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第七年,我在顧沉西裝口袋發(fā)現(xiàn)了一縷金色長發(fā)。
跟蹤他三天后,我看見了那個抱著混血男孩的年輕女人。
"媽媽,爸爸什么時候再來?"孩子的詢問聲刺痛了我的耳膜。
我笑著將慢性腎毒藥混進顧沉的威士忌,每天看著他喝下。
同時把柳蔓的裸照和毒品塞進她公寓,匿名報警電話打得干脆利落。
顧沉在透析病床上收到了公司破產(chǎn)通知,我俯身在他耳邊輕語:"你兒子在少管所等你。"
當柳蔓從緝毒隊的審訊室瘋跑出來時,我的車精準地撞飛了她。
林薇把最后一口燕麥粥咽下去,瓷勺碰著碗沿兒,發(fā)出清脆的一聲“叮”。對面,顧沉正皺著眉劃拉手機屏幕,手指快得帶風。陽光穿過餐廳巨大的落地窗,在他打理得一絲不茍的頭發(fā)上鍍了層虛浮的金邊,也照亮了他面前那份幾乎沒動過的煎蛋培根。
七年了。時間像把鈍刀子,悄無聲息地磨掉了新婚時那點滾燙的甜膩。日子變成了一套固定的程序:顧沉越來越忙,回家越來越晚,話越來越少。林薇把自己埋進工作,升了職,管著幾十號人,回家卻還是得面對這間空曠得能聽見回聲的大房子,和一個心思早已不在她身上的丈夫。倦怠像一層看不見的灰,積滿了每個角落。
“晚上回嗎?”林薇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聲音平平的,聽不出情緒。
顧沉頭也沒抬,手指還在屏幕上點著,敷衍地“嗯”了一聲,過了幾秒才像是反應過來,補了一句:“有個應酬,推不掉。不用等我?!闭Z氣里透著理所當然的疲憊,或者,是懶得掩飾的不耐煩。
林薇沒再說話,起身。她的目光習慣性地掃過顧沉搭在椅背上的那件昂貴的手工西裝外套——深灰色,意大利面料,是他一貫的品味。就在她準備移開視線時,一點極其細微的、不協(xié)調的金色,像根燒紅的針,猛地刺進了她的眼底。
就在西裝左側口袋邊緣,一根長度不過幾寸、在陽光下閃著異樣光澤的金色長發(fā),極其巧妙地勾纏在深色的羊毛紋理里。那不是她的發(fā)色。林薇的頭發(fā)是純正的、毫無雜質的黑,像最沉的夜色。這根金發(fā),刺眼得如同一個惡意的嘲諷。
心臟毫無預兆地往下狠狠一墜,砸得她胸腔發(fā)悶,呼吸都滯了一下。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間從腳底板竄上來,迅速凍僵了四肢百骸。七年積累的疲憊和某種早已模糊的預感,在這一刻被這根突兀的金絲點燃,燒成了尖銳的警惕。
她面上不動聲色,甚至腳步都沒停,徑直走到玄關換鞋。彎腰系鞋帶時,手指卻不受控制地微微發(fā)顫。那個念頭一旦冒出來,就像藤蔓一樣瘋狂滋長,帶著毒刺,纏繞勒緊:顧沉,她的丈夫,在外面,有別的女人。一個金發(fā)的女人。
“我走了?!彼穆曇袈犉饋砗推綍r沒什么兩樣,甚至帶上了一點刻意的輕松。
“嗯?!鳖櫝烈琅f沉浸在他的手機世界里,吝嗇地只回了一個音節(jié)。
門在身后輕輕合攏,隔絕了餐廳里令人窒息的安靜。林薇靠在冰冷的金屬門板上,深深吸了口氣,樓道里消毒水的味道沖進鼻腔。她閉上眼睛,再睜開時,里面只剩下一種近乎冷酷的清明。那根金發(fā)像烙印一樣燙在她腦子里。
懷疑一旦落地,就變成了必須證實的執(zhí)念。林薇請了三天假,理由編得天衣無縫——老家一個遠房親戚病重。顧沉大概連她說了什么都沒仔細聽,只含糊地點了頭。
第一天,她像個真正的幽靈,不遠不近地綴在顧沉那輛黑色的奔馳后面。他去了公司,開了冗長的會議,和下屬在樓下咖啡廳嚴肅地交談。一切都正常得乏味。林薇坐在街對面的車里,車窗貼了深色的膜,她像個耐心的獵人,盯著自己的獵物,心卻一點點往下沉。也許,那根頭發(fā)只是個意外?某個女同事不小心蹭到的?她試圖說服自己,但心底那個冰冷的聲音卻在冷笑。
第二天,依舊如此。顧沉的軌跡規(guī)律得像個機器人。林薇開始煩躁,指尖無意識地摳著方向盤的真皮縫線。難道真是自己多疑了?七年婚姻,耗盡了熱情,也滋生了無端的猜忌?就在她幾乎要被自我懷疑淹沒時,傍晚,顧沉的車沒有像往常一樣駛向回家的高架橋。
方向盤猛地一轉,匯入了晚高峰洶涌的車流,方向卻是城西。林薇的心跳驟然加速,血液沖上頭頂,握著方向盤的手心沁出黏膩的冷汗。她死死咬住下唇,強迫自己冷靜,不遠不近地跟著,隔著幾輛車,目光牢牢鎖住那輛黑色奔馳的尾燈,仿佛那是唯一能指引她走出迷霧的燈塔。
奔馳最終駛入了一個林薇從未踏足過的高檔小區(qū)。綠樹成蔭,環(huán)境清幽,安保嚴密。顧沉的車熟門熟路地滑了進去,門口的保安甚至沒有過多盤問。林薇的車被攔在了外面。她看著那熟悉的車尾消失在郁郁蔥蔥的綠化帶后,心沉到了谷底。她找了個不遠不近、視野還算開闊的路邊停下,熄了火,整個人陷進駕駛座的陰影里,像一尊冰冷的石雕。
時間一分一秒地爬過,每一秒都像砂紙在磨礪著她的神經(jīng)。路燈次第亮起,昏黃的光暈切割著深藍的暮色。不知過了多久,也許一小時,也許更久,那輛黑色的奔馳終于再次出現(xiàn)。
車門打開,顧沉走了下來。但林薇的視線瞬間凝固了——副駕駛的門也開了。一個年輕的女人鉆了出來,身段窈窕,一頭柔順的金色長發(fā)在路燈下流淌著蜜糖般的光澤,正是照片上那種耀眼的金色。她懷里抱著一個孩子,看起來三四歲的樣子,小臉埋在女人肩頭,只露出一頭同樣柔軟微卷的金棕色頭發(fā)。
顧沉繞到女人身邊,極其自然地伸出手,不是去接孩子,而是極其親昵地、充滿占有欲地摟住了女人纖細的腰肢。女人順勢依偎過去,仰起臉對他露出一個甜蜜的笑容,嘴唇開合,似乎在說著什么。顧沉低下頭,側耳傾聽,臉上是林薇已經(jīng)七年未曾見過的、帶著寵溺和放松的溫柔笑意。他甚至伸出手指,極其輕柔地刮了一下女人懷里那個小男孩的鼻子。
小家伙被逗得咯咯笑起來,清脆的笑聲在安靜的傍晚格外刺耳。他抬起小腦袋,露出一張?zhí)焓拱憧蓯鄣幕煅∧?,大眼睛忽閃忽閃,好奇地看著顧沉。接著,他用一種帶著點撒嬌口吻、吐字卻異常清晰的童音問:
“媽媽,爸爸什么時候再來呀?”
那聲音不大,卻像一道裹挾著冰碴的驚雷,毫無阻礙地穿透車窗,狠狠劈在林薇的耳膜上,直貫心臟!
“爸爸”……
血液仿佛在剎那間凝固,又在下一秒瘋狂地逆流沖撞!林薇的指甲深深陷進掌心的軟肉里,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才勉強壓住喉嚨里即將沖出的、毀滅性的尖叫。她全身的肌肉繃緊得像拉滿的弓弦,牙齒死死咬合在一起,下頜骨因為用力而微微凸起,在昏暗的光線下形成一道冷硬的陰影。
胸腔里翻江倒海,是滾燙的巖漿在灼燒,也是極地的寒冰在封凍。背叛的劇毒混合著被徹底愚弄的滔天怒火,瞬間將她整個人吞沒。七年婚姻,她像個盡職盡責的演員,扮演著顧太太的角色,努力維系著這個早已千瘡百孔的空殼。原來在殼子外面,他早已筑好了另一個溫暖的巢穴,有了另一個女人,甚至……有了一個會叫他“爸爸”的孩子!
那個孩子天真的詢問,如同淬了劇毒的匕首,在她心口反復攪動。顧沉臉上那毫不掩飾的溫柔笑意,更是比任何耳光都更響亮、更羞辱。
車窗外,那“一家三口”還在依依惜別。女人抱著孩子,踮起腳尖,在顧沉臉頰上印下一個輕吻。顧沉笑著,又捏了捏孩子的小手,這才轉身上車。
黑色的奔馳緩緩啟動,匯入車流,駛向那個林薇稱之為“家”的冰冷牢籠的方向。
林薇沒有動。
她依舊坐在駕駛座里,像一尊沒有生命的雕塑。路燈昏黃的光線斜斜地打在她半邊臉上,映照出緊繃的線條和眼底翻涌的、足以焚毀一切的暗沉風暴。剛才那個孩子純真的笑臉,女人依偎在顧沉懷里的畫面,還有那聲清晰無比的“爸爸”,如同無數(shù)把燒紅的烙鐵,一遍遍燙在她的神經(jīng)上。
痛楚、憤怒、被徹底踐踏的尊嚴……這些情緒在最初的滅頂沖擊后,竟然奇異地沉淀、壓縮,最終凝結成一種前所未有的、冰冷刺骨的清醒。那根金發(fā)不再是模糊的疑云,而是點燃這片死寂荒原的第一顆火星。
她看著顧沉的車尾燈徹底消失在街角,才緩緩發(fā)動了自己的車。引擎低吼著,聲音在寂靜的街道上顯得有些突兀。她沒有立刻回家,而是漫無目的地開著,車窗降下一條縫,讓深秋夜晚凜冽的風刀割般刮在臉上,試圖吹散那幾乎要沖破胸腔的灼熱恨意。
手指無意識地收緊方向盤,骨節(jié)泛白。七年。兩千五百多個日夜。她以為的平淡是真水無香,原來只是她一個人的獨角戲。顧沉在外面,早已鑼鼓喧天,彩旗招展,連兒子都這么大了。
一個計劃,一個冰冷、清晰、帶著毀滅氣息的計劃,在她被恨意淬煉過的大腦里,如同精密儀器般開始運轉。每一個齒輪咬合的聲音,都帶著金屬的寒光。
她需要一個切入口。一個能讓她悄無聲息地靠近,又不會引起絲毫警覺的切入口。顧沉的日常習慣像走馬燈一樣在她眼前閃過:應酬、晚歸、疲憊……還有,他睡前那杯幾乎雷打不動的威士忌。
琥珀色的液體,冰塊碰撞杯壁發(fā)出清脆的聲響。那是顧沉緩解壓力的方式,是他結束一天、準備進入夢鄉(xiāng)的儀式。林薇的眼神像淬了毒的冰針,牢牢釘在這個習慣上。
威士忌。
一個無聲的冷笑在她唇邊凝結。這或許,就是她等待已久的鑰匙。一把能打開地獄之門的鑰匙。
回到家時,玄關的感應燈應聲而亮,照亮了顧沉隨意丟在沙發(fā)上的公文包和西裝外套。屋子里一片寂靜,只有中央空調出風口細微的送風聲。顧沉大概已經(jīng)在臥室睡著了。
林薇沒有開大燈,赤著腳踩在冰涼的大理石地磚上,像一只悄無聲息的貓。她直接走進了廚房。巨大的雙開門冰箱發(fā)出低沉的運行聲。她拉開冷藏室的門,冷氣撲面而來。目光精準地落在冷藏室深處,一個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放著幾瓶酒。其中一瓶,標簽是簡約的黑色,印著復雜的花體英文——顧沉最近偏好的單一麥芽威士忌。他總說這酒醇厚,回味悠長。
林薇伸出手,指尖觸碰到冰冷的玻璃瓶身,寒意順著指尖瞬間蔓延開。她慢慢地把酒瓶拿了出來,放在光滑的黑色料理臺上。瓶身凝結著細密的水珠,在廚房昏暗的光線下,折射出一點微弱的光澤,像某種冷血動物濕滑的鱗片。
她站在那里,靜靜地盯著這瓶酒,眼神深不見底。廚房里只有冰箱壓縮機間歇性工作的嗡鳴,以及她自己緩慢而沉重的心跳聲。
咚…咚…咚…
每一聲,都敲打在名為“過去”的墓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