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醒來后，我的記憶被“404”了頭痛像一把鈍刀在顱骨里來回鋸。陳默睜開眼時，
天花板是奶油白的，一盞極簡的金屬吊燈懸在正中，冷光刺得他瞳孔收縮。他猛地坐起，
脊椎發(fā)出“咔”的一聲脆響，像是某種機械零件錯位。這不是他的臥室。
空氣里彌漫著消毒水的氣味，干凈得詭異。墻角的加濕器無聲運作，
噴出的霧氣帶著淡淡的檸檬香精味，卻壓不住那股藏在縫隙里的、鐵銹般的腥。
他低頭看自己——身上是一件深灰色的真絲睡衣，袖口繡著一個極小的字母：C。不是他的。
他從不穿真絲，也從不買帶刺繡的衣服。他掀開被子，赤腳踩在木地板上。
腳底傳來微涼的觸感，干凈得不像住過人的地板。房間不大，一張床、一個衣柜、一張書桌，
連裝飾畫都沒有。整潔得像樣板間，也像停尸房。他踉蹌著走向墻角的穿衣鏡。
鏡子里的男人三十出頭，眼窩深陷，胡茬凌亂，額角有一道新鮮的擦傷。
眼神里是純粹的、動物般的驚恐?！拔沂钦l？”他張了張嘴，聲音干澀得像砂紙摩擦。突然，
他的視線凝固在對面墻上。那里，用暗紅色的液體，
歪歪扭扭地寫著一行字——“別相信昨天的你?！弊舟E尚未完全干涸，
最下方一滴紅液正緩緩滑落，像眼淚。陳默后退一步，撞到書桌。抽屜被震開一條縫，
他顫抖著拉開抽屜。空的，除了最深處，一張泛黃的照片。他撿起來。照片上，
他摟著一個女人，站在海邊，陽光灑在她笑彎的眼角。背景是低矮的木屋和一片灰藍色的湖。
她穿著碎花裙，手腕上戴著一串貝殼手鏈。他不認識她。
但更詭異的是——他身體里涌起一陣熟悉感，像某種被深埋的本能被喚醒。照片背面，
一行娟秀的字跡：“永遠記住，莫愁湖?！蹦詈?？他手機呢？
他在床頭柜上找到自己的手機。黑色，最新款，但屏幕異常干凈。沒有社交軟件，沒有相冊，
沒有通話記錄，連瀏覽器都被清空。只有幾個系統(tǒng)自帶App。他點開短信。收件箱空。
發(fā)件箱空。草稿箱里，只有一條未發(fā)送的信息：“他們篡改了我的記憶。快逃！
”發(fā)送對象：未知。發(fā)送時間：昨天 23:47。陳默的手指僵在屏幕上。“他們”是誰？
“昨天的我”……做了什么？他猛地抬頭，再次看向墻上的血字?！皠e相信昨天的你。
”——是警告，還是懺悔？他沖到門邊，擰動門把手，門沒鎖。走廊幽長，鋪著深灰色地毯，
吸音效果極好。兩側是相同的木門，一扇都未開啟。整條走廊，死寂無聲。
他走到最近的一扇門前，敲了敲。沒人應。再敲。門開了一條縫。
一只渾濁的眼睛從門縫里盯著他。是個老頭，穿著舊式中山裝，手里攥著一把銅鑰匙。
“你……醒了？”老頭聲音沙啞，像砂輪在磨鐵?！斑@是哪里？”陳默問?！?07。
”老頭說?！斑@棟樓？這小區(qū)？”老頭搖頭：“不該問的，別問?！薄拔以趺磥淼?？
”“你一直住這兒。”老頭眼神躲閃，“昨晚……吵得很?！薄俺常俊薄澳阍趬ι蠈懽?。
”老頭低聲說，“用……紅顏料?！薄拔覍懥耸裁矗俊崩项^嘴唇動了動，最終閉上，
把門關上。咔噠……鎖死了。陳默站在原地，冷汗順著脊背滑下。他低頭看手機，
地圖App還開著。他輸入“莫愁湖”，地圖跳轉。一個偏遠小鎮(zhèn)，
距離此地三百二十七公里。他翻回照片，放大背景。
湖、木屋、遠處的山形輪廓——和地圖上的莫愁湖高度吻合。他忽然意識到一件事。
他記憶里，有個妻子。三年前，車禍。他記得葬禮那天，雨下得很大。他站在墓前，
手里攥著她生前最愛的那支藍色鋼筆。她叫林晚，是位古籍修復師，左耳后有一顆小痣。
可現(xiàn)在……他努力回憶她的臉。模糊……再用力。竟和照片上的女人重疊了？！不，不可能。
他頭痛欲裂，眼前發(fā)黑，扶住墻才沒倒下。記憶……在篡改他。還是他，本就在被篡改？
他回到房間，翻遍每一個角落。衣柜里只有三套衣服，尺碼都合身，品牌統(tǒng)一，
像是被人精心準備的。床頭柜第二層，他摸到一個硬物，是張身份證。他拿出來，照片是他。
姓名：陳默。職業(yè)：無。住址：空白。簽發(fā)機關：一個他從沒見過的編號。假的。
但他更怕的是——這可能是真的。他打開手機相機，對著身份證拍照。閃光燈亮起的瞬間，
他眼角余光瞥見衣柜鏡面一閃。鏡中，他的睡衣袖口，那枚小小的“C”字母，
在光下泛著金屬光澤。不是繡的，是刻的。像某種編號。他猛地拉開袖口，湊近看。
字母下方，有一行極細的刻痕：#7他呼吸一滯。七號？實驗體？他忽然想起林晚葬禮后，
他去做的那個腦部掃描。醫(yī)生說他有輕微的記憶回溯障礙，建議定期復查。當時他沒在意。
現(xiàn)在想來——是不是從那時起，他的記憶，就被動了手腳？他抓起手機和照片，沖出房間。
電梯停在一樓。門開，是個老舊的門廳，墻上貼著“禁止喧嘩”的告示，字跡褪色。
他推門出去。外面是條窄巷，兩側是六層舊樓，窗戶緊閉。巷口有家小超市，亮著燈。
他走進去。收銀臺后是個中年女人，正在嗑瓜子?！袄习?，這附近有叫莫愁湖的地方嗎？
”他問。女人抬眼看他，瓜子殼吐在地上。“沒有。”“三百公里外有個莫愁湖鎮(zhèn)，
你知道嗎？”女人眼神一變，猛地站起：“你找誰？”“我……我就是問問。”“別問。
”女人抓起電話，“再問我就報警了。”陳默后退一步，走出超市。巷子里，
一個穿校服的女孩騎車經(jīng)過，車筐里放著一束白菊。他追上去：“同學，你知道莫愁湖嗎？
”女孩搖頭，加快速度。他不死心，攔住一個遛狗的老太太?！澳詈?？沒聽過。
”老太太繞開他，“這樓里的人，少打聽。”他站在巷口，風卷起一張廢紙，
啪地貼在他臉上，是張舊報紙。日期是三年前。
頭版新聞：“認知心理學家陳默妻子林晚車禍身亡，肇事司機逃逸”配圖是林晚的遺照。
他盯著那張臉。清秀，溫柔，左耳后——沒有痣。可他記憶里，她有。他記憶里的林晚，
是照片上那個海邊女人的臉。他忽然意識到——他記憶中的妻子，根本不是林晚。那他是誰？
他顫抖著打開手機，搜索“陳默 林晚 車禍”。新聞鋪天蓋地。
可當他點開一段視頻——監(jiān)控畫面里，一輛黑色轎車撞飛一個穿米色風衣的女人。女人倒地，
頭破血流。鏡頭拉近。左耳后，一顆小痣清晰可見。是他記憶中的林晚。
可報紙上的遺照……沒有。他在查林晚的社交賬號。早已注銷。
只有一條被網(wǎng)友扒出的舊微博：“他說記憶可以被編輯，我說那我寧愿失憶。
”發(fā)布時間：車禍前一天。他盯著那句話，寒意從腳底竄上頭頂。編輯記憶？
陳默是認知心理學家，他研究記憶的機制。而他的妻子，在死前，留下了這樣一句話。
他忽然想起日記本里常寫的一句話：“記憶是靈魂的指紋?！笨扇绻讣y被偽造呢？
他回到公寓，307室。門虛掩著。他推門進去。房間里，一切如初。
除了——墻上那行血字，被擦掉了……地板上，一灘水漬未干……有人來過。他沖到床頭柜，
抽屜里的照片不見了。只剩一張紙條，壓在抽屜底：“別去莫愁湖。你會死?！弊舟E娟秀，
和照片背面的一模一樣。他猛地抬頭。手機震動。一條新短信，沒有號碼，
只有內(nèi)容：“你不是第一個醒來的7號。下一個，是你?！卑l(fā)送時間：現(xiàn)在。他盯著手機，
冷汗浸透睡衣。突然，窗外傳來一聲悶響。他沖到窗邊。樓下，
那個嗑瓜子的超市老板娘倒在地上，頭下 流了一灘血。她手里，攥著他的身份證。風一吹，
身份證翻了個面。背面，用極細的筆寫著一行小字：“記憶重置失敗。執(zhí)行回收?！彼笸耍?/p>
撞到書桌，抽屜被震開，一張紙飄出——是醫(yī)院診斷書。患者姓名：陳默。
診斷結果：選擇性記憶障礙，建議進行‘蟬蛻’程序干預。落款醫(yī)生：林博士。
他盯著“蟬蛻”二字。像某種昆蟲蛻殼重生。可人呢？蛻掉記憶，還是蛻掉靈魂？
他抓起手機，沖出房間。電梯下到一樓。門開。門外，站著一個穿黑色風衣的女人。她手里，
拿著一把槍。槍口，對準他。她長得……和照片上的女人一模一樣?！瓣惸?。
”她聲音冷得像冰，“你醒得太早了?！彼麖堊欤瑓s發(fā)不出聲。女人扣動扳機。槍沒響。
她按下手機，一條信息發(fā)送出去。他手機震動，他低頭。那條信息是：“目標蘇醒，
執(zhí)行回收。代號：7號。”女人抬眼看他：“別相信昨天的你。因為昨天的你，已經(jīng)死了。
”她抬槍，砸向他額頭。他眼前一黑?！沟厍?，最后看到的，
是她手腕上——一串貝殼手鏈，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微光。2 我老婆，是AI生成的？
陳默在劇痛中醒來，頭像被鐵錘砸過。他躺在一張金屬床上，四面是白墻，
天花板上有盞頻閃的燈，滋滋作響。手腕被皮帶固定?？諝庵校鞘煜さ南舅?，
混著一股淡淡的、像是燒焦電路板的氣味。門開了。風衣女人走進來，手里端著一杯水。
“喝嗎？”她問。他沒動?！拔抑滥阍谙胧裁础！彼阉旁诖差^，“你在想，
我是不是你照片里的‘愛人’。你在想，你記憶里的妻子，是不是真的?！彼拢?/p>
摘下風衣兜帽。燈光下，她的臉清晰起來。和照片上一樣，但眼神完全不同。銳利，冷靜，
像手術刀。“我叫蘇瑾。”她說，“我不是你老婆?！薄澳悄銥槭裁础退L得一模一樣？
”“因為‘她’，是你被植入的記憶模板。”蘇瑾冷笑，“組織用你的記憶數(shù)據(jù)，
生成了一個‘理想伴侶’形象，再通過神經(jīng)植入技術，讓你‘記得’她是你深愛的妻子。
林晚？那只是個名字。你記憶里的‘林晚’，是AI生成的。”陳默瞳孔一縮。“AI生成？
”“對?！碧K瑾點頭，“你的大腦被掃描過無數(shù)次。每一次‘重置’，
都會提取你的情感數(shù)據(jù)，優(yōu)化下一次的記憶植入。你記得的‘三年前車禍’，
是第一次重置的錨點事件。它足夠痛，足夠真實，能牢牢綁定你的情感，
讓你在后續(xù)清晰中保持人格穩(wěn)定?！薄澳恰＿叺恼掌?？”“道具。
”蘇瑾從口袋掏出那張照片，“真實拍攝于莫愁湖。但照片里的女人，不是我。
是上一個‘7號’的‘妻子’。她叫周棠，是‘蟬蛻計劃’的第三任實驗體。
她在第三次重置后，記憶閃回，自焚了?！标惸韲蛋l(fā)緊：“所以……我也是實驗體？
”“第七任?！碧K瑾說，“代號7號。前六個，要么被回收，要么瘋了?！薄盀槭裁词俏?？
”“因為你研究記憶機制?！碧K瑾盯著他，“三年前，你主動加入了‘蟬蛻計劃’。
你說你想探索‘記憶的邊界’。你甚至設計了最初的‘重置’算法。
可后來……你發(fā)現(xiàn)了真相?！薄笆裁凑嫦?？”“計劃不只是清洗記憶?！碧K瑾壓低聲音，
“他們在‘收割’。”“收割什么？”“意識碎片?！彼凵耖W爍，“每一次記憶被刪除，
大腦會釋放一種特殊的神經(jīng)信號，叫‘記憶殘響’。組織用設備收集這些信號，
據(jù)說……能提取出某種‘靈魂數(shù)據(jù)’，用于更高級的AI訓練?！标惸瑴喩戆l(fā)冷。
“所以……我不是人，是數(shù)據(jù)礦工？”“曾經(jīng)是?！碧K瑾說，“但你最后一次重置失敗了。
你開始閃回，寫下警告，甚至……試圖聯(lián)系林博士。”“林博士？他還活著？”“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