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組討論當天,蘇黎提前半小時到達了預定的小會議室。她反復檢查自己準備的材料,心跳快得像要沖出胸腔。這是她第一次和外國同學合作,還是和嚴苛著稱的周默一組。
美咲和艾瑞克陸續(xù)到達。美咲是個安靜的日本女孩,英語帶著可愛的口音;艾瑞克則是典型的美國學生,自信洋溢,語速飛快。他們友好地互相介紹后,周默才姍姍來遲。
"抱歉,導師臨時找我。"他簡短地解釋,放下筆記本電腦,"我們開始吧。"
討論進行得出奇順利——至少在蘇黎看來是這樣。美咲負責數(shù)據(jù)收集,艾瑞克擅長演講技巧,而周默則把控整體框架。蘇黎提出了幾個市場分析的角度,得到了艾瑞克的熱烈贊同。
"太棒了!我們應(yīng)該把這個作為核心論點!"艾瑞克拍著桌子說。
蘇黎受寵若驚,偷偷看向周默尋求認可。然而周默的表情卻越來越陰沉。
"這個論點站不住腳。"他突然打斷艾瑞克,"數(shù)據(jù)支持不足,而且忽略了文化差異因素。"
會議室瞬間安靜。蘇黎感到一陣刺痛,仿佛被當眾扇了一巴掌。她攥緊手中的筆,指節(jié)發(fā)白。
"但蘇的想法很有創(chuàng)意——"艾瑞克試圖緩和氣氛。
"學術(shù)不是靠創(chuàng)意。"周默冷冷地說,"是靠嚴謹。"
蘇黎猛地站起來,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聲音。"我去趟洗手間。"她勉強維持著禮貌,快步走出會議室。
洗手間的鏡子里,她看到自己通紅的雙眼。為什么周默要這樣當眾否定她?如果覺得她的想法不好,為什么不在昨天咖啡時間就指出來?她捧起冷水拍在臉上,試圖平復呼吸。
當她回到會議室時,討論似乎已經(jīng)繼續(xù)。周默正在白板上畫結(jié)構(gòu)圖,看到她進來,動作頓了一下。
"蘇,關(guān)于你剛才的提議,"他的語氣緩和了些,"我查了一些補充數(shù)據(jù),或許可以完善你的觀點。"
蘇黎愣住了。白板上,周默在她原本的思路旁添加了幾個分支,標注了詳細的參考資料。他不僅沒有否定她,反而為她的想法找到了學術(shù)支撐。
"我...謝謝。"她低聲說,怒氣消散了大半。
會議結(jié)束后,艾瑞克和美咲先行離開。蘇黎慢吞吞地收拾資料,感覺到周默的目光落在她背上。
"生氣了?"他問,聲音里有一絲蘇黎從未聽過的猶豫。
"沒有。"她口是心非,"只是不明白你為什么突然轉(zhuǎn)變態(tài)度。"
周默走到她身邊,遞給她一份打印件。"這是我找到的相關(guān)研究。你的觀點確實有價值,但表達方式太中式了——直接拋出結(jié)論,缺乏論證過程。西方學術(shù)更看重邏輯鏈條。"
蘇黎翻看資料,發(fā)現(xiàn)每一頁都有周默的詳細批注。她突然明白了問題所在——不是她的想法不好,而是她的表達方式不符合西方學術(shù)習慣。
"所以你是在幫我..."她恍然大悟。
"我說話太直接了。"周默難得地表現(xiàn)出歉意,"習慣了建筑系的精確表達,忘了考慮文化差異。"
這是蘇黎第一次聽到周默承認自己的不足。她抬頭看他,發(fā)現(xiàn)他深邃的眼睛里有一絲不安,像是擔心她真的生氣。這個發(fā)現(xiàn)讓她心頭一軟。
"我接受你的道歉,"她故意板著臉說,"但有個條件。"
"什么條件?"
"教我如何'西方式'表達。"蘇黎露出狡黠的笑容,"用咖啡當學費。"
周默怔了一下,隨即嘴角微微上揚。"成交。"
他們一起走出教學樓。夕陽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一前一后,偶爾重疊。蘇黎偷偷觀察周默的側(cè)臉,發(fā)現(xiàn)他眼角的細紋在陽光下顯得柔和了許多。
"你為什么選擇建筑?"她突然問。
周默的腳步微微一頓。"建筑很誠實,"他輕聲說,"要么站立,要么倒塌。沒有中間地帶。"
這個回答如此"周默式"——簡潔而深刻。蘇黎正想追問,周默的手機又響了。他看了一眼,表情瞬間變得冷峻。
"我得走了。"他說,語氣恢復了最初的疏離,"別忘了發(fā)我你修改后的部分。"
看著他匆匆離去的背影,蘇黎有種奇怪的感覺——每次當他們關(guān)系稍微親近一點,總有什么事情把周默拉回他的殼里。那個電話是誰打來的?為什么他每次接完都像變了個人?
她搖搖頭,決定先專注于手頭的作業(yè)。但無論如何,今天的沖突讓她看到了周默的另一面:那個藏在嚴厲外表下,愿意承認錯誤并默默幫助別人的周默。
也許,他們可以成為真正的朋友。這個念頭讓蘇黎心里泛起一絲暖意,比倫敦難得的陽光還要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