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動,引魔氣入丹田,你已經(jīng)沒有仙骨了,再不重塑根基,不出三日,你就會被這里的罡風(fēng)撕成碎片?!?/p>
夭夭的聲音清清冷冷,完全沒了剛才的嬌媚。
她盤腿坐在我對面,雙手結(jié)印,一縷縷精純的魔氣從她指尖溢出,牽引著我體內(nèi)那股橫沖直撞的力量,緩緩歸于丹田。
我疼得渾身發(fā)抖,汗水浸濕了早已破爛的囚衣。
廢棄的丹田就像一個干涸的池塘,突然涌入兇猛的洪水,那種撕裂般的痛楚,遠勝過追魂釘穿骨。
“忍著點,第一次總是比較痛的。”她輕描淡寫地說著,仿佛在談?wù)撎鞖狻?/p>
我咬緊牙關(guān),死死盯著她。
她到底是誰?為什么要這么做?
僅僅因為我的眼睛像一個故人?這種理由,連三歲小孩都不會信。
“你……到底有什么圖謀?”我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
夭-夭抬起眼皮,那雙血瞳在黑暗中閃著妖異的光。
“我的圖謀?我的圖謀就是,我覺得你比玄寂那個偽君子順眼多了。”
她頓了頓,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
“你以為,玄寂為什么娶我?真為了仙魔和平?別逗了,你們這些所謂的名門正派,‘上岸’之后想的,從來都只有自己的利益?!?/p>
“他看上的,是我魔族的《噬天魔典》,想借此突破他停滯了五百年的大乘境界,飛升成神。”
“而我爹,那個老糊涂,看上的,是你們青云洲的‘鎮(zhèn)魂鼎’,想用它來復(fù)活我那個早就死透了的娘?!?/p>
她的話,像一道道驚雷,在我腦海中炸開。
我一直以為,師尊是光風(fēng)霽月的君子,青云洲是守護人間的凈土。
原來,一切都只是骯臟的交易。
而我,就是那個被隨手丟棄的,無足輕重的代價。
巨大的荒謬感和背叛感,幾乎將我吞噬。
“噗——”
我一口心血噴出,染紅了身前的地面。
“廢物。”夭夭皺了皺眉,卻還是加大了魔氣的輸送。
“穩(wěn)住心神!你想一輩子都當(dāng)個廢物,被他踩在腳下嗎?你想讓他和別的女人,用你換來的太平日子逍遙快活嗎?”
她的聲音像是魔鬼的低語,每一個字都在敲打我搖搖欲墜的尊嚴。
不想!
我當(dāng)然不想!
憑什么?
憑什么我苦修三百年,換來的是仙骨被廢,淪為笑柄?
憑什么他玄寂,可以心安理得地踩著我的尸骨,去追尋他的無上大道?
一股滔天的恨意,從我心底最深處噴涌而出。
我睜開眼,眼中不再是迷茫和痛苦,而是被逼入絕境的瘋狂。
“啊啊啊啊?。 ?/p>
我仰天長嘯,主動引導(dǎo)著那股狂暴的魔氣,一遍又一遍地沖刷著我殘破的經(jīng)脈。
斷了,就重續(xù)!
廢了,就再造!
我要活下去!
我要變強!
我要讓玄寂,為他所做的一切,付出血的代價!
不知過了多久,體內(nèi)的劇痛漸漸平息,取而代de,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充盈感。
我能感覺到,在丹田的廢墟之上,一顆黑色的,帶著詭異紋路的魔丹,正在緩緩成形。
成了。
我入魔了。
我緩緩睜開眼,看向?qū)γ娴呢藏病?/p>
她的臉色有些蒼白,顯然為了幫我,消耗了大量的元氣。
她額前有一縷不羈的碎發(fā),總是喜歡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晃動,像一只不知疲倦的蝶。
“多謝。”我第一次,對一個“魔”,說出了這兩個字。
夭夭收回手,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客氣什么,以后還要指望你幫我干活呢?!?/p>
她站起身,拍了拍嫁衣上不存在的灰塵。
“這九幽煉獄深處,封印著一把上古魔兵,名為‘焚天’。玄寂那個狗東西做夢都想得到它,可惜他仙氣太重,一靠近就會被魔氣反噬。”
“但你不一樣了?!彼龥_我眨了眨眼,笑容狡黠如狐。
“你現(xiàn)在是‘半仙半魔’的體質(zhì),簡直是取走‘焚天’的最佳人選。懂我意思嗎?打工人?!?/p>
原來,這才是她的真正目的。
她救我,只是為了利用我。
也好。
互相利用,總比單方面被拋棄要好。
“我憑什么幫你?”我冷冷地問。
“憑我可以讓你報仇?!必藏沧叩轿颐媲?,俯下身,溫?zé)岬暮粑俅畏鬟^我的臉頰。
“拿到‘焚天’,殺了玄寂,你就是新的青云掌門。到時候,整個仙界都得看你臉色,這買賣,不虧吧?”
她的紅唇幾乎要貼上我的嘴唇,我甚至能聞到她身上清冽的,像雪后青草一樣的香氣。
一個魔,身上怎么會有這么干凈的味道?
我鬼使神差地,沒有推開她。
“成交?!?/p>
我聽到自己說。
夭夭滿意地笑了,她直起身,從懷里掏出一個小小的玉瓶,丟給我。
“這是‘化骨水’,能溶掉你身上的追魂釘。三個時辰后,我再來找你?!?/p>
說完,她轉(zhuǎn)身,火紅的裙擺在黑暗中劃出一道絢麗的弧線,很快便消失不見。
我看著手中的玉瓶,又看了看自己丹田中那顆緩緩旋轉(zhuǎn)的魔丹。
從天堂墜入地獄,又從地獄窺見一絲復(fù)仇的微光。
這一切,都像一場荒誕的夢。
可我知道,這不是夢。
玄寂,夭夭……
我的人生,從今天起,將和這兩個名字,不死不休。
可我當(dāng)時并不知道,夭夭說的那個“故人”,究竟是誰。
更不知道,她藏在心底最深處的秘密,會成為日后刺穿我心臟最鋒利的一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