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血染畫案暴雨把 “藝樹家” 小區(qū)澆成了模糊的水影，
玻璃上的雨痕像被人胡亂抹過的墨線。季潔扯了把沖鋒衣帽檐，雨水順著短發(fā)尖滴在鎖骨上，
涼得像冰碴子。她跺了跺沾著泥漿的靴子，金屬鞋頭磕在臺階上，發(fā)出悶響?！八勒吡帜?，
三十二，畫插畫的?！?老鄭正往手上套乳膠手套，橡膠拉扯的聲音混著雨聲格外清晰，
“助理報的案，說聯(lián)系不上人，用備用鑰匙擰開房門就傻了?！?他抬下巴示意門內(nèi)，
“進去吧，現(xiàn)場沒動過?！蹦鹃T推開時發(fā)出吱呀的呻吟。季潔先聞到的不是血腥味，
是松節(jié)油混著鈦白顏料的化學氣味，緊接著那股鐵銹般的腥甜才漫上來，
像有人把生血潑進了調(diào)色盤?？蛷d中央的畫架還支著，未干的水彩被暗紅液體沖得一塌糊涂，
原本該是晴空的鈷藍色，此刻成了塊發(fā)烏的血痂?！邦^兒你看這個?！?江漢蹲在書桌旁，
鑷子尖捏著半截狼毫筆，筆鋒黏著點暗紅色的肉糜，“斷口新鮮，像是硬撅折的。
” 他眉骨動了動，“地毯上有拖拽痕，不止一處。
”季潔的目光掃過滿地狼藉：赭石顏料在波斯毯上暈成丑陋的斑塊，
幾支 6B 鉛筆斷成了幾截，最扎眼的是墻角那堆被踩爛的素描本，
牛皮封面印著個燙金的 “墨” 字，此刻正泡在渾濁的血水洼里。她彎腰時，
后腰的槍套硌得生疼 —— 這是她第七次出兇殺現(xiàn)場，還是改不了下意識摸槍的習慣。
“致命傷在右頸動脈。” 法醫(yī)老李的卷尺正貼著畫案邊緣，那里有片已經(jīng)發(fā)黑的噴濺血跡，
“創(chuàng)角銳利，邊緣整齊，像是手術(shù)刀一類的薄刃造成的?！?他推了推下滑的眼鏡，
鏡片上沾著細小的血點，“死亡時間初步定在昨晚十點到后半夜兩點，兇器沒找到。
”畫案上的血跡中間，攤著幅幾乎完成的插畫。季潔掏出手機拍照時，
屏幕光照亮了畫面：穿白裙的女孩坐在秋千上，陽光透過發(fā)絲在裙角織出金線，
可那雙眼睛被人用濃墨涂死了，筆尖刮擦的痕跡像道猙獰的疤?！斑@畫見過。
” 季潔指尖懸在畫面上方兩寸處，能聞到未干的墨香，“江漢，
查《星漫周刊》最近的刊期?！薄暗绵?。” 江漢把斷筆裝進證物袋，
封口時拉鏈發(fā)出細碎的聲響。門口突然炸響一陣喧嘩。穿米白風衣的男人正跟警戒線較勁，
昂貴的風衣下擺沾著泥，頭發(fā)濕成綹貼在腦門上，像只落湯的孔雀?！拔沂橇帜慕?jīng)紀人！
讓我進去！” 他嗓子劈了，指節(jié)攥得發(fā)白，指甲縫里還嵌著點草屑。季潔走過去時，
男人正試圖鉆過警戒線。她伸手按住他肩膀，觸感是絲綢混羊毛的面料，
底下的肌肉繃得像塊石頭?！爸苊鬈?？” 她盯著男人手腕上的百達翡麗，
表盤邊緣有道新鮮的劃痕，“冷靜點，配合調(diào)查?！蹦腥嗣偷剞D(zhuǎn)頭，
季潔才看清他眼白上爬滿血絲?！白蛱煜挛邕€通電話，
說今天簽出版合同……” 他喉結(jié)滾了滾，突然抓住季潔的胳膊，
“她是不是…… 是不是……”“昨晚十點到凌晨兩點，你在哪？” 季潔抽回胳膊，
筆錄本拍在掌心，聲音沒起伏。周明軒的目光跳了跳，手不自覺地拽了拽風衣第二顆紐扣。
那上面纏著截紅線，細得像根發(fā)絲?！肮炯影?，策劃部都在?！?他語速快了些，
指尖在紐扣上擰來擰去。季潔沒接話，轉(zhuǎn)身往畫案走。剛才勘查時，
她在墨水瓶底見過同樣的紅線，纏在塊碎玻璃上。雨還在敲窗，像有人用指甲蓋不停地刮，
聽得人心煩?！袄相?，” 她頭也沒回，“核周明軒的不在場證明，
所有帶紅纖維的證物送檢?！崩相崙寺?，指揮技術(shù)員給紅線拍照。
季潔的目光又落回那幅插畫，女孩的笑容在陰雨天里顯得格外刺眼。
她忽然發(fā)現(xiàn)畫框角落有個亮片，湊近了才看清是枚蝴蝶耳釘，銀翅膀上沾著半干的血。
“老李，看看這個。”法醫(yī)湊過來，用戴手套的手指量了量：“林墨耳垂小，
撐不起這種尺寸。” 他敲了敲耳釘翅膀，“這牌子是‘蝶殤’，小眾設計師款，可貴了。
”季潔捏著證物袋對著光，翅膀內(nèi)側(cè)刻著三個字母。“江漢，查這個牌子的銷售記錄。
” 她把證物袋遞過去時，手機在褲袋里震動起來。局里說，林墨死前一小時打過通電話，
號碼是匿名注冊的，現(xiàn)在關(guān)機了?！安檫@個號的基站定位?！?季潔掛了電話，
發(fā)現(xiàn)周明軒還站在警戒線外，正盯著畫架的方向出神，手指反復摩挲著腕表劃痕。雨還在下，
把窗外的樹澆成了濃黑的剪影。季潔盯著畫案上那片血跡，
忽然覺得那暗紅里藏著無數(shù)雙眼睛，正從顏料的縫隙里往外看。她掏出煙盒想抽支煙，
又想起現(xiàn)場禁煙，手指在煙盒上捏出幾道褶子。2 墨色迷局江漢已經(jīng)拿著證物袋往外走，
腳步聲在樓道里漸漸遠了。季潔最后看了眼那幅插畫，被涂黑的眼睛在陰暗中像兩個洞，
仿佛要把人的魂魄都吸進去。她拉上警戒線時，金屬卡扣碰撞的脆響，
驚得窗外的雨都頓了半秒。江漢把打印紙拍在會議桌上時，紙邊還帶著打印機的余溫。
"頭兒你瞧，" 他指尖點著封面，"《星漫周刊》上期封面，
跟林墨案發(fā)現(xiàn)場那幅畫簡直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季潔俯身細看。
雜志封面上的白裙女孩眉眼彎彎，秋千鏈上的陽光碎成金箔，
唯獨那雙眼睛清澈見底 —— 跟案發(fā)現(xiàn)場被墨塊涂死的版本判若兩人。
她指尖敲了敲角落的刊號："這期刊物該上攤了吧？""延期了。" 江漢滑動鼠標，
屏幕跳出雜志社公告，"說是內(nèi)容調(diào)整，上周四突然發(fā)的聲明。" 他調(diào)出林墨的供稿記錄，
"三年來每期都有她的畫，專欄叫 ' 墨色人間 '。"老鄭捧著保溫杯湊過來，
茶霧糊了老花鏡。"我看是有人心里發(fā)虛。" 他呷口茶，茶根沉在杯底晃晃悠悠，
"查主編，查對接編輯，一個都別漏。"季潔的手機在桌面震動，
是老李的彩信：紅色纖維確認與周明軒風衣匹配，畫筆上的陌生 DNA 暫無匹配項。
她盯著屏幕指尖發(fā)緊，忽然抬頭："周明軒的不在場證明再核一遍。
""監(jiān)控顯示他在公司待到凌晨一點，" 年輕警員翻著筆錄本，"之后說獨自開車回家，
沒旁證。"季潔抓起椅背上的夾克："江漢，跟我去雜志社。
"寫字樓電梯上升時發(fā)出齒輪錯位的吱呀聲，內(nèi)壁貼著《星漫周刊》的海報。
季潔盯著海報上閉目的女孩，忽然發(fā)現(xiàn)秋千繩的陰影里藏著行小字 ——"墨記"。
主編張胖子穿著印著機器貓的 T 恤，看見警徽時臉上的橫肉僵成了塊。"警官，
我們可是正規(guī)刊物，" 他搓著手，辦公桌上的咖啡漬洇透了樣刊，"林墨的畫是不錯，
但這期確實出了點岔子。""什么岔子？" 季潔隨手拿起本過期雜志，
封面標題《圖書館秘案》的插畫風格，跟林墨案發(fā)現(xiàn)場的筆觸如出一轍。
張胖子的喉結(jié)上下滾了滾："畫里那女孩，是三年前失蹤的初中生李萌萌。
她家長帶著律師找上門，說我們消費逝者......"季潔翻到版權(quán)頁，
作者欄印著林墨的名字，旁邊有個蝴蝶形狀的徽記。"她連載的都是真實案件？
""是...... 但都說是藝術(shù)加工。" 張胖子從鐵皮柜里翻出舊刊，"這個碎尸案，
那個校車失蹤案......"江漢突然 "嘶" 了一聲。他翻開的那頁漫畫里，
戴口罩的男人正舉著手術(shù)刀，背景醫(yī)院的十字標志旁，
刻著個跟案發(fā)現(xiàn)場蝴蝶耳釘相同的字母組合。"這個標記是什么意思？
" 季潔把雜志推到張胖子面前。"不清楚，林墨每期都帶這個。
" 張胖子突然拍了下大腿，"對了！跟她對接的蘇編輯今天沒來，電話也打不通。
""蘇什么？住哪？" 季潔的筆已經(jīng)按在了筆錄本上。"蘇曼麗，住陽光花園。
" 張胖子找出員工檔案，照片上的女孩扎著馬尾，耳垂上閃著點銀光。
陽光花園的保安正用高壓水槍沖地，水柱濺起的泥點沾在季潔的褲腳。"小蘇啊，
" 他關(guān)了水槍，"今早起七點就背著畫板出去了，臉煞白，跟見了鬼似的。
""她常去哪寫生？""護城河那邊，說柳樹條子垂在水里好看。"河風卷著柳絮撲在臉上，
季潔沿著親水平臺慢慢走。對岸的寫生人群里，一頂寬檐草帽格外顯眼。
風掀起草帽下的長發(fā)時，她看見那只銀色的蝴蝶耳釘正在陽光下反光。"蘇曼麗！
"女孩猛地回頭，畫板 "哐當" 砸在地上。她手忙腳亂地去撿散落的畫紙，
季潔已經(jīng)跑過了石橋。"別跑！" 江漢從側(cè)面包抄過來，亮證的動作帶起一陣風。
蘇曼麗癱坐在柳蔭里，右手死死按著畫板。季潔注意到她食指的創(chuàng)可貼歪了，
暗紅的血從邊緣滲出來，在淺藍牛仔褲上洇出個小點兒。"這是什么？
" 季潔撿起張飄落的畫紙。紙上是林墨的畫室，帶血的狼毫筆斷口朝向，
跟現(xiàn)場勘查記錄分毫不差。
風里的葉子："我沒殺她...... 我只是想拿畫稿......" 她打開畫板夾層，
里面是疊得整齊的分鏡稿，主角赫然是個逼畫師抄襲的編輯，名字標著 "蘇曼麗"。
"她要登這個？" 季潔的指尖劃過畫稿上歪斜的簽名。"三年前我抄了新人的作品，
" 蘇曼麗的眼淚砸在畫紙上，暈開片墨痕，"周明軒幫我壓下去了，
條件是...... 是聽他的。" 她突然咬住嘴唇，創(chuàng)可貼徹底脫落，
露出個月牙形的傷口。季潔想起老李的報告 —— 林墨頸部創(chuàng)口有不規(guī)則鋸齒痕。
"你昨晚在現(xiàn)場。""我想勸她改畫，" 蘇曼麗的聲音發(fā)飄，"窗戶沒鎖，
就看見她趴在畫案上...... 那支筆就在她手邊......""周明軒讓你做什么？
" 季潔的目光落在她的耳釘上，蝴蝶翅膀內(nèi)側(cè)的字母正在陽光下閃爍。
蘇曼麗的臉瞬間褪盡血色。河風吹過柳梢，帶起片枯葉，正好落在她顫抖的手背上。
3 蝴蝶之殤審訊室的白熾燈把墻面照得慘白，蘇曼麗縮在鐵椅里，
淺藍色襯衫的袖口卷到肘部，露出手腕上幾道淺粉色的疤痕，像被指甲反復抓過。
她的手指絞著褲縫，黑色西褲膝蓋處磨出了毛邊。季潔把證物照片推過去，
狼毫筆上的血跡在強光下泛著紫黑?！按_定沒碰過？” 她的指甲在桌面叩了叩，
節(jié)奏平穩(wěn)得像秒表。蘇曼麗的視線在照片上彈了一下，立刻釘在自己的鞋尖上?！拔疫M去時，
她已經(jīng)趴在畫案上了?！?聲音發(fā)飄，尾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地上全是畫紙，
我沒敢動?！苯瓭h在旁邊翻著筆錄本，紙頁翻動的聲音格外刺耳?！澳撬孛璞驹趺唇忉?？
” 他抬眼時，眉骨的陰影落在眼下，“現(xiàn)場少了三本，正好是你畫板里藏的那些。
”蘇曼麗的肩膀垮了下去，眼淚砸在桌面上，暈開一小片水漬。“我怕…… 怕你們懷疑我。
” 她抽噎著，指尖無意識地摳著襯衫紐扣，“而且林墨的畫里藏著東西，每個案子都有。
”季潔抽了張紙巾遞過去?！笆裁礀|西？”紙巾被攥成了團，蘇曼麗的指節(jié)泛白。
“三年前李萌萌失蹤案，她畫的秋千鐵鏈上，刻著失蹤的具體時間。” 她突然抬頭，
眼里閃著驚恐，“警察后來真的在那個位置找到了女孩的發(fā)卡?！薄澳欠煌亢谘劬Φ漠嬆?？
” 季潔身體微微前傾，能聞到蘇曼麗身上淡淡的松節(jié)油味。
“那是……” 蘇曼麗的喉結(jié)動了動，突然咬著嘴唇不說話了。審訊室的門被推開條縫，
老鄭的聲音壓得很低：“季潔，出來?！弊呃壤铮苊鬈幷┌状蠊拥膹堘t(yī)生說話。
男人的米白風衣搭在臂彎里，襯衫袖口露出的手表鏈擦得锃亮，
表盤邊緣的劃痕卻像道沒愈合的傷口?！爱嫻P上的 DNA 有結(jié)果了。
” 老鄭把檢驗報告塞過來，紙張邊緣被捏得發(fā)皺，“跟三年前失蹤女孩李萌萌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