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仿佛凝固在一種詭異的平靜里。林疏桐依舊扮演著她的角色,溫順,安靜,只是偶爾看向我的眼神深處,多了幾絲不易察覺的、自以為隱藏得很好的得意和憐憫。她大概以為自己的秘密天衣無縫,以為我依舊是那個被她蒙在鼓里、只知賺錢的“冰冷機器”。
她甚至開始試探我的底線。
“硯舟,”晚餐時,她放下湯匙,聲音輕柔,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猶豫,“下個月初,云間藝術中心有一場陸予執(zhí)的獨奏鋼琴會…他是國內新銳鋼琴家里很有才華的一個,蘇芮她們都說票很難搶…”
她停頓了一下,觀察著我的反應。餐廳頂燈柔和的光線灑在她臉上,顯得無辜又期待。
我慢條斯理地切著盤子里的鵝肝,刀叉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瓣懹鑸?zhí)?”我抬眼,目光平靜地落在她臉上,“名字有點耳熟。你喜歡他的演奏?”
她的睫毛快速扇動了一下,手指無意識地捏緊了餐巾?!班拧犨^一次,感覺…很特別?!彼穆曇舴诺酶p,“而且,現(xiàn)在圈子里很多太太都去聽,不去的話,好像有點不合群…”
“想去就去。”我淡淡地說,語氣沒有任何波瀾,就像在談論天氣,“讓陳伯安排司機送你。需要貴賓票嗎?我可以讓助理聯(lián)系主辦方?!?/p>
她眼中瞬間閃過一絲難以置信的驚喜,隨即又被強壓下去,化作溫順的感激:“不…不用麻煩的,蘇芮幫我弄到票了。謝謝你,硯舟?!彼拖骂^,小口喝著湯,但我清晰地看到她嘴角無法抑制地向上彎起。
愚蠢。我在心底冷笑。她以為這是我對她“出軌”的縱容?不,這不過是讓她站得更高,以便我將來能把她摔得更碎。
獨奏會的日子很快到了。林疏桐精心打扮,穿上了一條新買的香檳色露肩禮服,光彩照人。出門前,她特意走到書房門口,聲音帶著刻意的輕快:“硯舟,我出門了哦?”
“嗯。”我頭也沒抬,目光落在眼前的并購案文件上,只應了一聲。
引擎聲遠去,莊園恢復了沉寂。我合上文件,拿起手機,撥通了那個加密號碼。
“目標已前往‘云間藝術中心’。可以開始了。”我的聲音毫無溫度。
“收到?!睂Ψ交貞纱嗬?。
我起身,走到酒柜前,給自己倒了小半杯威士忌。琥珀色的液體在杯中搖晃。我沒有喝,只是看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城市的霓虹透過巨大的落地窗投射進來,在地板上拉出長長的、扭曲的光影。
大約過了一個半小時。手機屏幕亮起,收到一條加密信息:【目標人物陸予執(zhí)已被控制,地點:城西公寓?,F(xiàn)場已清理。】
很好。
我放下酒杯,拿起外套。司機早已將車停在主宅門口。黑色的賓利慕尚無聲地滑入夜色,朝著城西方向疾馳。
夜晚的城西略顯沉寂。那棟舊式公寓樓隱在一片老街區(qū)里,路燈昏黃。電梯運行發(fā)出沉悶的聲響,直達頂層。厚重的防盜門虛掩著。
推開門。一股濃重的、混合著福爾馬林消毒水和鐵銹般血腥氣的味道撲面而來??蛷d里燈光慘白,刺得人眼睛發(fā)疼。
陸予執(zhí)像一灘爛泥般癱在客廳中央昂貴的手工地毯上,昂貴的演出禮服被撕扯得不成樣子,上面沾滿了暗紅的污跡和嘔吐物。他臉上青紫交加,鼻梁明顯歪了,嘴角破裂,鮮血混著口水淌下來。他意識似乎有些模糊,身體因為劇痛和恐懼而劇烈地抽搐著,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不成調的嗚咽。
兩個穿著黑色西裝、面無表情的男人像鐵塔般矗立在他旁邊。其中一個手里提著一個銀色的金屬箱子,箱蓋打開著,露出里面一排排冰冷的、閃著寒光的金屬工具——鉗子,錘子,形狀奇特的鉤針,還有幾個裝著透明液體的玻璃瓶。
客廳中央,那架黑色的三角鋼琴被粗暴地推到了最顯眼的位置。琴蓋敞開著,黑白分明的琴鍵在慘白燈光下反射著冰冷的光。
我的目光掃過陸予執(zhí)那張曾經讓林疏桐癡迷的、此刻卻腫脹變形的臉,最終落在他那雙修長、骨節(jié)分明的手上。那雙手曾被她捧在掌心,曾在她身體上彈奏出放浪的樂章,也曾讓她在情欲迷亂時,說出那句刻毒的“像條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