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屏幕亮起，顯示明天的天氣預報——晴，適合狩獵，也適合……收網。
8月3日凌晨三點，陳默被凍醒時，窗外的雨正砸在玻璃上，發(fā)出密集的噼啪聲。他摸了摸額頭，一片滾燙，喉嚨里像塞著團燒紅的棉絮——昨天從寵物醫(yī)院回來就開始不對勁，想來是翻垃圾時淋了雨，加上貓瘟樣本瓶的封口松動，說不定沾到了什么。
他掙扎著坐起來，摸出藏在床板下的樣本瓶。瓶里的液體比昨天更渾濁了，瓶壁上凝著層薄薄的霉斑。陳默心里一沉，捏著瓶身晃了晃，弱毒株本就需要低溫保存，這連綿的暴雨讓室溫降到了二十度以下，病毒活性恐怕早就歸零了。
手機在這時震動起來，是寶盈貓咖的張哥發(fā)來的消息：“王姐臨時通知，今天奶貓包房加派了值班員，每小時進去查一次崗，你不用來打掃了。”
陳默盯著屏幕上的字，指尖因為用力而泛白。兩道驚雷在窗外炸開，照亮他眼底的血絲——病毒樣本可能失效，寶盈貓咖加強了防范，這兩條最關鍵的線，竟然在同一晚斷了。
他掀開被子下床，赤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走到鏡子前。鏡中的人臉色青灰，左眉骨的疤痕在燈光下泛著詭異的紅，像一條正在蠕動的蟲。前世臨死前的窒息感突然涌上來，他扶著洗手臺干嘔起來，胃里空空如也，只有酸澀的膽汁灼燒著喉嚨。
不能就這么算了。
陳默擰開水龍頭，把冰冷的水潑在臉上。鏡子里的倒影被水流沖得扭曲，恍惚間竟疊出林薇那張帶著笑的臉——她踢開瀕死奶貓時，紅色高跟鞋碾過貓爪的聲音，和此刻的雨聲重疊在一起。
他必須想別的辦法。
早上七點，雨勢絲毫未減。陳默裹緊連帽衫，冒雨去了躲貓貓貓咖。小燕看到他進來時嚇了一跳，指著他的臉：“你臉色好差，是不是發(fā)燒了？”
“沒事，有點著涼?！标惸瑪[擺手，目光掃過空蕩的大廳，“今天沒客人？”
“雨太大了，”小燕遞給他一杯熱水，“對了，昨天那個女人，我查了監(jiān)控，她真的有擰雪球的頭！你看這個角度——”她點開手機里的視頻，畫面有些模糊，但能清晰看到林薇的手指捏住白貓后頸，手腕用力擰動的瞬間，雪球的身體像片葉子似的顫抖。
陳默的指甲掐進掌心，低燒帶來的眩暈突然加劇。他扶住吧臺，視線落在角落里的貓籠上，雪球正趴在最里面，背對著門口，連尾巴都沒動一下。
“它怎么樣了？”
“還是沒精神，”小燕嘆了口氣，“昨天喂了營養(yǎng)膏也不吃，醫(yī)生說可能是應激反應加重了皮膚病?！?/p>
陳默走到貓籠前，蹲下身敲了敲籠門。雪球緩緩轉過頭，左眼的瞳孔縮成了針尖，右耳缺了一小塊毛——是昨天被林薇揪尾巴時掙扎著蹭掉的。他突然想起什么，猛地站起身：“小燕，你們店里的逗貓棒，是不是和寶盈貓咖用的同款？”
“是啊，都是從同一個批發(fā)商拿的貨，怎么了？”
陳默沒回答，轉身沖進雨里。他記得那家批發(fā)商的倉庫就在沈北新區(qū)的舊貨市場，離這里不到三公里。如果病毒樣本失效，那就換一種“載體”——白貓的皮膚病病菌雖然不致命，但足以讓林薇的傷口發(fā)炎惡化，而同款逗貓棒，就是最好的傳播媒介。
舊貨市場的鐵皮棚被雨水打得咚咚作響。陳默渾身濕透地沖進批發(fā)商的倉庫，老板正蹲在地上盤點貨物，看到他進來皺起眉：“買什么？”
“要十根羽毛逗貓棒，和寶盈貓咖同款的?！标惸瑥目诖锩霭櫚桶偷奈迨畨K錢，手指因為淋雨而凍得發(fā)僵。
老板指了指墻角的紙箱：“自己拿，十塊錢一根?！?/p>
陳默翻出一根和記憶中一模一樣的逗貓棒，羽毛是那種廉價的白色化纖，柄部纏著藍色膠帶。他揣進懷里捂熱，又買了一小瓶強力膠水，轉身往寶盈貓咖跑。
雨幕里，他的影子被路燈拉得很長，像一道踉蹌的閃電。
中午十二點半，寶盈貓咖的員工通道外，陳默把濕透的連帽衫脫下來，露出里面偷來的黑色圍裙——是早上趁躲貓貓貓咖換班時拿的，和寶盈貓咖的制服幾乎一樣。他摸了摸懷里的逗貓棒，羽毛已經被體溫烘得半干，柄部貼著的藍色膠帶有些發(fā)皺。
“你是新來的兼職？”一個穿同樣圍裙的女孩端著托盤經過，打量著他。
“嗯，王姐讓我來幫忙。”陳默壓低聲音，刻意模仿張哥的口音，目光飛快掃過她胸前的工牌——李娜，應該是負責二樓包房的。
“跟我來吧，剛好要去給奶貓包房換干凈的墊子。”李娜沒多想，轉身往樓梯走。
陳默的心跳得像擂鼓，手心的膠水差點蹭到圍裙上。他跟著李娜上了二樓，走廊盡頭的奶貓包房虛掩著門，里面?zhèn)鱽砟特埣毴醯慕新?。李娜推開房門，陳默的呼吸驟然停滯——
靠窗的地毯上，四只奶貓正擠在一起睡覺，其中一只白貓的左前爪纏著紗布，和前世最后死去的那只一模一樣。墻角的架子上插著幾根逗貓棒，最顯眼的就是那根藍色膠帶柄的羽毛款。
“你去把舊墊子收一下，我去拿新的?！崩钅日f完就轉身出去了。
陳默反手鎖上門，快步走到架子前。他抽出懷里的逗貓棒，和架子上的對比了一下，膠帶的纏繞方式略有不同。沒時間猶豫了，他擰開膠水，在兩根逗貓棒的柄部各涂了一點，快速交換位置，又用濕抹布擦掉指紋。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腳步聲。陳默心里一驚，抓起舊墊子塞進清潔袋，轉身時不小心碰掉了地上的貓食盆。
“喵——”最胖的那只橘貓被驚醒，沖著他哈氣。
“怎么了？”李娜推開門，看到散落的貓糧，皺起眉，“小心點，這些奶貓剛斷奶，膽子小?！?/p>
“對不起，手滑了?！标惸紫律頁熵埣Z，指尖突然被什么東西勾住——是那只纏紗布的白貓，正用沒受傷的爪子輕輕扒著他的手指，喉嚨里發(fā)出細微的呼嚕聲。
陳默的動作頓住了。這只貓的眼睛是淺灰色的，像蒙著層霧，和前世在寵物醫(yī)院死去的那只白貓一模一樣。他突然想起筆記本最后一頁的簡筆畫，那行“體重230克，體溫37.8℃”的字跡，此刻像針一樣扎進心里。
“快點收拾，等下就要來客人了?！崩钅却叽俚?。
陳默回過神，把白貓輕輕放回地毯上，站起身時，額頭的冷汗混著雨水滑進眼睛里，澀得發(fā)疼。他拎著清潔袋往外走，經過李娜身邊時，聽到她在打電話：“王姐，你放心，我會每小時進去看一次的……對，特別是那個昨天打電話來問了好幾次的女人，我記著呢。”
陳默的腳步頓了頓，隨即加快了速度。他知道林薇一定會來，就像知道自己低燒時的眩暈，其實是白貓的皮膚病病菌在體內擴散——他用自己做了實驗，這病菌雖然不致命，卻能讓傷口在七十二小時內紅腫流膿，足夠讓林薇嘗點苦頭了。
走出寶盈貓咖時，雨終于小了些。陳默靠在墻角，摸出手機看了眼時間，距離林薇進店還有半小時。他從口袋里掏出那個被替換下來的逗貓棒，柄部纏著的藍色膠帶上，沾著一根白色的貓毛——應該是雪球的。
他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每咳一下，眉骨的疤痕就疼得像要裂開。陳默捂著嘴蹲在地上，咳出來的痰里帶著點血絲。他笑了笑，笑聲混著雨聲，在空蕩的街道上顯得格外詭異。
前世沒能護住的貓，這一世換了種方式守護。
他拿出舊筆記本，翻到新的一頁，鋼筆尖在濕漉漉的紙上劃出歪歪扭扭的字：
計劃B，啟動。
載體：雪球的皮膚病菌。
目標：林薇的手背傷口。
結局：讓她在最得意的時候，疼得連美工刀都握不住。
寫完最后一個字，陳默把逗貓棒塞進垃圾桶，轉身往寵物醫(yī)院走。他需要找些抗生素，不是為了自己，是為了等下可能會被林薇傷害的奶貓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