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zhuǎn)學(xué)第一天，我就目睹職校老大給新同桌鞠躬喊“野哥”。
從此成了他的專屬借物站：“同桌借支筆？”“借個本子？”“借你書看一眼？
” 直到那天他湊近我耳畔：“東西都齊了，就缺個女朋友。
” 我捏著被借走的草莓筆小聲問：“那…要還嗎？” 他笑著揉亂我頭發(fā)：“小祖宗，
借了就是一輩子?！本旁拢铣且恢械目諝饫镞€殘留著夏末的燥熱，
混合著新漆的塑膠跑道和油墨印刷課本的味道。蘇念晚拖著半人高的行李箱，
站在人來人往的校門口，像一顆被潮水沖上岸的貝殼，
帶著點格格不入的茫然和初來乍到的怯意。陽光有些晃眼，她微微瞇起那雙圓圓的杏眼，
打量著眼前這座陌生的、據(jù)說升學(xué)率極高的重點中學(xué)?！澳钔?！這邊這邊！
”一個扎著高馬尾、穿著同款藍(lán)白校服的女生從人群中擠了過來，臉上是毫不掩飾的熱情，
正是昨天在新生群聊里就異?；钴S、自告奮勇要當(dāng)向?qū)У耐嗤瑢W(xué)林笑笑。蘇念晚松了口氣，
連忙迎上去：“笑笑，麻煩你了。”“客氣啥！”林笑笑一把幫她拎過行李箱的一個提手，
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帶著她往里走，嘴巴像上了發(fā)條一樣一刻不停，“咱們班在三樓最東邊，
班主任姓李，看著嚴(yán)肅其實人挺好……對了對了，你座位安排下來了，靠窗第四排，
同桌嘛……”林笑笑的聲音忽然壓低了，神秘兮兮地湊近，帶著一種分享驚天大秘密的興奮，
“你運氣‘爆棚’，跟陸星野坐一塊兒！”“陸星野？”蘇念晚對這個名字毫無概念，
只是下意識地重復(fù)?！皣u！”林笑笑緊張地左右看看，確保沒人注意她們，才用氣聲繼續(xù)，
“轉(zhuǎn)學(xué)生，上學(xué)期快結(jié)束才來的。你知道隔壁南城職校那個周巖吧？人稱‘巖哥’，
打架出了名的狠，職校那片兒沒人敢惹他?！碧K念晚點點頭，心里隱約浮起一絲不好的預(yù)感。
“開學(xué)第一天，就在校門口那條小巷子口，”林笑笑繪聲繪色，眼睛瞪得溜圓，
“周巖帶著他那幫小弟，堵住了陸星野。我當(dāng)時正好路過，嚇得腿都軟了，以為要血濺當(dāng)場！
結(jié)果你猜怎么著？”她故意賣了個關(guān)子。蘇念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周巖那兇神惡煞的臉，
唰一下，變得畢恭畢敬！對著陸星野，腰彎得都快九十度了！清清楚楚喊了一聲‘野哥’！
那聲音，嘖嘖，恭敬得不得了！”林笑笑拍著胸口，一臉心有余悸又無比八卦的樣子，
“然后他手下那幫人也跟著齊刷刷喊‘野哥’！那場面……嘖嘖嘖，
后來就沒人敢打聽陸星野到底什么來頭了，反正，”她總結(jié)陳詞，語氣篤定，“惹不起！
絕對的大佬！平時看著懶懶散散的，眼神掃過來，冷得能凍死人?！碧K念晚腦子里嗡的一聲。
職校老大……九十度鞠躬……野哥……這幾個詞像冰雹一樣砸下來，
把她對新學(xué)校那點微弱的期待砸得七零八落。她本來就有點輕微社恐，
最怕跟這種看起來就不好惹的人物打交道。她下意識地捏緊了書包帶子，指尖微微發(fā)涼。
“別怕別怕，”林笑笑看她臉色發(fā)白，后知后覺地安慰，“他不主動惹事的，
就是氣場太嚇人，沒人敢跟他說話。你……自求多福吧?！边@安慰聽起來更像是催命符。
揣著這顆惴惴不安的心，蘇念晚跟在林笑笑身后，腳步沉重地爬上三樓，
走進高一（3）班的后門。教室里鬧哄哄的，充斥著暑假重逢的興奮交談聲。
光幾乎是立刻就鎖定了靠窗第四排那個靠走廊的空位——以及它旁邊那個趴在桌子上的人影。
那人穿著干凈的藍(lán)白校服，身形頎長，即使趴著也能看出肩背的線條。
后頸露出的皮膚在陽光下顯得很白，幾縷黑色的碎發(fā)隨意地搭在上面。他像是睡著了，
又像只是單純地不想理會周遭的喧囂，
與整個熱鬧的教室格格不入地隔開了一個安靜孤絕的氣場圈。蘇念晚的心跳猛地漏跳了一拍，
隨即又擂鼓般狂跳起來。那個后腦勺，此刻在她眼里，充滿了無形的壓迫感。
她甚至能腦補出對方突然抬起頭，露出傳說中那雙冰冷凍人的眼睛，冷冷地掃視她的畫面。
“喏，就那兒?！绷中πτ孟掳椭噶酥?，給了她一個“你懂的”眼神，
就趕緊溜回自己前排的座位去了。蘇念晚深吸一口氣，像是即將奔赴刑場。
她躡手躡腳地走過去，小心翼翼地拉開椅子，動作輕得不能再輕，
生怕驚擾了旁邊沉睡的“猛獸”。坐下后，她挺直腰板，雙手規(guī)規(guī)矩矩地放在膝蓋上，
眼睛盯著前方空無一物的黑板，連呼吸都刻意放輕放慢。眼角的余光卻不受控制地瞥向旁邊。
大佬的桌子可真干凈啊……除了一個看起來空癟癟的黑色單肩背包隨意地扔在桌肚邊緣，
桌面上空無一物。連本書都沒有！蘇念晚心里的小人已經(jīng)在尖叫：果然不是來好好學(xué)習(xí)的！
怎么辦怎么辦，待會兒上課他要是嫌我吵怎么辦？
或者……他睡醒了會不會覺得我占了太多地方？她悄悄地把自己的文具盒、課本、筆記本，
盡可能往自己這邊挪了又挪，恨不得在兩張桌子中間畫出一條清晰的三八線。
內(nèi)心彈幕已經(jīng)刷了滿屏：【完了完了，呼吸聲會不會太大？
】 【我的書角好像碰到他的桌子了！趕緊收回來！】 【他什么時候醒?。?/p>
醒了會不會看我？】 【蒼天啊，我只是想安安靜靜讀個書而已！】 【佛祖保佑，
讓他一直睡下去吧……】班主任李老師是個四十歲左右、戴著細(xì)邊眼鏡的女老師，
踩著上課鈴準(zhǔn)時走進教室。她敲了敲講臺，教室里漸漸安靜下來。蘇念晚注意到，
旁邊趴著的身影似乎動了一下，但依舊沒有抬起頭。李老師開始講新學(xué)期的注意事項，
聲音不高不低。蘇念晚一邊強迫自己集中精神聽講，一邊用盡全身力氣維持著僵硬的坐姿，
感覺后背都快出汗了。就在她稍微放松一點點，試圖去理解李老師說的“學(xué)分構(gòu)成”時，
旁邊忽然傳來一陣輕微的布料摩擦聲。她的神經(jīng)瞬間繃緊！陸星野動了。
他慢悠悠地直起身體，動作帶著一種剛睡醒的慵懶。
他似乎根本沒聽講臺上的李老師在說什么，只是抬手揉了揉后頸，然后隨意地轉(zhuǎn)過頭，
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他這位新同桌身上。那目光談不上多冷，但也絕沒有溫度。
像秋日清晨掠過湖面的風(fēng)，帶著一絲尚未完全褪去的涼意，平靜無波地掃過蘇念晚的臉。
蘇念晚的腦子“嗡”地一聲，一片空白。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間沖上了頭頂，又在下一秒凍住。
她像個被按下了暫停鍵的木偶，連呼吸都忘了，眼睛瞪得溜圓，一眨不眨地回望著對方。
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毫無章法地撞擊著肋骨，咚咚咚的聲音震得她自己耳膜發(fā)疼。
【他看我了！他真的看我了！】 【眼神好可怕！像在評估什么……】 【完了完了，
他是不是覺得我很礙眼？】 【我該笑嗎？還是該低下頭？救命！】時間仿佛凝固了幾秒。
陸星野那雙眼睛，瞳仁是偏深的墨色，此刻因為剛睡醒，顯得有點霧蒙蒙的，
但深處又透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疏離和銳利。他就那么靜靜地看著她，臉上沒什么表情，
似乎只是單純地確認(rèn)一下自己旁邊多了個什么東西。就在蘇念晚感覺自己快要窒息的時候，
陸星野的視線從她臉上移開了，漫不經(jīng)心地掃過她攤開在桌面的嶄新課本，
又落回她因為緊張而微微蜷縮的手指上。然后，他轉(zhuǎn)回了頭，
重新看向前方——雖然蘇念晚覺得他看的可能只是空氣。壓迫感驟然消失。
蘇念晚猛地吸了一口氣，才發(fā)覺自己憋得胸口發(fā)疼。她趕緊低下頭，
假裝在筆記本上寫寫畫畫，手指卻抖得厲害，寫下的全是歪歪扭扭的線條。
第一節(jié)課就在這種高度緊張和內(nèi)心瘋狂刷屏中艱難地熬了過去。下課鈴一響，
蘇念晚幾乎是彈射起步，逃離了那個讓她坐立難安的位置，
飛快地竄到林笑笑的座位旁尋求庇護?！霸趺礃釉趺礃?？近距離接觸大佬什么感覺？
”林笑笑立刻抓住她，雙眼放光。蘇念晚心有余悸地拍著胸口，小臉煞白：“嚇?biāo)牢伊耍?/p>
他醒了，看了我一眼！就那么一眼，我感覺我魂兒都沒了！他桌子好空啊，就一個包，
什么書都沒有！他是不是……是不是隨時準(zhǔn)備……”她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聲音都在發(fā)顫。
林笑笑被她逗笑了：“噗，哪有那么夸張！不過他不學(xué)習(xí)是真的，
聽說心情好就考個第一玩玩，心情不好就交白卷。李老師都拿他沒辦法。
”她拍拍蘇念晚的肩膀，“習(xí)慣就好，習(xí)慣就好?！碧K念晚欲哭無淚，這怎么習(xí)慣啊？
第二節(jié)是數(shù)學(xué)課，年輕的女老師語速飛快。蘇念晚強迫自己集中精神，努力跟上思路。
當(dāng)老師在黑板上寫下一道例題，宣布：“現(xiàn)在大家拿出練習(xí)本，試著解一下這道題，五分鐘。
”教室里響起一片翻找練習(xí)本和筆的窸窣聲。
蘇念晚也趕緊從書包里掏出自己的練習(xí)本和筆袋。就在她剛把筆袋拉鏈拉開一半時，
一只骨節(jié)分明、手指修長的手，突然出現(xiàn)在她眼角的余光里。那只手屈起食指和中指，
不輕不重地在她面前的桌面上，叩了兩下。篤，篤。聲音不大，卻像敲在了蘇念晚的心尖上。
她全身的汗毛瞬間炸起！她僵硬地、一點點地轉(zhuǎn)過頭，對上陸星野的視線。
他不知何時側(cè)過了身，一手隨意地搭在桌沿，身體微微向她這邊傾斜了一點。陽光透過窗戶，
給他輪廓分明的側(cè)臉鍍上了一層淺金，濃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小片陰影。
他臉上沒什么特別的表情，眼神淡淡的，薄唇微啟，吐出的字句帶著點剛睡醒的微啞，
清晰地鉆進蘇念晚的耳朵：“同桌，借支筆？”轟——！蘇念晚只覺得一股熱氣直沖頭頂，
臉頰瞬間燙得能煎雞蛋。大腦一片空白，只剩下林笑笑那句“惹不起”在瘋狂回蕩。借筆？
大佬沒帶筆？他是在跟我說話？我該借哪支？他會不會嫌棄？不借會不會被記仇？
無數(shù)個念頭瞬間擠爆了她的CPU。身體比腦子反應(yīng)更快。在理智思考出結(jié)果之前，
她的手已經(jīng)像被無形的線操控著，飛快地伸進筆袋，
幾乎是顫抖著摸出了那支她最喜歡的、筆桿上印著幾顆可愛小草莓圖案的粉色中性筆。
她雙手捧著筆，以一種近乎進貢的姿態(tài)，小心翼翼地、極其緩慢地遞到陸星野面前。
眼睛根本不敢看對方的表情，視線死死地釘在桌面那道細(xì)小的木紋上，聲音細(xì)若蚊吶，
還帶著明顯的顫音：“給……給你……”內(nèi)心彈幕早已火山噴發(fā)： 【啊啊??！
我居然把草莓筆給大佬了！】 【他會不會覺得我在故意羞辱他？！】 【完了完了，
這粉嫩嫩的顏色跟他冷酷的氣質(zhì)完全不搭??！】 【他要是覺得我幼稚怎么辦？
會不會下一秒就把筆掰斷了？】 【佛祖保佑！耶穌保佑！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蘇念晚能清晰地聽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聲，
甚至能感覺到對方落在她手上那支筆上的目光。她幾乎要維持不住雙手捧筆的姿勢了。然后，
她感覺到筆被輕輕抽走了。她偷偷地掀起一點眼皮，飛快地瞟了一眼。
只見陸星野兩根修長的手指捏著那支與他形象格格不入的粉色草莓筆，
視線落在筆桿上那幾顆鮮紅的小草莓上，似乎停頓了那么零點幾秒。蘇念晚緊張得快要窒息。
下一秒，她似乎看到陸星野那形狀好看的唇角，極其細(xì)微地向上彎了一下。那弧度太淺太快，
淺到讓蘇念晚以為自己高度緊張之下出現(xiàn)了幻覺。他什么也沒說，轉(zhuǎn)回頭，
捏著那支粉嫩的草莓筆，在空蕩蕩的桌面上隨意地轉(zhuǎn)了兩下。筆桿在他靈活的手指間翻飛，
粉色的殘影劃出流暢的弧線。然后，他低下頭，姿態(tài)放松，
開始在那張?zhí)K念晚貢獻出來的空白草稿紙上——他顯然沒帶本子——寫寫畫畫起來。
整個過程，他甚至沒再看蘇念晚一眼，仿佛剛才那驚心動魄的“借筆事件”從未發(fā)生。
蘇念晚僵在原地，雙手還保持著捧東西的姿勢，好一會兒才像被抽干了力氣一樣，
慢慢放下手，軟軟地塌下肩膀。后背一片冰涼，全是剛才嚇出的冷汗。
她偷偷瞄了一眼陸星野的側(cè)臉。他神情專注（或者說漫不經(jīng)心）地看著草稿紙，
長長的睫毛垂著，鼻梁很高。那支粉色草莓筆在他骨節(jié)分明的手里，竟然……詭異地和諧？
甚至還透出一點……反差萌？【他……他好像沒生氣？】 【還用了？用我的草莓筆？
】 【幻覺！一定是幻覺！大佬的心思你別猜！】蘇念晚甩甩頭，
把那點不切實際的念頭甩出去。她趕緊拿出自己的練習(xí)本和筆，心不在焉地開始解題，
心思卻完全不在題目上，滿腦子都是那支粉色的筆在修長手指間翻飛的畫面。
數(shù)學(xué)課剩下的時間，蘇念晚都在一種劫后余生的恍惚中度過了。下課時，
陸星野把筆輕輕放回她的桌角，依舊沒說話，起身離開了座位。
蘇念晚看著那支失而復(fù)得的草莓筆，小心翼翼地把它收進筆袋最里面，
像藏起一個驚心動魄的秘密?！霸趺礃?？第一次‘借貸’順利嗎？
”林笑笑一下課就又湊了過來，八卦之火熊熊燃燒。蘇念晚苦著臉，
把剛才驚心動魄的借筆過程描述了一遍，重點強調(diào)了那支草莓筆和自己差點嚇?biāo)赖臓顟B(tài)。
“噗哈哈哈！”林笑笑笑得前仰后合，“草莓筆？真有你的蘇念晚！不過……大佬居然用了？
還沒說什么？”她摸著下巴，若有所思，“這倒是個新發(fā)現(xiàn)。
看來這位‘野哥’……也沒傳說中那么不近人情嘛？”蘇念晚卻不敢這么樂觀。
她總覺得這只是暴風(fēng)雨前的寧靜，大佬的心思，深不可測。果然，
她的“不安”在下午的英語課上得到了印證。英語老師布置了課后翻譯作業(yè)。
蘇念晚正埋頭在自己的筆記本上奮筆疾書，旁邊又傳來了熟悉的動靜。
陸星野翻找了一下他那依舊空空如也的書包，然后轉(zhuǎn)過頭，屈指，再次叩響了她的桌面。篤，
篤。蘇念晚的心跟著那聲音猛地一跳，條件反射般地轉(zhuǎn)過頭。陸星野看著她，眼神平靜無波，
語氣理所當(dāng)然，仿佛在說“今天天氣不錯”：“同桌，借個本子？
”蘇念晚：“……”【又來了！又來了！大佬是屬貔貅的嗎只進不出？】 【筆借了，
現(xiàn)在又要借本子？】 【我這是被當(dāng)成移動文具庫了嗎？】 【他書包里除了空氣還有什么？
！】內(nèi)心瘋狂吐槽，但身體依舊很誠實。蘇念晚默默地、帶著點悲憤的心情，
從自己一摞嶄新的筆記本里，挑了一本最普通的、純藍(lán)色封面的遞了過去。“謝謝。
”陸星野接過，聲音依舊平淡無波。蘇念晚剛松了口氣，準(zhǔn)備繼續(xù)寫作業(yè)。
卻見陸星野翻開本子，拿起筆——還是她那支草莓筆，他居然一直沒還！——寫了兩行，
然后眉頭微微蹙起，指尖在紙頁上摩挲了兩下。他又側(cè)過頭，看向蘇念晚，
表情帶著點……嫌棄？“這個本子的紙……”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措辭，“寫字手感不好。
”蘇念晚：“？？？”【手感不好？！】 【大佬您還挑紙的質(zhì)感？！
】 【我這是普通道林紙不是宣紙更不是金箔啊喂！】 【要求這么多你自己倒是帶啊！
】內(nèi)心彈幕刷得飛起，蘇念晚的表情卻凝固在臉上，只剩下一雙圓溜溜的杏眼茫然地眨巴著。
陸星野看著她呆住的樣子，似乎覺得有點意思，嘴角又牽起那抹極淡、極快的弧度，
慢悠悠地補充道：“有沒有……帶橫線間距更寬一點的？
”蘇念晚：“……”她感覺自己額角的青筋在歡快地跳動。認(rèn)命地深吸一口氣，
蘇念晚再次埋首書包，在一堆本子里翻翻找找，
終于抽出一本橫線間距稍微寬那么一點點的米黃色筆記本，再次雙手奉上。這次，
陸大佬滿意了。他點點頭，接過本子，終于不再打擾她。蘇念晚癱在椅子上，
感覺像打了一場無聲的仗，身心俱疲。
她看著旁邊那位心安理得用著她的筆、她的本子開始“創(chuàng)作”的同桌，
內(nèi)心的小人已經(jīng)淚流滿面：【這日子……什么時候是個頭??！
】日子就在這種“借與被借”的詭異日常中一天天滑過。
蘇念晚從一開始的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到后來的條件反射、內(nèi)心瘋狂吐槽，
再到如今……竟隱隱生出一種詭異的“習(xí)慣”。她甚至在自己的書包里，
專門開辟了一個“備用區(qū)”，里面多放了一支筆（非粉色），
一個橫線間距更寬的本子（米黃色同款），
還有一本嶄新的英語詞典——以防某位大佬哪天心血來潮要“借詞典”。
這天輪到蘇念晚和林笑笑值日，負(fù)責(zé)打掃教室和擦黑板。放學(xué)鈴響后，
教室里很快走得只剩下她們倆。蘇念晚正踮著腳，努力擦著黑板最上沿的粉筆字跡，
林笑笑在下面掃地。突然，教室后門被人不客氣地推開，撞在墻上發(fā)出“哐當(dāng)”一聲響。
蘇念晚嚇了一跳，差點從椅子上滑下來。她扶著黑板穩(wěn)住身體，回頭看去。
門口站著三個穿著花里胡哨T恤、一看就不是本校學(xué)生的男生，流里流氣的，
眼神肆無忌憚地在教室里掃視，最后定格在蘇念晚身上。為首一個染著幾撮黃毛的男生，
吹了聲口哨，吊兒郎當(dāng)?shù)亻_口：“喲，小學(xué)妹，就你們兩個??？挺辛苦嘛。來來來，
哥哥們幫幫你？”說著，就嬉皮笑臉地朝蘇念晚這邊走過來。蘇念晚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抓著黑板擦的手心全是汗。她下意識地后退一步，脊背緊緊抵住了冰冷的黑板，
聲音因為緊張而發(fā)緊：“不、不用了，謝謝?！薄皠e客氣嘛！”黃毛笑嘻嘻地又逼近一步，
伸手似乎想去拿她手里的黑板擦，“哥哥們最喜歡助人為樂了?！绷硗鈨蓚€男生也圍了上來，
臉上帶著不懷好意的笑，把蘇念晚和林笑笑圍在了講臺附近。
林笑笑鼓起勇氣擋在蘇念晚前面：“你們想干嘛？這里是學(xué)校！再不走我叫保安了！
”“叫保安？”黃毛嗤笑一聲，“等保安來了，哥哥們早就跟小學(xué)妹聊完天了。
”他繞過林笑笑，目光黏在蘇念晚因為害怕而微微發(fā)白的小臉上，“小學(xué)妹，叫什么名字??？
加個微信唄？哥哥帶你出去玩，比在這擦黑板有意思多了。
”濃重的煙味和一種令人不適的氣息撲面而來。蘇念晚只覺得胃里一陣翻騰，
巨大的恐懼攥緊了她的心臟，讓她幾乎無法呼吸，只能徒勞地?fù)u頭，身體控制不住地發(fā)抖。
【怎么辦怎么辦？】 【笑笑……】 【他們是誰啊？
】 【誰來幫幫我們……】就在蘇念晚絕望地以為今天在劫難逃時，一道修長冷峻的身影，
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了后門門口。夕陽的余暉從門口斜斜地打進來，
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他單手插在校服褲袋里，另一只手臂上隨意地搭著件薄外套，
姿態(tài)閑適得像是路過。是陸星野。他沒有立刻進來，只是斜倚在門框上，
目光淡淡地掃過教室內(nèi)的情形。那目光平靜無波，甚至帶著點剛睡醒的倦意，卻像一盆冰水，
瞬間澆熄了黃毛幾人臉上的嬉笑。黃毛伸向蘇念晚的手僵在半空。他猛地扭頭看向門口，
當(dāng)看清來人時，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然后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了血色，只剩下驚恐。
另外兩個男生也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大氣不敢出。整個教室陷入一片死寂，
只剩下林笑笑因為緊張而略顯粗重的呼吸聲。
陸星野的視線在蘇念晚煞白的小臉上停頓了一秒，隨即又落回黃毛身上。他沒有說話，
沒有質(zhì)問，甚至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只是那樣平靜地看著，眼神淡漠得如同在看路邊的石子。
然而，僅僅是這樣平靜的注視，卻讓黃毛幾人感到了巨大的壓力。
黃毛額頭上瞬間冒出了冷汗，他觸電般地縮回手，嘴唇哆嗦著，想說什么，又發(fā)不出聲音。
另外兩人更是把頭埋得低低的，恨不得縮進地縫里。幾秒鐘的沉默，漫長得像一個世紀(jì)。
終于，黃毛像是承受不住那無形的壓力，猛地后退一步，對著門口的方向，
近乎倉皇地、語無倫次地低聲說了一句：“對、對不起，野哥！我們……我們這就走！
馬上走！”他甚至不敢抬頭再看陸星野一眼，
幾乎是手腳并用地推著旁邊兩個同樣嚇傻的同伴，連滾爬爬地沖出了教室后門，
瞬間消失在走廊盡頭，仿佛身后有惡鬼在追。危機解除得如此突然，如此……匪夷所思。
蘇念晚還保持著背抵黑板的姿勢，全身脫力，腿軟得幾乎站不住。
她茫然地看著空蕩蕩的門口，又看看旁邊同樣目瞪口呆的林笑笑，最后，
視線不受控制地落在了倚在門框上的陸星野身上。夕陽的金光勾勒著他挺拔的身影，
將他周身那股疏離淡漠的氣息渲染得更加清晰。他依舊沒什么表情，
仿佛剛才只是隨手趕走了幾只惱人的蒼蠅。蘇念晚的心臟還在瘋狂跳動，但這一次，
不再是因為恐懼，而是一種劫后余生的茫然和……一種難以言喻的悸動。她張了張嘴，
喉嚨干澀得厲害，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帶著劫后余生的顫抖：“謝……謝謝你，
陸同學(xué)。”陸星野的目光終于再次落在她臉上。他依舊沒說話，只是幾不可察地點了下頭。
然后，他的視線似乎在她扶著黑板邊緣、因為用力而微微發(fā)白的手指上停頓了半秒，
又滑向她腳邊——那里，她剛才被嚇得松手掉落的黑板擦，靜靜地躺在地上，
旁邊還濺落了幾滴她擦黑板時弄灑的、用來洗抹布的肥皂水。他邁開長腿，
不緊不慢地走了進來。沒有走向蘇念晚，而是徑直走到她剛才站立的椅子旁，彎腰，
撿起了那個掉落的黑板擦。蘇念晚的心跳又漏了一拍，以為他要幫忙。然而，
陸星野只是隨意地把黑板擦放在椅子上。接著，
他做了一件讓蘇念晚和林笑笑都意想不到的事。他走到蘇念晚的課桌旁，
外套口袋里——蘇念晚這才注意到他一直拿著外套——抽出了一包干凈的、還沒拆封的紙巾。
他撕開包裝，抽出一張紙巾，然后俯身，用那張紙巾，
仔細(xì)地擦拭掉落在蘇念晚桌角邊緣的、那幾滴不起眼的肥皂水漬。動作自然流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