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她朱唇輕啟，準備婉言謝絕的那一剎那。
林沖霄的下一句話，卻像一道驚雷，在她平靜的心湖中炸開了滔天巨浪。
“敢問娘娘，可否將您的伴生至寶，那執(zhí)掌眾生輪回的人書——生死簿與判官筆，借我一觀？”
后土那雙宛如秋水般的眸子里，瞬間掠過一絲難以掩飾的驚詫。
但念頭急轉，她又想到了眼前這個男人深不可測的修為，那是一種連她這位圣人都無法洞穿的迷霧。
或許，這個神秘的道友，真的能帶給她一些無法想象的驚喜？
一念及此，后土輕輕頷首，聲音溫潤如玉。
“自然可以，道友請便。”
林沖霄身上那種超然物外的獨特氣質，已經讓她在不知不覺中，將他視作了與自己同一層次，甚至可能更高的存在。
她素手輕揚，姿態(tài)優(yōu)雅寫意。
一卷古樸書冊與一支玄黑毛筆便憑空浮現(xiàn)，靜靜地懸浮在她掌心之上。
不見她有何多余的動作，只是指尖微彈，這兩件足以讓三界大能瘋狂的至寶，便化作兩道流光，穩(wěn)穩(wěn)地落入了林-沖霄的掌中。
那冰涼而沉甸甸的觸感傳來，林沖霄的眼眸深處，仿佛有億萬星辰在明滅閃爍。
天、地、人三書，各藏驚天之秘。
天書封神榜，乃天道權柄的象征，是那場席卷三界，連圣人都要入劫的封神大劫的核心。
地書，喚作大地胎膜，此刻正在那五莊觀的地仙之祖鎮(zhèn)元子手中，只要立于洪荒大地之上，便能引動無邊地脈之力，號稱萬法不侵，防御無雙。
而最后這人書，生死簿與判官筆，則是人道氣運的凝結，是整個幽冥地府能夠運轉的基石。
緊握著這兩件人道至寶，林沖霄的思緒如潮水般翻涌，陷入了某種深層次的定境。
這一幕，讓后土心中的疑惑愈發(fā)濃重。
但她極有耐心，并未出言打擾，只是用那雙探尋的目光，靜靜地凝視著他。
而林沖霄，在握住雙寶的瞬間，心中再無半分遲疑。
一個指令，在他浩瀚的識海中轟然響起。
“神淬！”
下一刻，變故陡生！
自林沖霄的掌心，一股股精純到不可思議的，宛如神話源頭般的氣息，如淵如海，狂暴地奔涌而出！
剎那之間，那磅礴的仙氣便悉數(shù)灌注進了生死簿與判官筆之內！
后土的瞳孔驟然收縮！
她完全無法理解，林沖-霄此舉的意圖究竟是什么。
強行灌注自身法力？這……有什么用？
后土的表情從疑惑，慢慢轉向了費解，但她依舊沒有選擇出手阻止。
在這地府之中，在她的主場，她有著絕對的自信，沒有人能是她的對手。
即便是高高在上的天道想要將觸手伸到這里，也必須掂量掂量那無法承受的后果！
林沖霄的面容平靜如水，仿佛他手中涌出的不是自身苦修的精華，而是取之不盡的溪流。
后土臉上的困惑之色越來越深。
可當她的一縷神念，小心翼翼地探入那兩件至寶，試圖感知其內部變化時。
后土的臉色，在瞬間變得慘白！
她失聲驚呼，聲音里帶著一絲顫抖。
“道友，快停下！”
“你這是在用自身本源為代價，強行為生死簿與判官筆進行神淬！這會動搖你的根基的！”
后土終于明白了林沖霄在做什么。
這和她最初的猜想并無二致，的確是在灌注法力。
但這種灌注，若想對先天靈寶產生效果，就必須摻雜自身最核心的本源之力，否則一切都是無用功！
不然的話，他們這些法力號稱無窮無盡的圣人，豈不是天天都可以拿先天至寶當玩具一樣淬煉著玩了？
正是因為給法寶進行這種級別的“神淬”，會對他們自身的圣人本源造成不可逆的永久性損傷。
而本源一旦虧損，幾乎沒有任何天材地寶能夠彌補回來！
后土凝視著林沖霄，那眼神，仿佛在看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是，自己是對他有恩，可那也只是舉手之勞，至于讓他付出如此慘重的代價來報答嗎？
然而，在后土那緊張到極點的注視下，林-沖霄卻仿佛沒有聽到一般，非但沒有停手，反而加大了那神話仙氣的輸出！
他抬眼，對著后土綻放出一抹安撫的微笑。
“娘娘無需憂慮，靜觀其變即可?！?/p>
聽到這句話，后土只能強行將心頭的驚濤駭浪壓下。
兩人一站，一坐，時光無聲流淌，轉瞬間，竟是十年光陰匆匆而過。
終于。
在某一個平平無奇的午后，后土的臉色，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劇變！
她寢宮之內的靈氣，在這一刻，仿佛被投入了億萬顆星辰，其波動的劇烈程度，已經到了一個無法用言語形容的頂點！
萬幸的是，林沖霄早已深謀遠慮，動用了三十六顆諸天混沌珠，將此地的所有天機徹底攪亂，形成了一片絕對的“法外之地”。
再加上這里本就是后土地道之力的核心領域，即便是圣人親至，也休想窺探到宮殿內究竟發(fā)生了何等驚天動地的大事。
此刻，林沖霄掌心的那兩件至寶，爆發(fā)出了前所未有的，甚至可以說是貫穿了整個幽冥地府的璀璨神光！
這光芒，將周圍的一切都染成了一片神圣的金色海洋。
看到這一幕，后土那萬古不變的圣心，終于徹底失守了。
因為在她的感知中，那原本品級已經臻至極品先天靈寶巔峰的人書，竟然真的……真的在晉升！
這怎么可能？！
人書生死簿與判官筆，在浩如煙海的極品先天靈寶之中，也絕對是站在金字塔頂尖的存在。
更因為它們是地道的伴生至寶，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所以，它們各自都蘊含著整整四十四道先天禁制，這已是極品先天靈寶所能達到的極限！
再往上晉升……那會變成什么？！
后土的瞳孔之中，掀起了堪比宇宙大爆炸般的劇烈地震！
作為一尊真正的圣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先天至寶這四個字，究竟代表著何等的重量，又是何等的難以企及！
那無一不是得天地之造化，集宇宙之氣運，福德深厚到極點的生靈，才有可能獲得一二。
所以。
放眼此刻這偌大的洪荒世界。
除了那位高居紫霄宮，執(zhí)掌天道權柄的道祖鴻鈞之外。
也就只有太上老子、元始天尊以及女媧娘娘，這三位圣人擁有先天至寶護身。
剩下的三位圣人，無論是劍道無雙的通天教主，還是西方的接引與準提二圣，他們手中，都未曾擁有一件真正的先天至寶！
而她后土，作為地道圣人，理論上與天道圣人平起平坐，可手中同樣空空如也，沒有一件能夠鎮(zhèn)壓氣運的先天至寶。
此時此刻，凝視著林沖霄手中那光芒萬丈，品級正在發(fā)生著匪夷所思蛻變的生死簿與判官筆。
后土，完完全全地被震撼了！
她那顆古井無波的圣心，此刻正掀起億萬丈的狂瀾！
感受著后土那幾乎要溢出的情緒波動，林沖霄的嘴角，勾起一抹云淡風輕的笑意。
他此行的目的，本就是為了償還后土那份改變了他命運的救命之恩。
而且！
他想要的，不僅僅是幫助后土將人書淬煉升級。
他還有一個更加瘋狂，更加大膽的計劃——他要幫助后土，徹底掙脫那無形無質，卻又無處不在的鴻鈞與天道的枷鎖！
林沖霄的眼神陡然一凝，神情變得無比專注。
他掌心的兩件法寶，開始以一種超脫了物理規(guī)則的速度飛速旋轉起來，攪動著周圍的空間都開始寸寸碎裂！
片刻之后！
寢宮之內，無盡的寶光如同火山噴發(fā)般沖天而起！
幸運的是，這一切的異象，都被林沖霄那三十六顆諸天混沌珠所化的混沌大陣盡數(shù)遮蔽、吸收。
否則，這足以讓整個地府，乃至整個洪荒世界都為之震動的景象，不知道會掀起何等恐怖的風暴。
而此刻的后土，臉上的表情已經不能用“不可思議”來形容，那是一種世界觀被徹底打敗的茫然與呆滯。
她死死地盯著林沖霄手中的兩件至寶，大腦之中，仿佛有億萬道雷霆在同時轟鳴，一片空白。
在她這個原主人的感知中，那種血脈相連的感應，清晰無比地告訴她。
人書生死簿與判官筆，此時此刻，真真正正地，跨過了那道天塹，晉升為了……先天至寶！
并且！
這兩件新生的先天至寶，如今，每一件都蘊含著整整四十六道禁制！
雖然，這并非先天至寶最頂尖的四十八道禁制。
但是，生死簿與判官筆本就是同根同源，一體雙生。
當兩者合一共同使用時，其所能爆發(fā)出的威能，恐怕足以直逼那些擁有四十八道禁制的頂級先天至寶！
轟！
后土的大腦，像是被一顆超新星正面擊中，瘋狂地震顫著，她望向林沖霄的目光里，充滿了濃得化不開的難以置信。
她做夢都想不到，林沖霄，竟然真的做到了這種連道祖都未必能辦到的事情！
竟然，真的將兩件極品先天靈寶。
硬生生地，以自身本源為燃料，淬煉成了兩件貨真價實的先天至寶！
一時間，后土的心緒復雜到了極點。
她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不知道該如何來償還林沖霄這份堪稱再造的恩情。
雖然，他們之間早就結下了因果。
但當初，她那所謂的“救命之恩”，于她而言，真的只是不值一提的舉手之勞。
可現(xiàn)在呢？
林沖霄，卻是直接為她創(chuàng)造出了兩件先天至寶！
這兩種恩情，根本就不在同一個量級上，完全無法進行比較。
一條人族的性命，即便再如何金貴，也絕對不可能比兩件足以鎮(zhèn)壓一方大教氣運的先天至寶更加珍貴！
林沖霄手腕輕輕一抖，那兩件已經脫胎換骨的至寶，便輕飄飄地飛到了后土的面前，散發(fā)著柔和而又威嚴的光暈。
后土神色變幻，千言萬語堵在心頭，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而且，她的心中，還盤踞著一個巨大無比的疑惑。
“神淬”法寶，這種事情，在理論的層面上，確實是存在可行性的。
但是，當真正付諸實踐的時候，卻面臨著無數(shù)幾乎不可能逾越的限制。
其一，法寶自身能否承受住那狂暴的能量灌注，即便承受住了，也未必能夠成功晉級，炸成碎片的可能性反而更大。
其二，施法者自身的本源和法力是否足夠雄厚到能夠支撐這漫長而恐怖的消耗。
其三，即便前面兩個條件都奇跡般地同時滿足，最后還要面臨一個成功率低到令人發(fā)指的概率問題。
這需要逆天到極點的運氣！
而這種種苛刻的條件，就連那位道祖鴻鈞，乃至高高在上的天道本身，都無法保證能夠做到。
可林沖霄，他憑什么能做到？
后土真的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應該說些什么，做些什么了。
凝視著懸浮在眼前的生死簿與判官筆，后土的目光，復雜得如同浩瀚的星海。
林沖霄洞悉了她的心緒，不禁淡然一笑，聲音仿佛帶著一種能夠撫平一切波瀾的力量。
“娘娘，若是當年沒有您那機緣巧合下的援手，或許這世間，早已沒有林沖霄這個人了。”
“恩情這種東西，從來都不是可以拿來計算和衡量的。”
“在您看來，那或許微不足道，但對我而言，那就是讓我得以看到今日風景的，救命之恩?！?/p>
“所以，無論我為您做什么，無論我報答您什么，都絕不為過?！?/p>
林沖-霄的語氣平淡如水，卻蘊含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
然而，后土依舊在猶豫，這份禮，太過沉重了。
片刻的沉寂之后，她那雙美麗的眸子里，終于閃過一抹決然。
“道友，既然你把話說到這個份上，那本宮若是再推三阻四，就顯得太過矯情了?！?/p>
話音落下的瞬間，后土素手一揮，便將那兩件光華內斂的先天至寶，鄭重其事地收入了自己的體內。
不過，她的動作并未就此停止。
只見她的另一只手掌心光芒一閃，再次一番。
這一次，她的掌心之中，出現(xiàn)了一柄通體閃爍著玄奧紫色光華的短尺。
當看到后土掌心這件東西的剎那，林沖霄的目光，第一次出現(xiàn)了輕微的波動。
“后天第一功德至寶，鴻蒙量天尺？”
果然。
后土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種不容拒絕的真誠。
“道友此番大恩，本宮絕不能白白承受。”
“還請道友，務必收下這柄鴻蒙量天尺。”
“此物于我而言，并無太大用處，與其在我這里蒙塵，不如交予道友，方能物盡其用?！?/p>
聽到后土這番話，林沖霄的臉上，竟破天荒地流露出一絲猶豫之色。
因為。
就在剛才，他那許久沒有動靜的系統(tǒng)提示音，在他的腦海中，瘋狂地響了起來！
【叮！恭喜宿主完成神淬任務！】
【目標：人書·生死簿、判官筆，已成功晉升為先天至寶！】
【神淬返還輪盤正在抽取中……】
【恭喜宿主！觸發(fā)五十倍暴擊返還！】
【獎勵：混沌至寶，大道生死簿、天元判官筆！】
聽著腦海中那冰冷而又悅耳的提示音。
再看看面前一臉真誠，眼神不容拒絕的后土。
林沖霄，生平第一次感到了一絲……不好意思。
這事情的發(fā)展，怎么搞得好像他幫助后土，是另有所圖一樣？
不僅上演了一出精彩的空手套白狼，憑空復制了一套威能更加恐怖的混沌至寶。
到頭來，還要再白白拿走人家一件頂級的后天功德至寶，鴻蒙量天尺。
饒是林沖霄的臉皮，自認已經修煉得堪比城墻，此刻也不由得感到了一絲羞愧。
他發(fā)誓，他最初幫助后土淬煉法寶，真的只是出于最純粹的感激之心，從未想過要從系統(tǒng)中獲得什么返還的至寶。
如果可以的話，他甚至愿意將系統(tǒng)返還的這套更強的“大道生死簿”和“天元判官筆”，直接贈送給后土。
可是。
系統(tǒng)的規(guī)則是絕對的，返還的至寶，與他靈魂綁定，只有他自己能夠使用。
林沖霄的目光，一時間變得極其復雜，內心正在進行著天人交戰(zhàn)。
后土見他遲遲不肯伸手，又一次誠懇地勸說道。
“道友，能得到你如此傾力的幫助，本宮已是感激不盡?！?/p>
“你若是不肯收下這鴻蒙量天尺，那本宮，也實在是沒有顏面收下這兩件新生的先天至寶了?！?/p>
聽到后土這近乎于“威脅”的話語，林沖霄心下終于做出了決定。
婆婆媽媽，扭扭捏捏，那不是他的風格！
大不了，日后自己再想辦法，從其他方面多為后土，多為這地道做一些事情，不就行了！
“那好吧，既然娘娘如此堅持，那沖霄，便卻之不恭了?！?/p>
他抬起手，將那柄散發(fā)著浩瀚功德之光的鴻蒙量天尺，穩(wěn)穩(wěn)地握在了掌中。
可他卻有些不好意思去仔細端詳這件寶貝。
更不好意思當著后土的面，再對這尺子來一次“神淬”。
那樣一來一回，自己等于從地府順走了三件頂級至寶。
這實在是讓他感覺有些……過意不去。
凝視著后土，林沖霄收起了所有的雜念，神色突然變得前所未有的嚴肅與認真。
“后土娘娘，我且問你，你是否……渴望著有朝一日，能徹底擺脫這天道的束縛？”
“我再問你，你的心中，是否……還有那么一絲膽量，去重建那曾經威震洪荒的巫族？”
“我最后問你，你的夢里，是否……還會時常想念，你那十一位早已隕落的兄長？”
一連三問，如同三道撼動天地的驚雷，接連不斷地在后土的心海深處炸響！
后土的嬌軀，驟然間劇烈地一震！
她抬起頭，用一種包含了震驚、渴望、懷疑與恐懼的復雜目光，死死地盯著林沖霄，心底掀起了足以淹沒整個洪荒的驚天駭浪。
擺脫天道的束縛？
這種念頭，她何止是想過？簡直是日思夜想，夜夜煎熬！
當年，她感念洪荒大地上，那無數(shù)死后無處歸依，只能在世間游蕩的孤魂野鬼，心生大慈悲。
這才毅然決然，以自身祖巫之軀，演化六道輪回，建立了這幽冥地府。
可就在她功德圓滿，即將真正創(chuàng)立“地道”，成就與道祖鴻鈞平起平坐的地道圣人的最關鍵時刻，鴻鈞與天道，卻在背后給了她一記最陰狠的悶棍！
后土若是真的成功，那么洪荒世界，將出現(xiàn)一個可以與天道分庭抗禮的“地道”。
在天道與鴻鈞的眼中，這無異于是在挑戰(zhàn)他們的絕對權威，他們怎么可能允許洪-荒之中，出現(xiàn)和他們同一等級的存在？
于是，他們的出手，是那樣的毫不猶豫，那樣的陰險毒辣。
最終的結果，便是后土被永久地禁錮在了這地府之中，名為地道圣人，實為最可悲的囚徒，永世不得離開半步。
可以說。
她這個圣人，是洪荒之中，最憋屈，最名不副實的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