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太平間詭秘市第三醫(yī)院的招聘啟事貼在公告欄最不起眼的角落,打印紙邊緣卷曲發(fā)黃。
內(nèi)容很簡單:“招聘夜間保安一名,負責地下二層太平間區(qū)域值守。要求:膽大心細,
能適應獨立工作環(huán)境。待遇:月薪一萬二,包住宿?!贝龈叩秒x譜,
尤其對于一個只需要“膽大心細”的崗位。但“太平間”三個字像一道無形的門檻,
攔住了絕大多數(shù)躍躍欲試的人。我叫陳默,一個被生活逼到墻角的人。房租欠了三個月,
催債電話像索命符。這份工作,像黑暗中突然亮起的一盞燈,哪怕它照向的是地獄的入口,
我也得闖一闖。我需要錢,迫切地需要。面試出奇地順利。后勤主管老王,
一個干癟得像風干橘子的老頭,坐在堆滿雜物的辦公室里,眼皮都沒怎么抬。
他只問了我兩個問題:“怕死人嗎?”我搖頭?!澳馨疽箚??”我點頭。然后,
他就從抽屜最底層摸出一個硬殼筆記本,墨綠色的封皮,顏色暗沉得近乎發(fā)黑,
邊角磨損嚴重,像是被無數(shù)雙手摩挲過。“拿著,值班手記?!彼穆曇舾蓾硢?,
像砂紙摩擦木頭,“太平間的規(guī)矩,一條不少都記在里面了。每天晚上,一條一條照著做。
記住,”他渾濁的眼珠終于抬起來,定定地看著我,那眼神里沒有溫度,
只有一種沉重的麻木,“一條也別錯。錯了……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蔽医舆^筆記本。
封皮入手冰涼,帶著一股難以言喻的陳腐氣味,
像是混合了消毒水、灰塵和……某種更難以名狀的東西。我翻開第一頁,
里面的字跡異常潦草,有些地方被水漬暈開,有些地方則被指甲用力劃過,留下深深的凹痕。
**第一條:每晚23:59分整,必須核對所有冷藏柜編號。總數(shù)為7。只可少,不可多。
若見“8”,立刻閉眼,保持絕對安靜,倒退離開走廊,鎖死值班室門,天亮前絕不可返回。
****第二條:若任何時間聽見冷藏柜內(nèi)發(fā)出異常聲響(如刮擦、敲擊、哭泣),
切勿開啟柜門!立即記錄具體時間、聲源柜號及聲音描述于手記空白頁。
于次日凌晨3:00整,將記錄紙條交給穿灰色舊制服、左袖口有明顯深褐色油漬的清潔工。
除他之外,勿與任何人提及此事!****第三條:清潔工是唯一可信的報告對象。
若連續(xù)三晚未見到該清潔工,
或清潔工行為異常(如試圖與你交談、直視你雙眼超過三秒、身體出現(xiàn)非正常扭曲),
立即停止報告,啟動最終預案(見手記末頁)。**后面的字跡越來越模糊,翻到末頁,
只有一行用紅筆反復描畫、幾乎力透紙背的大字:**最終預案:以血為墨,
于“7”號冷藏柜內(nèi)壁書寫所見!**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爬上來。故弄玄虛?下馬威?
我看著老王那張毫無表情的臉,把筆記本塞進隨身的舊背包里?!爸懒?。
”太平間在地下二層。通往地下的電梯是老式的,鐵柵欄門,運行時發(fā)出沉悶的呻吟。
按下“-2”按鈕,那磨損得發(fā)白的塑料仿佛帶著不祥的預兆。電梯門滑開,
一股濃烈的、冰冷的消毒水氣味混合著一種更底層、更頑固的甜腥腐敗氣息撲面而來,
瞬間包裹了我,幾乎令人窒息。走廊很短,慘白的熒光燈管發(fā)出滋滋的電流聲,光線冰冷,
照得兩側(cè)光禿禿的水泥墻一片死白。走廊盡頭,
一扇厚重的、沒有任何標識的銀色金屬門緊閉著,
只在門中央鑲嵌著一個銹跡斑斑的黃銅數(shù)字銘牌:**7**。門把手冰冷刺骨。
推開“7”號門,里面的空間比想象中要大。中央是幾排停尸臺,覆蓋著慘白的塑料布。
靠墻排列著七個巨大的不銹鋼冷藏柜,每個柜門上方都有一個綠色的數(shù)字顯示屏,
此刻都顯示著“-18℃”,幽幽的綠光在慘白燈光下顯得格外詭異。
巨大的制冷壓縮機在角落轟鳴,低沉、單調(diào)、永無止境,像一頭被禁錮在地底的野獸在喘息。
空氣冷得刺骨,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白氣。值班室就在門內(nèi)右側(cè),一個狹小的隔間,
一張舊桌子,一把椅子,一部老式內(nèi)線電話,一個監(jiān)控屏幕(屏幕一片雪花,
老王說壞了很久了),還有一張簡易的行軍床。這里就是未來無數(shù)個夜晚的容身之所。
頭幾個晚上,除了深入骨髓的寒冷和壓縮機永不停歇的低吼,一切平靜得令人心慌。
23:59分,我準時拿著手電筒,站在那七個冷藏柜前。冰冷的金屬柜門泛著寒光。
1號、2號、3號……我一個個數(shù)過去,手指虛點著柜門上的編號。
4號、5號、6號……最后停在7號柜前。七個,不多不少。手電光掃過角落,
只有拖把和水桶的陰影。哪來的第八個?我嗤笑一聲,覺得老王和這本破手記都在危言聳聽。
核對完,回到值班室,在記錄本上工整地寫下:“夜23:59,冷藏柜核對完畢,共7個,
無異常?!比缓蠊o大衣,在行軍床上忍受著寒冷和噪音的煎熬,等待天明。
那個所謂的清潔工,我確實在凌晨三點左右見過幾次。一個瘦高的身影,背有點駝,
推著一輛同樣破舊的清潔車,車上放著水桶和拖把。他總是低著頭,腳步拖沓,像夢游一樣。
經(jīng)過值班室門口時,偶爾會停頓一下,渾濁無光的眼睛似乎朝里面瞥一眼,但從不說話,
也不停留。他左臂的灰色制服袖口上,確實有一塊巴掌大小、洗不掉的深褐色油漬,
像一塊丑陋的胎記。2 個冷藏柜變化發(fā)生在第七天晚上。依舊是23:59分。
我拿著手電筒,站在冰冷的柜子前,開始機械地核對。1號…2號…3號…光線掃過4號柜。
就在這時,眼角的余光似乎捕捉到7號柜旁邊,那片最深的陰影角落里,
有什么東西動了一下?或者說,那里本應空無一物的空間,
似乎多出了一塊更濃稠、更實在的黑暗輪廓!我的心猛地一沉,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
手電光柱立刻像受驚的蛇一樣猛地甩過去!
強烈的光斑刺破了那片陰影——空蕩蕩的水泥墻角,只有一把歪倒的舊拖把靠在墻上?;糜X?
我大口喘著氣,冰冷的空氣嗆得肺疼??隙ㄊ沁@幾天精神太緊張了。我強迫自己冷靜,
繼續(xù)核對。5號…6號…7號。七個。我反復數(shù)了三遍,確定只有七個。
但后背的冷汗已經(jīng)浸透了內(nèi)衣,黏膩冰冷地貼在皮膚上。那驚鴻一瞥的“輪廓感”,
像根冰冷的刺,扎進了我的腦子里?;氐街蛋嗍遥以谟涗洷旧蠈懴隆?個”,但落筆時,
手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字跡有些歪斜。就在我準備合上本子時,
視線掃過昨天和前天的記錄。那上面,我清清楚楚記得自己寫的是“7個”,
但此刻白紙黑字記錄的卻是:“數(shù)量6”。一股寒意瞬間從腳底沖上頭頂!
我猛地抓起記錄本,手指因為用力而發(fā)白。沒錯!昨天的日期下,
我的筆跡清晰地寫著:“冷藏柜數(shù)量6,核對無誤?!鼻疤斓囊彩且粯?!
可我腦中的記憶碎片里,昨晚明明也是七個!我反復核對過的!恐懼像冰冷的潮水,
瞬間淹沒了我的腳踝。記憶……出錯了?還是這鬼地方……在篡改我的記憶?
我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撲向那本墨綠色的值班手記,瘋狂地翻動。前面印刷體的規(guī)則下,
是密密麻麻、不同筆跡的補充和涂鴉,充斥著絕望的氣息?!八诳矗 薄奥曇魜碜詨?!
”“別相信數(shù)字!相信‘墻’!墻會告訴你真相!”“數(shù)字是陷阱!眼睛會騙你!感覺!
相信冰冷的感覺!”……這些瘋狂的囈語后面,
往往跟著一串串被反復涂畫、寫滿整頁的數(shù)字“7”?!皦Γ?/p>
”我的目光死死盯住最后那句“相信墻”。太平間的墻?
就是這冰冷堅硬、貼著慘白瓷磚的墻?它能告訴我什么真相?鬼使神差地,
我走到距離最近的墻壁前,緩緩伸出顫抖的手,指尖輕輕觸碰那光滑冰涼的瓷磚表面。
嗡——!一種極其微弱、但無比清晰的搏動感,順著指尖瞬間傳遍我的手臂!
像……像皮膚下緩慢流動的血液,又像隔著厚厚的皮肉觸摸到一顆巨大而緩慢的心臟!
我觸電般縮回手,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幾乎要撞碎肋骨!這不是錯覺!這墻……是活的!
它在……呼吸?或者……搏動?這個認知帶來的巨大恐懼瞬間擊垮了我,
我癱軟在冰冷的瓷磚地面上,大口喘著粗氣,冷汗如漿。3 深淵之門那晚之后,
平靜被徹底打破了。停尸臺光潔的不銹鋼臺面,總會在無人時凝結(jié)出一層細密的水珠,
水珠匯聚成流,沿著臺面邊緣無聲無息地淌下,在地面積聚成一灘灘小小的水洼,
像無聲的眼淚。冷藏柜的綠色顯示屏,偶爾會像發(fā)瘋一樣閃爍跳動,數(shù)字亂碼瘋狂滾動,
最終定格在一個從未在說明書上出現(xiàn)過的代碼——“**ERROR 404**”。
那冰冷的綠光映在我驚恐的臉上,仿佛在發(fā)出無聲的嘲笑。最恐怖的還是記憶。
我越來越頻繁地發(fā)現(xiàn),手記上我的記錄與我腦中的記憶對不上號。
我明明記得昨晚聽到壓縮機的聲音格外沉悶,但記錄上卻寫著“設(shè)備運行正?!?。
我明明記得自己檢查過門鎖,但記錄上卻標注“未檢查門鎖(需注意)”。
每一次發(fā)現(xiàn)這種錯位,都像一把冰冷的鑿子,狠狠鑿在我對自身認知的基石上。
恐慌如同跗骨之蛆,日夜啃噬著我的神經(jīng)。我像著了魔一樣反復翻看那本手記,
試圖從那些瘋狂混亂的字跡中找到一絲規(guī)律,一點生路。在接近末頁的地方,
一張泛黃脆硬的紙片飄落下來。那是一張復印的建筑藍圖殘片,邊緣焦黑卷曲,
像是從火里搶救出來的。
2層:停尸間(太平間);再往下……B3層的標注被一大團污穢的黑褐色污漬徹底覆蓋了,
完全看不清。但在藍圖最下方的空白處,用某種暗紅色的、像是干涸血跡的顏料,
歪歪扭扭地寫著一行小字:**“地基之下,尚有深淵。勿視其名?!?*B3層?深淵?
勿視其名?寒意如同實質(zhì)的冰針,刺穿了我的骨髓。那個清潔工,他每天凌晨三點出現(xiàn),
然后……他去了哪里?是去B3層嗎?那個所謂的“深淵”?
4 清潔工的警告刮擦聲是在第十天凌晨響起的。
尖銳、急促、帶著一種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感,一下,又一下,
清晰無比地從冷藏柜的方向傳來!不是幻覺!我猛地從行軍床上彈起來,
心臟幾乎要跳出喉嚨!聲音的來源……是4號柜!
手記第二條像燒紅的烙鐵一樣燙在我的腦海里!我手忙腳亂地抓起手記和筆,
借著值班室昏黃的燈光,手抖得幾乎握不住筆,
上寫下:**時間:01:17****聲源:4號冷藏柜****聲音描述:尖銳刮擦聲,
持續(xù)約15秒,類似指甲抓撓金屬內(nèi)壁。**寫完后,
我死死攥著這張記錄著死亡信號的紙條,蜷縮在椅子上,眼睛死死盯著值班室門上的小窗。
走廊里慘白的光透進來,在地面投下狹長的光影。時間從未如此緩慢。
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么漫長。制冷機的轟鳴此刻聽起來像垂死野獸的哀嚎。凌晨三點。
一分不差。那個熟悉的、拖沓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在空曠死寂的走廊里回響。
推著清潔車的身影,準時出現(xiàn)在值班室門口。依舊是那身灰撲撲的舊制服,低著頭,
像一具沒有靈魂的提線木偶。我?guī)缀跏菗涞介T邊,猛地拉開門,
將那張被汗水浸得有些發(fā)軟的紙條塞向他。我的聲音干澀嘶?。骸敖o…給你!4號柜!
01:17!刮擦聲!”清潔工的動作停頓了。他沒有像往常一樣麻木地接過紙條塞進口袋。
他緩緩地、極其緩慢地抬起了頭。這是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他的臉。
一張瘦削、蠟黃、布滿深刻皺紋的臉,像一張揉皺又攤開的劣質(zhì)皮革。
而他那雙總是低垂、渾濁如死水的眼睛,此刻竟然抬了起來,直勾勾地看向我!
那眼神里不再是麻木,而是……一種難以形容的、混合著極度驚恐和一絲……憐憫?
他的嘴唇極其輕微地翕動著,喉嚨里發(fā)出咯咯的怪響,像是生銹的齒輪在強行轉(zhuǎn)動。
幾個破碎、幾乎不成調(diào)的氣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