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清脆冰冷的"咔嚓",如同喪鐘,在死寂的樓道里狠狠敲響!
銀亮的手銬,像兩條吐著信子的毒蛇,死死咬住了張建軍粗壯的手腕。
他渾身猛地一顫,像是被高壓電流擊中,臉上的死灰瞬間化為一種瀕死般的慘白和難以置信的驚恐。
他下意識地瘋狂掙扎起來,身體像條離水的魚一樣扭動,聲音因為極致的恐懼而變了調(diào),尖利刺耳:
"干什么?!你們干什么?!放開我!我是冤枉的!我沒有犯罪!是誣陷!張小峰他誣陷我!放開!!"
他額頭上青筋暴跳,豆大的汗珠瞬間冒了出來,眼神狂亂地掃視著,最后死死釘在我身上,充滿了滔天的怨毒,仿佛要用眼神把我撕碎。
兩個民警訓(xùn)練有素,緊緊扣住他的胳膊,任憑他如何掙扎也紋絲不動,只是沉聲警告:"張建軍!老實點!配合調(diào)查!"
"建軍!建軍??!"舅媽凄厲的哭嚎聲炸響,她像瘋了一樣從屋里沖出來,披頭散發(fā),臉上精心涂抹的妝容被淚水糊得一塌糊涂,尖叫著撲向民警,長長的指甲胡亂揮舞著想去抓撓,"你們憑什么抓人!放開我老公!他是好人!是張小峰那個小畜生害他!放開??!"
她狀若瘋婦,毫無章法地撕扯。
"女士!請保持冷靜!不要阻礙執(zhí)法!"一個民警立刻上前阻攔,嚴肅警告。
場面一度混亂不堪。
樓道里的鄰居們早已被驚動,紛紛打開門縫探頭探腦,指指點點,低聲議論著。
張建軍被當(dāng)眾戴上手銬押走的一幕,像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抽在每一個圍觀者的心上,也抽碎了張建軍最后一點虛假的體面。
"爸!爸!救我啊爸!"張建軍在被強行拖向電梯口時,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朝著屋里嘶聲力竭地哭喊,"爸!他們要抓我!張小峰要害死我!爸!你說話??!"
屋里,一片死寂。
我媽癱坐在玄關(guān)冰冷的地磚上,呆呆地看著門口這如同噩夢般的一幕,看著自己那個一向囂張跋扈的弟弟像條死狗一樣被拖走,看著那明晃晃的手銬......
她身體微微顫抖著,眼神空洞,仿佛靈魂都被抽離了。巨大的沖擊讓她完全失去了反應(yīng)能力。
我爸扶著鞋柜,臉色同樣蒼白,眼神復(fù)雜到了極點。
他看著張建軍被拖走,看著舅媽撒潑哭嚎,看著鄰居們異樣的目光......
那眼神里有痛恨,有悲哀,有一種"終于來了"的解脫,但更多的,是一種深不見底的茫然和悲涼。
他沒有回應(yīng)張建軍的哭喊,只是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就在這混亂的頂點,電梯門緩緩合攏,隔絕了張建軍絕望的哭嚎和舅媽歇斯底里的尖叫。
樓道里暫時恢復(fù)了詭異的安靜,只剩下舅媽癱坐在電梯口,拍打著地面,發(fā)出絕望的干嚎。
為首的民警轉(zhuǎn)向周銘和我,語氣沉穩(wěn):"周律師,張小峰,麻煩你們也跟我們回局里一趟,配合做詳細筆錄,提交完整的證據(jù)材料。"
"應(yīng)該的。"周銘點頭,神情專業(yè)而冷靜。
我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
目光掃過一片狼藉的家門口,破碎的門鎖,散落的蛇皮袋,還有癱坐在地、失魂落魄的父母......
這一切,都拜里面那位所賜。
我抬腳,跨過門檻,走進了屋里。
客廳的沙發(fā)上,外公張德發(fā)像一尊泥塑木雕般僵坐著。
剛才外面發(fā)生的一切,那清晰的警笛(雖然是幻聽,但沖擊力猶在)、張建軍殺豬般的哭喊、舅媽瘋狂的嚎叫、民警威嚴的喝令......顯然都清晰地傳了進來。
他再也沒有了昨天在年夜飯上拍案而起的"權(quán)威",沒有了指著我鼻子罵"小畜生"的兇狠。
此刻的他,臉色灰敗得像蒙了一層塵土,渾濁的老眼空洞地瞪著前方,布滿老年斑的雙手放在膝蓋上,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著。
他整個人仿佛被抽干了精氣神,縮在那件半舊的棉襖里,顯得異常干癟和脆弱。
聽到我的腳步聲,他極其緩慢地、僵硬地轉(zhuǎn)動脖子,渾濁的眼珠看向我。
那眼神極其復(fù)雜,有驚魂未定的恐懼,有難以置信的茫然,但更多的,是一種如同火山噴發(fā)前、被強行壓抑下去的、深沉的怨毒和恨意。
他死死地盯著我,嘴唇哆嗦著,像是要說什么,卻又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那眼神,仿佛在看一個不共戴天的仇人。
我停下腳步,站在離他幾步遠的地方,平靜地回視著他。
屋子里靜得可怕,只有墻上老式掛鐘秒針走動的"嘀嗒"聲,格外清晰。
"外公,"我的聲音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沒有憤怒,沒有指責(zé),只有一種陳述事實的冰冷,"警察請舅舅去'配合調(diào)查'了。"
"配合調(diào)查"四個字,像四根冰冷的針,狠狠扎進張德發(fā)那緊繃的神經(jīng)。
他枯瘦的身體猛地一顫!像是被無形的鞭子狠狠抽了一下。
那強行壓抑的情緒終于找到了一個決堤的口子,恐懼和怨毒瞬間沖垮了所有的堤防!
"你......你這個......"他猛地從沙發(fā)上彈起來,動作僵硬得像個提線木偶,干枯的手指顫抖地指著我,喉嚨里發(fā)出破風(fēng)箱般的嗬嗬聲,臉色由灰敗轉(zhuǎn)為一種病態(tài)的潮紅,眼神里的怨毒濃烈得幾乎要溢出來,"孽障!畜生!他是你親舅舅啊!親舅舅!你......你竟然報警抓他?!你還有沒有人性!你......你這是要我的老命!要我們老張家斷子絕孫?。?!"
他嘶吼著,聲音沙啞凄厲,帶著一種末日般的絕望和瘋狂。
因為情緒過于激動,他劇烈地咳嗽起來,身體佝僂得像只蝦米,仿佛下一秒就要背過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