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白金星輕咳一聲，站了出來，打著圓場：“菩薩息怒，息怒。依老臣看，此事尚有蹊蹺。這陸凡仙友雖有沖動之舉，但言語間頗有風(fēng)骨，不似大奸大惡之輩。不如將懲罰改一改，廢其修為，貶為凡人，也算是全了出家人的慈悲之心。喊打喊殺，終究有傷天和嘛。”
這話聽著是勸解，實則是在拱火。
誰不知道西方教最重顏面，如今被一個散仙指著鼻子罵作“邪魔”，若不能將其形神俱滅，這臉面就算是丟盡了。
“太白金星此言差矣！”凈念菩薩強壓怒火，冷冷開口，“此獠心性已魔，若只是廢其修為，難保他不會轉(zhuǎn)修鬼道魔功，屆時為禍更甚！三界安危，豈能兒戲？”
他看出了天庭眾仙的幸災(zāi)樂禍，心中愈發(fā)惱怒。
他知道，天庭就是想看他們的笑話。
自西游之后，佛門大興，氣運昌隆，早就引得天庭不滿了。
“諸位仙家既覺得他情有可原，想必是認為他過往清白，乃是一心向道之人?！眱裟钇兴_環(huán)視一周，嘴角露出一抹冷笑，“也罷！今日便讓諸位看個清楚，看此人究竟是正是邪！”
他高聲道：“傳地府閻羅王上殿！”
聲音穿透云層，直達幽冥。
不多時，一道陰氣沖天而起，閻羅天子身著王袍，頭戴王冠，手捧一本厚厚的簿冊，在牛頭馬面的護衛(wèi)下，來到了斬仙臺前。
“小王參見玉帝，見過諸位上仙、菩薩?！遍愅豕硇卸Y。
凈念菩薩直截了當?shù)卣f：“閻王，勞煩你動用業(yè)報水鏡，將此人陸凡的過往經(jīng)歷公之于眾，讓大家看看，他為了修成這地仙道果，手上是否干凈！”
此話一出，許多仙官都收斂了笑容。
他們都清楚，如今三界靈氣凋零，凡人想要修仙，難如登天。
絕大部分散仙，哪個不是一路殺伐果斷，手上或多或少都有些不干凈的勾當。
殺人奪寶，搶奪機緣，乃是常態(tài)。
西方教這一手，可謂是釜底抽薪。
只要照出陸凡過往的任何一點污穢，他們就占住了道理的制高點。
“好一個釜底抽薪。”哪吒低聲說。
孫悟空的金睛閃動，緊緊盯著陸凡，他想看看，這個有趣的年輕人，面對這必死之局，會是何種表情。
閻王不敢怠慢，應(yīng)了聲“是”，隨即從懷中取出一面古樸的青銅鏡。
那鏡子不過巴掌大小，鏡面卻如一汪秋水，深不見底。
正是地府至寶，能照見一切生靈前塵往事的業(yè)報水鏡。
閻王口中念念有詞，催動法力，將水鏡向空中一拋。
水鏡迎風(fēng)便長，瞬間化作一面覆蓋了半個斬仙臺的巨大光幕。
光幕之上，水波流轉(zhuǎn)，漸漸浮現(xiàn)出模糊的影像。
所有神佛的目光，都匯聚在了那片光幕之上。
凈念菩薩的臉上，已經(jīng)重新掛上了穩(wěn)操勝券的慈悲笑容。
而跪在斬仙臺中央的陸凡，在所有人看不見的角度，心中默念。
“系統(tǒng)，開始編輯人生履歷?！?/p>
【履歷編輯開始，請宿主選擇切入的時間點與事件?！?/p>
陸凡的意識，沉入了那片浩瀚的記憶之海。
......
光幕之上，畫面流轉(zhuǎn)，一個邊陲小鎮(zhèn)的景象徐徐展開。
那是在中原與西定國的交界地，風(fēng)沙漫天，土地貧瘠。
一個簡陋的農(nóng)家院落里，一個男嬰呱呱墜地。
他就是陸凡。
水鏡中的畫面飛速快進。
孩童時期的陸凡，眉清目秀，不像個尋常的農(nóng)家孩子。
他從不與村里的頑童們嬉鬧打滾，弄得一身泥污。
更多的時候，他只是安靜地坐在門檻上，看著遠方蒼黃的天際線，眼中有著不屬于那個年紀的深邃。
他懂事得讓人心疼。
父母下地勞作，小小的他便會學(xué)著掃地、喂雞。
家中僅有的一點口糧，他總是讓父母先吃，自己只喝些稀粥。
斬仙臺周圍，天庭的仙官們發(fā)出了低低的議論聲。
“這......看不出是什么奸惡之輩啊?！?/p>
“是啊，生于貧寒，卻知孝悌，品性純良。”
“莫非其中真有什么隱情？”
凈念菩薩聽著這些議論，面色不變，腦后佛光沉靜。
他雙手合十，宣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人之初，性本善。世間并無生來便是大奸大惡之人。正因如此，我佛才講究教化。環(huán)境可以使人向惡，我佛便欲以善法將其渡回正途。”
他這話一出，雷部的一位神將便忍不住開口了：“菩薩此言有理?？杉热恢v究教化，為何不繼續(xù)教化他，反而要將其送上斬仙臺，取他性命呢？”
這話問得直接，許多仙官都投來了贊同的目光。
凈念菩薩垂下眼簾：“我佛已給過他機會。鎮(zhèn)壓十年，日日聽經(jīng)，便是教化。奈何他魔根深種，非但不領(lǐng)我佛慈悲，反而心生怨恨，變本加厲。教化無用，便只剩雷霆手段，以免其遺禍三界。此乃除魔，亦是大慈悲?！?/p>
他的話堵住了眾人的嘴，天庭這邊一時無言。
是啊，已經(jīng)給過一次機會了，是你自己不珍惜。
眾仙的目光，重新回到了那片光幕上。
畫面里，時光流轉(zhuǎn)，陸凡已長成一個挺拔的少年。
他的肩膀已能扛起農(nóng)具，分擔(dān)家里的重活。
一日黃昏，他的父母從外面回來，臉上帶著幾分疲憊，又有一種奇異的興奮。
他們一進門，就小心翼翼地打開了家里的米缸，從那淺淺的缸底，又用手捧出了一部分本就不多的糧食，用一塊破布包好。
少年陸凡正在劈柴，見到這一幕，停下了手中的斧頭，疑惑地問：“爹，娘，你們這是做什么？家里的糧食，怕是撐不到下個月了。”
陸凡的父親，一個皮膚黝黑、滿臉風(fēng)霜的漢子，搓了搓手：“凡兒啊，你不知道，今天我跟你娘為了躲一頭野豬，慌不擇路，跑到了東邊那座怪山附近?！?/p>
陸凡的母親接口道：“就是那座山，聽村里老人說，是昔年王莽篡漢，老天爺發(fā)怒，從天上掉下來的。幾百年了，邪性的很，沒人敢靠近?！?/p>
“是啊，”他父親接著說，“我們躲在山石后面，遠遠地往山腳下看了一眼......乖乖，你猜我們看到了什么？”
“山腳下，壓著一個猴子！一個毛臉雷公嘴的猴子！他......他還會說人話！”
“我們嚇得不敢動彈，可聽他一直在那喊餓，叫得可憐。身上臟兮兮的，瘦得只剩一把骨頭了，看著真讓人心里不好受。所以我們合計著，把家里的糧食勻一些出來，給他送過去?！?/p>
父親的這句話，通過業(yè)報水鏡，清晰地傳入了斬仙臺上每一位神佛的耳中。
霎時間，整個白玉平臺，陷入了一片死寂。
剛才還在竊竊私語的天庭仙官們，此刻全都閉上了嘴，連呼吸都放輕了。
托塔天王李靖按著寶塔的手指微微一頓。
太白金星捋著胡須的動作停在了半空。
哪吒抱著火尖槍，鳳目圓睜，嘴巴微微張開。
無數(shù)道目光，齊刷刷地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最終，全部落在了孫悟空的身上。
好家伙！
看個熱鬧，審個犯人，怎么吃瓜吃到孫猴子身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