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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角咖啡館的玻璃窗蒙著層薄霧,把深秋的冷意擋在外面。林硯面前的黑咖啡已經(jīng)涼透了,她卻沒動,指尖只反復摩挲著杯壁上凝結(jié)的水珠,看它們匯成細流,蜿蜒著滑落到杯墊上。

陸時硯坐在對面,雙手捧著個深藍色的皮質(zhì)筆記本,指腹在磨損的封面上反復擦拭,像在進行某種神圣的儀式。他的臉色比上次在出版社見面時更差,眼下的烏青幾乎遮不住,但眼神里卻帶著種孤注一擲的狂熱。

“阿硯,我知道現(xiàn)在說什么你都不信。”他的聲音很輕,帶著點顫抖,像是怕驚擾了什么,“但這五年,我從來沒忘記過你。”

他把筆記本推過來,封面燙著一行小字:“予阿硯”。

“這是我當年的日記?!标憰r硯的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我一直帶在身邊,你……你看看就知道了?!?/p>

林硯掀起眼皮,目光落在那本日記上。皮質(zhì)封面被摩挲得發(fā)亮,邊角有些磨損,看得出來確實用了很久。她沒立刻去碰,只是問:“陸老師這是新劇本嗎?‘深情影帝的秘密日記’,聽著挺有市場?!?/p>

“不是劇本!是真的!”陸時硯急了,幾乎要站起來,“里面記著我們一起上的課,你喜歡的咖啡口味,你說要寫本關(guān)于老街的書……阿硯,我真的……”

“我看看?!绷殖幗K于伸出手,拿起日記。指尖觸到皮質(zhì)封面的瞬間,她清晰地感覺到陸時硯屏住了呼吸。

她翻開第一頁,字跡是年輕時候的,帶著點張揚的棱角,確實是陸時硯的筆跡。內(nèi)容也很“真實”——今天和阿硯在圖書館自習,她看《邊城》看哭了,樣子有點傻;阿硯送我的鋼筆丟了,她罵我粗心,卻偷偷去買了支一模一樣的……

一頁頁翻過去,全是這種細碎的、帶著溫度的日常,像精心編織的網(wǎng),試圖網(wǎng)住那些早已褪色的時光。

陸時硯在對面看著她的表情,眼神里漸漸浮起期待,像賭徒等待最后一張牌揭曉。

林硯的手指停在最后一頁。

日期清清楚楚——五年前的10月17日。

她抬眼,看向陸時硯,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冰冷的笑:“陸老師記性不太好?還是覺得我記性不好?”

她把日記轉(zhuǎn)過來,指著那個日期:“10月17日,你在日記里寫‘好想阿硯,明天要去見她,跟她道歉’?!?/p>

陸時硯的笑容僵住了。

“可我沒記錯的話,10月18日,你官宣了和女二號的‘合作戀情’,團隊發(fā)了通稿,說你們‘因戲生情,互相欣賞’?!绷殖幍闹讣庠谀莻€日期上輕輕敲了敲,聲音平靜得像在念新聞稿,“您這日記……跟您的演技一樣,全靠后期補拍?”

“轟”的一聲,陸時硯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氣,猛地靠在椅背上,臉色瞬間慘白。他張了張嘴,想辯解,卻發(fā)現(xiàn)喉嚨像被堵住了一樣,只能發(fā)出嗬嗬的氣音。

“你以為我當年是因為被你團隊抹黑、被粉絲辱罵才走的?”林硯把日記合上,推回給他,發(fā)出沉悶的響聲,“還是因為你那3000塊的分手飯錢?”

她身體微微前傾,咖啡館暖黃的燈光落在她左眉骨的淺疤上,那道疤痕在光影里像把鋒利的刀,映得她的眼神愈發(fā)銳利。

“五年前10月15日,晚上八點,星光酒店停車場。”林硯一字一頓,每個字都像淬了冰,“你和張制片人站在車旁邊,我躲在柱子后面,聽得清清楚楚?!?/p>

陸時硯的瞳孔驟然收縮,像被踩住尾巴的貓,渾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凍結(jié)了。

“張制片說,‘只要你跟那個編輯斷干凈,再跟女二號炒段時間緋聞,男主的位置就是你的’?!绷殖幍穆曇艉茌p,卻帶著千鈞之力,“你沉默了三分鐘,然后說‘好,我知道該怎么做’?!?/p>

她頓了頓,看著陸時硯慘白如紙的臉,看著他眼底翻涌的恐懼和慌亂,終于說出了那句藏了五年的話:

“我不是因為被公開抹黑才走的,陸時硯。”

“我是因為那天晚上,看著你為了一個角色,毫不猶豫地把我當成籌碼推出去的時候,突然就看透了?!?/p>

“你愛的從來不是我,甚至不是什么事業(yè),你愛的只有你自己?!?/p>

“為了自己的前途,你可以犧牲愛情;為了自己的人設,你可以偽造深情;現(xiàn)在為了挽回‘白月光’的劇本,你又可以放棄唾手可得的資源。”林硯靠回椅背,端起那杯涼透的黑咖啡,抿了一口,苦澀的味道在舌尖蔓延開來,“你從來沒變過,只是演技越來越好了。”

陸時硯終于崩潰了。他猛地抓住林硯的手腕,手指因為用力而泛白,指甲幾乎要嵌進她的肉里,眼神里充滿了絕望的乞求:“不是的!阿硯,不是你想的那樣!我當時是逼不得已!我……”

“放開?!绷殖幍穆曇衾涞孟癖瑳]有絲毫溫度。

陸時硯的手僵住了,看著她眼里清晰的厭惡和疏離,那眼神像在看一件骯臟的垃圾,讓他不由自主地松開了手。

“陸老師,”林硯抽出紙巾,慢條斯理地擦著被他抓過的手腕,仿佛那里沾了什么臟東西,“我們到此為止吧?!?/p>

她站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風衣,穿上時動作利落,沒有一絲留戀。

陸時硯抬頭看著她,嘴唇翕動著,淚水終于忍不住滾落下來,混著他慣常的“破碎感”,顯得格外狼狽:“阿硯……我知道錯了,真的知道了……你是我的白月光啊……”

林硯整理風衣領(lǐng)口的動作頓了頓,她回過頭,最后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沒有恨,沒有怨,甚至沒有嘲諷,只有一種徹底的、平靜的疏離,像在看一個與自己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陸時硯,”她說,聲音清晰地穿過咖啡館里舒緩的音樂,“我不是你的白月光?!?/p>

“我是你人生劇本里,被你親手刪掉的那句清醒旁白?!?/p>

說完,她轉(zhuǎn)身就走,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音堅定而清晰,沒有一絲猶豫。

玻璃門在她身后合上,隔絕了陸時硯崩潰的嗚咽。

林硯走到街上,深秋的冷風迎面吹來,帶著清冽的氣息。她裹緊風衣,抬頭看向天空,鉛灰色的云層后面,似乎有陽光在掙扎著想要透出來。

手機震動了一下,是出版社發(fā)來的消息:“陸時硯的書稿定稿了,他說按你的意思改,一字不改。”

林硯笑了笑,回了兩個字:“出版?!?/p>

然后,她拉黑了陸時硯所有的聯(lián)系方式,包括那個曾經(jīng)爛熟于心的手機號。

風吹起她的頭發(fā),左眉骨的疤痕在冷空氣中微微發(fā)燙。她知道,從今天起,那個在雨里等過一個不值得的人的自己,那個在背叛里掙扎過的自己,終于可以徹底退場了。

而她的人生,才剛剛開始。清醒,獨立,且自由。


更新時間:2025-08-09 12:17: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