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那幾個亡命徒倉皇逃竄時帶起的冷風(fēng)，還在空蕩蕩的廟堂里打著旋兒。

我下意識地蜷了蜷手指。十一年了，那個風(fēng)雪夜里敲著木魚的小沙彌……他如今在何處？

是早已在某個無人知曉的角落化作枯骨，還是真的披上了那身象征著“清凈”的袈裟？

這個念頭剛一浮起，就被我強行按了下去。可笑！這雙手早已浸透了血，連佛祖都要皺眉，

又何必去想那點微不足道的塵埃？那點動搖，

不過是漫長殺戮生涯中一個微不足道的雜音罷了。我扯了扯嘴角，試圖牽出一個譏誚的弧度，

卻發(fā)現(xiàn)臉頰的肌肉有些僵硬。吱呀——一聲突兀的木軸摩擦聲，打破了廟內(nèi)的死寂。

清冽的風(fēng)猛地灌了進來，瞬間沖淡了廟內(nèi)濃重的血腥。篝火被這風(fēng)一激，

火苗劇烈地?fù)u晃起來，光影在布滿蛛網(wǎng)和煙塵的墻壁上瘋狂地跳動、扭曲。一個人影，

靜靜地立在門口。風(fēng)雨在他身后呼嘯，勾勒出他挺拔清瘦的身形。他穿著一身月白色的僧衣，

那白色在昏暗中異常醒目，纖塵不染，如同截取了一段最清冷的月光披在身上。

雨水順著廟檐流下，在他身前織成一道朦朧的水簾，卻奇異地沒有一滴沾染到他的衣角。

光影搖曳，我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感受到一種強烈的存在感，

像一塊溫潤卻不容忽視的玉石投入了這潭污濁的死水。他周身散發(fā)出的那種氣息，

帶著一種沉淀了歲月的檀香余韻，與這充斥著血腥和頹敗的破廟格格不入，

形成一種近乎割裂的對比。我的心跳，毫無預(yù)兆地漏跳了一拍。指尖無意識地捻住了琴弦，

冰涼的弦絲勒進皮肉，帶來一絲尖銳的痛感，才勉強喚回神智。他抬步，走了進來。

步履無聲，踏過骯臟的地面，仿佛足下自有蓮花托舉，避開了那灘刺目的血泊。

他走到篝火光照相對明亮些的地方，站定。搖曳的火光終于映亮了他的臉。

一張極年輕、也極清俊的臉龐。眉如墨畫，眼若寒潭，鼻梁挺直，唇色很淡，微微抿著，

勾勒出沉靜的線條。他的膚色是那種久居佛堂的瑩白，在火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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