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雨停了,天卻依舊是灰蒙蒙的。沈硯青剛把 “營業(yè)中” 的木牌掛出去,那輛熟悉的黑色賓利就停在了鋪子門口,扎眼得讓路過的老街坊都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沈硯青捏著木牌的手指緊了緊,轉(zhuǎn)身就想回鋪子,身后卻傳來了腳步聲?!吧蚶习?,早?!?蘇妄的聲音帶著點笑意,聽不出絲毫被拒之門外的尷尬。
他今天換了身深灰色西裝,領(lǐng)帶打得一絲不茍,手里拎著個黑色的皮質(zhì)公文包,活脫脫一副要談生意的樣子。沈硯青皺著眉轉(zhuǎn)過身,把木牌往門框上一扣,發(fā)出 “啪” 的一聲悶響。
“蘇總這是走錯地方了?對面街口有咖啡館,談生意去那兒?!?他側(cè)身想把門關(guān)上,蘇妄卻伸手擋住了門框,掌心貼在木門上,指節(jié)分明。
“沒走錯。” 蘇妄的目光掃過鋪子里琳瑯滿目的鐘表,最后落在沈硯青臉上,“我是來談投資的?!?/p>
“投資?” 沈硯青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扯了扯嘴角,露出個涼薄的笑,“蘇總覺得我這破鋪子,值得您這位科技新貴投資?”
鋪子里的空氣瞬間僵住。陽光透過玻璃窗照進(jìn)來,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卻驅(qū)不散兩人之間的低氣壓。沈硯青看著蘇妄,三年前那個會笑著揉他頭發(fā)、說 “硯青的鋪子以后我來撐腰” 的少年,好像被眼前這個西裝革履、眼神深沉的男人徹底取代了。
蘇妄沒在意他的諷刺,從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遞過來:“沈記有百年歷史,手藝是活招牌。我想注資幫你翻新鋪子,引進(jìn)智能修復(fù)設(shè)備,再做線上推廣 ——”
“不必了?!?沈硯青沒接文件,甚至連看都沒看一眼,“我爺爺傳下來的鋪子,經(jīng)得起風(fēng)雨,不用外人來指手畫腳?!?他特意加重了 “外人” 兩個字,像在兩人之間劃下一道楚河漢界。
蘇妄捏著文件的手指動了動,喉結(jié)滾了滾:“硯青,我不是外人?!?/p>
“三年前你不告而別的時候,就已經(jīng)是了?!?沈硯青的聲音突然低了下去,帶著點不易察覺的顫抖,“蘇妄,你憑什么現(xiàn)在回來對我指手畫腳?憑你成了大老板?還是憑你當(dāng)年把我丟下的狠心?”
他的話像一把鈍刀,割得空氣都發(fā)疼。蘇妄的臉色白了白,嘴唇動了動,卻沒說出反駁的話。陽光落在他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陰影,看起來竟有幾分落寞。
就在這時,沈硯青眼角的余光瞥見柜臺角落里放著的一塊古董表 —— 那是昨天蘇妄沒拿走的表,據(jù)說是他爺爺留下的。他突然抓起表扔過去:“你的表拿走,我沈記修不起蘇總的東西?!?/p>
表殼撞在蘇妄胸口,發(fā)出一聲悶響,然后掉在地上。金屬表帶磕在地板上,“哐當(dāng)” 一聲,在安靜的鋪子里格外刺耳。蘇妄彎腰去撿,指尖觸到表蓋時,沈硯青看見他手腕上有道淺淺的疤痕,像是什么手術(shù)留下的。
“這表……” 蘇妄撿起表,輕輕擦了擦表盤上的灰塵,聲音低啞,“我只信你的手藝?!?/p>
沈硯青的心猛地一縮。這句話,蘇妄三年前也說過,當(dāng)時他正趴在桌上幫蘇妄修一塊廉價的電子表,蘇妄從背后抱著他,下巴擱在他肩上,熱氣噴在他耳邊:“硯青修的表最準(zhǔn)了,以后我的表都給你修?!?/p>
“我沒空?!?他別過臉,不去看蘇妄的眼睛,怕自己好不容易硬起來的心腸又軟下去,“鋪子里還有別的客人要招待,蘇總請回吧?!?/p>
蘇妄看著他緊繃的側(cè)臉,沉默了幾秒,把文件放在柜臺上:“文件我留下,你考慮考慮?!?他頓了頓,又補(bǔ)充道,“明天我再來?!?/p>
玻璃門關(guān)上的聲音響起時,沈硯青才脫力般靠在柜臺上,胸口悶得發(fā)疼。他低頭看著那份印著 “投資意向書” 的文件,指尖顫抖著拂過落款處蘇妄的簽名 —— 字跡和三年前一樣,只是筆鋒更硬了些。
窗外的陽光移了移,落在柜臺角落的舊鐘上,鐘擺左右搖晃,發(fā)出規(guī)律的滴答聲。沈硯青突然抓起文件,想扔進(jìn)垃圾桶,手到半空卻停住了。他看著蘇妄離開的方向,心里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了,又酸又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