬一腳踹開。
「滾!你個傻子,都是你害的!」她揪著我的頭發(fā),把我拖回房間,扔進了院子角落的柴房。
「你給我在這里好好反省!結(jié)婚前不準出來!」門「哐」的一聲被鎖上。柴房里又黑又潮,
散發(fā)著霉味。我靠在冰冷的墻上,手臂和后背火辣辣地疼。可是,再疼,也比不上心里的疼。
我護著一個外人,卻被自己的親生母親,打得半死。原來,在他們眼里,我連一條狗都不如。
黑暗中,我笑了。笑著笑著,眼淚就流了下來。5.在柴房里,我不知道過了幾天。
每天只有一頓冷飯,有時候甚至沒有。我餓得頭暈眼花,身上的傷口也開始發(fā)炎,
疼得我整夜睡不著。就在我以為自己會死在這里的時候,柴房的門被打開了。
進來的不是張桂芬,而是許明的未婚妻,莉莉。她身后還跟著幾個村里的年輕女人,
一個個都幸災樂禍地看著我?!竼眩@不是我們未來的大學生嗎?怎么弄成這副鬼樣子了?」
莉莉捏著鼻子,一臉嫌棄?!咐蚶颍龔U什么話,趕緊動手吧!」旁邊一個女人催促道。
莉莉點點頭,從包里拿出一把剪刀?!冈S晚,你別怪我。誰讓你長了這么一張狐貍精的臉,
還有這一頭長頭發(fā)。許明說了,怕你嫁過去還勾引別的男人,讓我來幫你收拾收拾?!?/p>
她笑著,一步步向我逼近。我掙扎著想后退,卻被另外兩個女人死死按住。
「不……不要……」冰冷的剪刀貼上我的頭皮?!高青辍挂宦?。我最寶貝的長發(fā),
一縷一縷地落在了地上。她們一邊剪,一邊笑,笑聲尖銳刺耳,割在我的心上。
我看著地上的斷發(fā),像是看著我被肢解的尊嚴。剪完頭發(fā),她們還不罷休。
莉莉端來一桶臟水,里面漂著爛菜葉和不知名的污物?!附o你洗洗,去去晦氣!」
冰冷惡臭的臟水,從我頭頂澆下。我渾身濕透,冷得瑟瑟發(fā)抖,胃里一陣翻江倒海,
吐了出來。她們爆發(fā)出更響亮的笑聲。「哈哈哈,你看她,像不像個落湯雞?」「真惡心!」
整個過程,柴房的門外,站著我的母親,我的弟弟。他們沒有阻止,甚至連一句話都沒有說。
他們就那么靜靜地看著,默許了這一切。莉莉她們走后,柴房里又恢復了死寂。
我蜷縮在角落里,看著鏡子里那個頭發(fā)被剪得像狗啃過一樣,滿身污穢,狼狽不堪的自己。
我突然覺得很平靜。當一個人對世界徹底絕望時,就不會再有任何痛苦了。我閉上眼睛,
等待著婚禮那天的到來。6.婚禮當天,天還沒亮,張桂芬就打開了柴房的門。
她扔給我一套大紅色的廉價婚服,語氣里帶著一絲不耐煩:「趕緊換上,別誤了吉時?!?/p>
我沒有反抗,默默地換上衣服。鏡子里的人,面色蒼白,眼神空洞,配上那身刺眼的紅,
像個詭異的紙人。張桂芬大概也覺得我這副樣子不太吉利,皺著眉,
從臉上擠出一絲假笑:「小晚,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高興點。嫁過去以后,
好好跟陸宴過日子,別再想那些有的沒的了?!刮铱粗瑳]有說話。
院子里已經(jīng)聚滿了來看熱鬧的村民,他們對著我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這就是許家那個大學生?怎么弄成這樣了?」「聽說不聽話,被她媽教訓了?!埂竾K嘖,
可惜了,長得挺好看的,偏要嫁給一個傻子?!乖S明和莉莉站在人群中,
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得意。他們以為,他們贏了。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眼看吉時就要到了,
陸家的人還沒來。村民們開始議論紛紛。「怎么回事?陸家不會是反悔了吧?」
「五十萬都給了,怎么可能反悔?」張桂芬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她不停地朝村口張望,
嘴里罵罵咧咧。就在這時,一陣引擎的轟鳴聲由遠及近。所有人都伸長了脖子。
只見一排黑色的轎車,緩緩駛進了我們這個貧窮的小山村。打頭的那輛,車標我不認識,
但那流暢的線條,霸氣的造型,一看就價值不菲。村民們都看傻了眼。
「這是……這是什么車?比鎮(zhèn)上首富的車還氣派!」「是勞斯萊斯!我在電視上見過!」
車隊在我的家門口停下。后面幾輛車上,下來十幾個穿著黑色西裝,戴著墨鏡的保鏢,
迅速在周圍拉起了警戒線。在所有人驚愕的注視中,頭車的車門被司機拉開。
一只擦得锃亮的黑色皮鞋,踏上了我們村的泥土地。緊接著,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
從車里走了出來。他穿著一身剪裁合體的黑色西裝,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露出了光潔的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