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腐朽的霉味混雜著脂粉香，如同陳年的裹尸布，緊緊包裹著踏入秦府的三人一鬼。運動服男人——他哆哆嗦嗦地自稱叫王強——手忙腳亂地從道具欄里取出十朵幽綠色的【鬼火】。慘淡的綠光勉強驅散了門廳附近一小片濃稠的黑暗，映照出布滿蛛網的雕花梁柱、傾倒在地的破爛屏風，以及地面上厚厚的、不知積累了多少年的灰塵。
綠光搖曳，將影子拉扯得如同扭曲的鬼魅。王強舉著鬼火的手抖得像篩糠，光線也跟著晃動，更添幾分陰森。
“穩(wěn)、穩(wěn)不住啊陸醫(yī)生……”王強哭喪著臉。
陸沉沒理他，目光銳利地掃視四周。這里與其說是門廳，不如說是個巨大的靈堂。正對大門的方向，懸掛著一幅巨大的、早已褪色發(fā)黑的“囍”字，在綠光映照下顯得格外詭異?！皣帧弊窒路剑且粡堜佒茽€紅布的供桌，上面擺放著幾碟早已腐敗成黑泥的供品和兩個斷裂的龍鳳燭臺?？諝庵心枪蓳]之不去的幽怨嘆息，似乎就是從這靈堂深處傳來。
“手術刀，”陸沉低聲開口，“警戒。分析空間怨念分布?！?/p>
站在他身后陰影里的裂口醫(yī)生（手術刀）無聲地點了點纏滿繃帶的頭。兩點綠色磷火如同探照燈般掃過黑暗，它身上散發(fā)出冰冷的感知力場，如同無形的雷達波紋擴散開來。
**“右…右?guī)俊瓭舛茸罡摺小R子…很多…”** 一個極其艱澀、如同砂紙摩擦的意念斷斷續(xù)續(xù)地傳入陸沉腦中。這是契約帶來的基礎溝通能力。
“鏡子？果然?！标懗量聪蛴覀饶巧忍撗诘?、雕刻著繁復但已模糊不清花紋的木門。任務提示的“鏡為媒介”應在此處。他抬步欲行。
“陸…陸醫(yī)生！”王強突然驚恐地壓低聲音，指著左側一根巨大的廊柱，“那…那后面…好像有東西在動！白…白色的影子！”
陸沉和手術刀同時轉頭。廊柱的陰影里，似乎確實有一抹慘白的東西一閃而過，快得如同錯覺。
“是‘它’嗎？”王強牙齒打顫。
“不像?！标懗廖⑽櫭?。手術刀反饋的怨念核心在右?guī)?，那抹白影的氣息過于稀薄飄忽。“可能是徘徊的次級靈體，或者…陷阱。”他眼神一冷，“手術刀，目標右?guī)?。王強，跟上，鬼火集中照明前方路徑。任何異常，手術刀處理。”
他的指令清晰、高效，帶著戰(zhàn)場指揮官般的冷酷。王強不敢違抗，拼命控制住發(fā)抖的手，將鬼火光芒匯聚成束，照亮通往右?guī)康男健Ｊ中g刀細長的身影無聲地滑到最前方，手術刀片手指微微抬起，處于隨時激發(fā)的狀態(tài)。
推開虛掩的右?guī)块T，一股更濃烈的、混合著陳舊胭脂水粉和木頭腐朽的氣息撲面而來。王強手中的鬼火光芒投入房內，映照出的景象讓兩人都微微一怔。
這里似乎是一間待嫁女子的閨房，或者說，是閨房的殘骸。精致的雕花梳妝臺傾倒在地上，銅鏡碎裂成幾塊。繡架翻倒，上面蒙著灰塵的半幅鴛鴦戲水圖早已褪色。最引人注目的是，房間的墻壁上、角落里，甚至天花板的橫梁上，竟然鑲嵌著、懸掛著、倚靠著大大小小不下數十面鏡子！銅鏡、模糊的玻璃鏡、甚至還有破碎的水銀鏡片……每一面鏡子都蒙著厚厚的灰塵，但在幽綠的鬼火映照下，依舊反射出無數扭曲、破碎、晃動的人影，讓人頭暈目眩。
那股幽怨的嘆息聲，在這里變得無比清晰，仿佛就在耳邊縈繞。
“鏡…鏡子里！”王強突然發(fā)出一聲短促的驚叫，手中的鬼火猛地一抖！
陸沉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見正對著門口的一面最大的、鑲嵌在墻上的橢圓形玻璃鏡中，映照出他們三人的身影——慘綠光芒下的陸沉、瑟瑟發(fā)抖的王強、以及身后如同恐怖剪影的手術刀。
然而，就在陸沉身影的旁邊，鏡子里，竟然多了一個模糊的輪廓！
那是一個穿著大紅嫁衣的女子身影！蓋著紅蓋頭，身姿窈窕。她就靜靜地“站”在鏡中陸沉的旁邊，仿佛從一開始就在那里。
王強嚇得魂飛魄散，手一松，幾朵鬼火差點掉在地上。
“穩(wěn)住光源！”陸沉低喝一聲，目光卻死死鎖住鏡中的紅嫁衣身影。那身影沒有動，但一股深入骨髓的悲傷、絕望和千年不化的冰冷執(zhí)念，如同無形的潮水，透過鏡面洶涌而來，瞬間淹沒了整個房間！
這股執(zhí)念之強，遠超之前的裂口醫(yī)生！它并非狂暴的怨毒，而是一種沉甸甸的、能將靈魂都凍結的哀慟和永恒不變的等待。
手術刀身上的黑霧瞬間翻騰起來，兩點磷火劇烈閃爍，發(fā)出低沉的嘶鳴，似乎對這純粹的精神壓迫感到了極大的威脅。
陸沉也感到一陣強烈的眩暈和心悸，仿佛有無數的悲泣聲直接在他靈魂深處響起。他強忍著不適，眼神卻異常明亮。他捕捉到了！在這股浩瀚的悲傷執(zhí)念深處，核心的脈絡——一個名字，一個被遺忘的承諾，以及…一場淹沒在歷史塵埃里的驚天陰謀！
“秦素衣?！标懗翆χR中的紅嫁衣身影，清晰地吐出一個名字。
鏡中的身影，微不可察地動了一下。紅蓋頭似乎被無形的風吹拂，輕輕飄起一角。蓋頭下，沒有臉，只有一片更深邃、更絕望的虛無黑暗。
“我知道你的故事?！标懗恋穆曇粼谒兰诺姆块g里響起，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竟暫時壓過了那無處不在的悲泣回響，“你等的人，不是負心漢。是那個許諾你一生、最終卻將你當作祭品獻祭給邪神、以求家族千年昌盛的‘如意郎君’——陳世安！他用你的命，你的魂，你的千年孤寂，換了他陳家的潑天富貴！”
“轟——！”
鏡中的紅嫁衣身影猛地劇烈震顫起來！整個房間的數十面鏡子同時發(fā)出嗡鳴！鏡面如同水波般瘋狂蕩漾，映照出的景象光怪陸離，扭曲破碎！一股滔天的怨氣混合著被戳穿真相的驚怒，轟然爆發(fā)！不再是悲傷，而是足以焚毀一切的恨火！
房間內所有的鏡子，都開始滲出暗紅色的、粘稠如血的液體！那液體順著鏡面流淌，滴落在地，發(fā)出“嘀嗒、嘀嗒”的聲響，如同催命的鼓點！
“你…你胡說?。 币粋€凄厲到極點、仿佛由無數女子悲鳴糅合而成的尖嘯聲直接在三人（鬼）的腦海中炸響！鏡中的紅嫁衣身影猛地抬起手——那只手枯槁如白骨，指甲漆黑尖銳——直直地指向陸沉！
“世安…愛我…他會回來…娶我…你污蔑他…死?。?！”
隨著這聲充滿殺意的尖嘯，鏡面中滲出的血水驟然加速！一條條由粘稠血漿構成的手臂，猛地從距離陸沉最近的一面落地鏡中探出，帶著刺鼻的腥風，狠狠抓向他的脖頸！速度快如閃電！
“手…手術刀！”王強發(fā)出破音的尖叫。
手術刀的反應更快！它細長的身軀化作一道慘白殘影，刀光如瀑！嗤嗤嗤！幾條血臂瞬間被斬斷，污血飛濺！但鏡中涌出的血臂仿佛無窮無盡！更多的鏡子開始震動，更多的血臂如同地獄里伸出的索命藤蔓，密密麻麻地從四面八方抓來！整個房間瞬間變成了血臂的森林！
手術刀的身影在血臂叢中高速穿梭切割，刀光連成一片，碎肢污血不斷飛濺。但它畢竟只有“一人”，面對這全方位、源源不斷的攻擊，防御圈開始被壓縮！一條漏網的血臂猛地抓住了王強的腳踝！
“啊——！救命！”王強被一股巨力拖向一面銅鏡，銅鏡鏡面如同水面般開始蕩漾，要將他吞噬進去！
陸沉眼神冰冷如鐵。他一邊敏捷地側身躲開幾條抓向自己的血臂，一邊迅速用意念點開【觀眾互動區(qū)】和【打賞記錄】。彈幕早已被這突如其來的激戰(zhàn)刷爆：
**“臥槽！主播揭老底了！新娘暴走了！”**
**“血手地獄！這比裂口醫(yī)生刺激多了！”**
**“手術刀好猛！但頂不住?。√嗔?！”**
**“主播快想辦法！那慫包要沒了！”**
**“打賞支援！媽的看急了！”**
**系統提示：【觀眾‘鏡鬼克星’打賞‘破邪銅鏡（一次性）’x1！】**
**系統提示：【觀眾‘執(zhí)念粉碎機’打賞‘鎮(zhèn)魂鈴’x1！】**
**系統提示：【觀眾‘只想看騷操作’打賞‘怨念結晶’x10！】**
道具欄瞬間刷新！
陸沉沒有絲毫猶豫，直接取出那面散發(fā)著古樸黃光的【破邪銅鏡（一次性）】，對著王強被拖拽方向的血臂和那面蕩漾的銅鏡，猛地照了過去！
“嗡——！”
一道熾烈的、帶著浩然正氣的黃光從破邪銅鏡中爆發(fā)！被黃光照到的血臂發(fā)出“滋滋”的灼燒聲，冒出大量黑煙，瞬間萎縮斷裂！那面抓人的銅鏡更是發(fā)出一聲凄厲的哀鳴，鏡面“咔嚓”一聲布滿蛛網般的裂紋，蕩漾的水波效果驟然消失！王強噗通一聲摔在地上，連滾爬帶地遠離那面破鏡。
“手術刀！回來！”陸沉厲喝。同時，他取出了那個小小的、刻滿符文的【鎮(zhèn)魂鈴】。
手術刀瞬間擺脫糾纏，鬼魅般退回陸沉身邊，身上沾染著大片污血。
“秦素衣！”陸沉的聲音陡然拔高，壓過鏡中怨靈的尖嘯，他不再試圖解釋歷史真相，而是將矛頭直指對方最核心的痛點——那千年不變的、可悲又可笑的“等待”！
“看看你自己！”陸沉的聲音如同鞭子，狠狠抽打在鏡中怨靈的意識上，他另一只手指著周圍無數面淌血的鏡子，“一千年！你困在這鏡子里，像個怨婦一樣自怨自艾！除了制造點血手嚇唬人，你還會什么？你的‘等待’有什么價值？你等來了什么？是陳世安的回頭？還是他陳家后代的愧疚？！”
他猛地搖動手中的鎮(zhèn)魂鈴！
“叮鈴鈴——！”
清脆卻蘊含著奇異穿透力的鈴聲響起！鈴聲所過之處，那些瘋狂舞動、試圖再生的血臂猛地一僵，動作變得遲滯！鏡中紅嫁衣的身影也劇烈地晃動了一下，仿佛被無形的聲波擊中！
“你所謂的千年深情，不過是自我感動的笑話！”陸沉步步緊逼，語速極快，字字誅心，“你存在的唯一意義，就是成為別人茶余飯后一個略帶驚悚的談資！‘哦，那個鏡子里等了一千年的傻女鬼??！’——這就是你的全部！你的痛苦，你的執(zhí)念，在別人眼里，一文不值！毫無效率！毫無產出！”
他指著地上被手術刀切割下來的、還在微微抽搐的血臂碎塊：“看看！這就是你千年修行的成果？一堆無用的、只能當肥料的血肉垃圾？你的怨念純度呢？你的恐懼轉化率呢？你的核心‘鬼設’價值呢？！”
陸沉的聲音如同冰冷的解剖刀，一層層剝開對方自欺欺人的外殼，露出內里最不堪、最空虛的本質。
“你浪費了整整一千年的時間成本！”陸沉的聲音如同最終審判，“就為了一個早已把你忘得干干凈凈、子孫后代都在享受你用命換來的富貴的負心漢？秦素衣，你的‘業(yè)務能力’，簡直是怨靈界的恥辱！是資源浪費的典型！”
鏡中的紅嫁衣身影，僵住了。滔天的怨氣和恨火，仿佛被這極致冷酷的“績效評估”當頭澆了一盆冰水。那無數面淌血的鏡子，滲血的速度明顯減緩，甚至停滯。瘋狂舞動的血臂如同被抽掉了筋骨，軟軟地垂落、消散。
一股巨大的茫然和無措，取代了之前的暴怒，彌漫開來。那是一種堅守了千年、自以為是的信念被徹底擊碎后的空虛。
陸沉敏銳地抓住了對方精神防線的這一絲松動和迷茫。他立刻切換語氣，從冷酷的批判者變?yōu)闃O具誘惑力的規(guī)劃師：
“但是！”他聲音陡然提高，帶著一種煽動性的力量，“現在，你有一個機會！一個徹底改變你‘鬼生’軌跡、讓你的千年痛苦轉化為無上價值的機會！”
他意念一動，一份散發(fā)著淡淡灰光的【績效評估表（空白）】出現在他手中——這是之前觀眾‘陰間HR’的打賞道具。
“加入我的團隊！”陸沉的聲音斬釘截鐵，充滿了不容置疑的自信，“簽訂契約！成為我‘深淵回響’戰(zhàn)略發(fā)展部的首席怨念體驗官！我會為你量身定制最頂級的‘千年情殤’沉浸式恐懼場景！讓你的痛苦，你的等待，你的絕望，成為直擊靈魂的藝術品！讓所有觀眾，無論是人是鬼，都為你這千年孤寂的絕唱顫抖！為你打賞！為你瘋狂！”
他晃動著手中的空白績效表：“看到這個了嗎？這才是衡量你價值的標尺！不再是虛無的等待，而是實打實的恐懼能量轉化率、觀眾打賞額、影響力指數！把你的執(zhí)念，變成流量！把你的痛苦，變成陰間硬通貨！讓你的名字，秦素衣，響徹陰陽兩界！讓那個負心漢的子孫后代，在每一個午夜夢回，都因聽到你的名號而肝膽俱裂！這才是最高級的復仇！最高效的能量利用！”
陸沉的話語如同魔音灌腦，充滿了對未來的狂熱描繪和對現實利益赤裸裸的許諾。鏡中的紅嫁衣身影，徹底停止了晃動。紅蓋頭微微低垂，仿佛在“看”著陸沉手中那張空白的表格。那股浩瀚的悲傷執(zhí)念，開始發(fā)生一種奇異的、緩慢的蛻變，一絲微弱的、被壓抑了千年的、對“被看見”、“被重視”的渴望，如同火星般被點燃。
整個房間陷入了詭異的寂靜。只有陸沉手中鎮(zhèn)魂鈴的余音，還在空氣中微微震顫。
王強癱在地上，嘴巴張得能塞進一個鴨蛋，眼神呆滯地看著陸沉，仿佛在看一個給撒旦做上市路演的瘋子。
手術刀靜靜地站在陸沉身后，兩點磷火幽幽閃爍，似乎對老板的畫餅能力又有了新的認知。
【觀眾互動區(qū)】在短暫的宕機后，迎來了井噴式的彈幕海嘯：
**“？？？？？？？？？？首席怨念體驗官？？？？？”**
**“千年情殤沉浸式恐懼場景？？？？把痛苦變成流量？？？”**
**“我他媽……我他媽直接給主播跪了！這商業(yè)鬼才！”**
**“秦素衣：一千年了，終于有人告訴我怎么用我的痛苦賺錢了？？？”**
**“績效表！他掏出了績效表！魔鬼！這是魔鬼?。 ?*
**“打賞！傾家蕩產！我要看鏡中新娘簽KPI！”**
**系統提示：【觀眾‘地府風投追加’打賞‘怨念結晶’x20！留言：項目我投了！】**
**系統提示：【觀眾‘陰間MCN雛形’打賞‘靈魂契約墨水’x1！】**
**系統提示：【觀眾‘跪求秦素衣出道’打賞‘鬼火’x100！】**
陸沉無視了沸騰的彈幕和打賞提示。他保持著遞出空白績效表的姿勢，目光平靜卻充滿壓迫感地注視著鏡中那沉默的紅嫁衣身影。
“秦素衣，”他緩緩開口，聲音帶著掌控一切的篤定，“簽了它。讓你的千年等待，變得‘值得’。”
鏡中的身影，那枯槁如白骨的手指，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種宿命般的顫抖，抬了起來。指尖，一點暗紅色的光芒凝聚，如同泣血的朱砂，緩緩伸向那虛幻的績效評估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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