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之后,別墅里的空氣變得更加詭異。
沈明看我的眼神,不再只是猜疑,而是多了一層深深的恐懼。
他開始刻意地避開我,甚至不敢和我同乘一輛車。他寧愿自己打車,也不愿再體驗一次那要命的“180邁”,和那句“口紅臟了”的誅心之言。
而宋清瑤,則陷入了一種更深的沉默。
她不再用探究的眼神看我,而是選擇無視。她把我當成一團空氣,一個沒有生命的物件。
她在害怕。
我能感覺到。她在害怕自己心中那個呼之欲出的猜測,害怕面對那個已經(jīng)死去,卻又陰魂不散的前男友。
她在用冷漠,來構(gòu)筑一道防線,保護自己那早已千瘡百孔的內(nèi)心。
可惜,這道防線,在我面前,不堪一擊。
沈明的生日快到了。
他想大辦一場,以此來沖刷掉前幾天慈善晚宴上的晦氣,重新樹立他作為沈氏集團總裁的威嚴。
他命令宋清瑤,必須以女主人的身份,為他操辦這一切。
“這是你作為沈太太的義務?!彼驹诙堑臉翘萆希痈吲R下地對她說。
宋清瑤沒有反抗,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
她就像一個被抽去靈魂的木偶,任由他擺布。
看著她這副樣子,我的心,像是被針扎一樣疼。
我認識的宋清瑤,不是這樣的。
她驕傲,她倔強,她是一朵帶刺的玫瑰,絕不會任人踐踏。
是沈明,是這三年的婚姻,磨平了她的棱角,折斷了她的翅膀。
沈明,你該死。
生日宴那天,賓客云集,極盡奢華。
沈明穿著一身白色的定制西裝,像個白馬王子一樣,站在門口迎接客人。
他春風得意,仿佛已經(jīng)忘掉了之前所有的不快。
他甚至還主動走到我面前,拍了拍我的肩膀,像個寬宏大量的君主。
“林周,今天好好干。過了今天,我給你漲工資。”
我低著頭,謙卑地回答:“謝謝沈總。”
心里,卻在冷笑。
漲工資?
沈明,你可能不知道,你連下個月的工資,都未必發(fā)得出來了。
宴會的高潮,是送禮物環(huán)節(jié)。
沈明拆著那些價值不菲的禮物,臉上的笑容越來越燦爛。
最后,他走到宋清瑤面前,眼神里帶著一絲期待。
“清瑤,我的禮物呢?”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宋清瑤身上。
宋清瑤從一個精致的禮品袋里,拿出一個盒子,遞給他。
“生日快樂。”
沈明迫不及待地打開。
里面,是一條價值百萬的百達翡麗鉆石項鏈。
奢華,昂貴,符合他一貫的審美。
“我很喜歡?!鄙蛎餍χ秧楁湸髟谧约翰弊由?,然后,當著所有人的面,擁抱了宋清瑤。
他甚至想親吻她。
卻被宋清瑤,不著痕跡地躲開了。
沈明的臉色,瞬間沉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復了笑容。
“謝謝你,老婆?!?/p>
人群中,爆發(fā)出熱烈的掌聲和起哄聲。
我站在角落里,冷冷地看著這一幕。
項鏈?
沈明,你以為她送你的是代表愛意的項鏈嗎?
不。
那是一條冰冷的,象征著利益和交易的鎖鏈。
而我,今天也要送你一份禮物。
一份,能把你徹底鎖死在地獄的禮物。
我悄悄地離開宴會廳,撥通了一個電話。
“喂,是張記者嗎?我是林周。”
電話那頭,是本市最著名的一個八卦周刊的記者。
“我有一個關(guān)于沈氏集團的驚天猛料,你感興趣嗎?”
……
半個小時后,我回到宴會廳。
沈明正在切蛋糕。
就在他切下第一刀的時候,宴會廳的大門,被人“砰”的一聲,粗暴地推開。
一群扛著長槍短炮的記者,一窩蜂地沖了進來。
閃光燈瞬間亮成一片,對著沈明,瘋狂地拍攝。
“沈總!請問您對沈氏集團涉嫌偷稅漏稅,做假賬,非法轉(zhuǎn)移資產(chǎn)的傳聞,有何回應?”
“沈總!聽說您的父親,沈董事長,已經(jīng)被紀委帶走調(diào)查了,是真的嗎?”
“沈總!沈氏的股價已經(jīng)暴跌,是不是意味著沈氏集團,即將破產(chǎn)?”
一個個尖銳的問題,像一把把利刃,狠狠地插進沈明的心臟。
他呆住了。
他臉上的笑容,凝固了。
他手里的蛋糕刀,“哐當”一聲,掉在地上。
他完了。
沈家,也完了。
這一切,都在我的計劃之中。
林周的身份,是個退伍兵,無父無母,背景干凈得像一張白紙。
但江嶼不是。
江嶼的父親,曾經(jīng)是沈家公司的財務總監(jiān),因為“貪污”的罪名,被沈明的父親,親手送進了監(jiān)獄,最后郁郁而終。
那些所謂的“罪證”,都是沈家偽造的。
真正的賬本,一直在我父親手里,臨死前,他交給了我。
我等這一天,已經(jīng)等了太久太久。
我本來打算,大學畢業(yè)后,就用這份賬本,為我父親翻案,把沈家送上絕路。
可我死了。
現(xiàn)在,我回來了。
雖然遲了三年,但,復仇,從不嫌晚。
宴會廳里,亂成一團。
賓客們驚慌失措,四散而逃。
記者們則像聞到血腥味的鯊魚,把沈明圍得水泄不通。
“不是的!你們胡說!這是污蔑!”沈明像個瘋子一樣,歇斯底里地嘶吼著。
但沒有人聽他的。
曾經(jīng)不可一世的沈大總裁,此刻,就像一個被人扒光了衣服的小丑,可憐又可悲。
我穿過混亂的人群,走到宋清瑤身邊。
她站在那里,像一座被遺忘的雕塑,靜靜地看著眼前這出荒誕的鬧劇。
她的臉上,沒有驚訝,沒有幸災樂禍,只有一片死寂的平靜。
仿佛,她早就預料到了這一天的到來。
“我們走吧?!蔽艺f。
我沒有再用“沈太太”這個稱呼。
她抬起頭,看著我,那雙空洞的眼睛里,終于有了一絲神采。
“是你做的?”她問。
“是?!蔽覜]有否認。
她看著我,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她笑了。
那是我回來之后,第一次看到她,真正地笑。
那笑容,像煙花一樣,在-她蒼白的臉上,瞬間綻放,美得驚心動魄。
“走。”她說。
我拉起她的手。
她的手,很冷,很軟。
和記憶里的一模一樣。
我拉著她,穿過那些曾經(jīng)對她阿諛奉承,如今卻避之不及的人群,一步一步,走出了這個金碧輝煌的牢籠。
外面,下起了小雨。
我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為她擋住了所有的風雨。
“去哪里?”她問。
“回家?!蔽艺f。
回我們的家。
沈明送你的,是代表束縛的項鏈。
而我送你的,是掙脫一切的自由。
和一份,遲到了三年的,復A。
這不是鎖鏈。
清瑤,這是我為你,贖回你人生的,投名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