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簡的霉味又涌上來。我眼前閃過役夫往火里扔書簡的畫面，青銅鼎的饕餮紋正對著我獰笑。

再睜眼時，手里《齊民要術》已經拍在敦煌壁畫上。泥胚做的菩薩突然眨眼，

經卷堆里伸出幾十只枯手來拽書?！戈懝??！贡澈笥腥私形?，聲音像七個人同時開口。

回頭看見個戴方巾的書販，他褡褳里露出半本《夢溪筆談》，書頁正自己翻動修改文字。

是青蚨先生。盲奴的吠叫突然從壁畫里傳出來。青蚨先生臉色一變，

扯開褡褳掏出本空白冊子：「快抄！」他手指劃過紙面，

墨跡自動浮現出《齊民要術》的內容。我左腕胎記突然灼痛，看見他袖口也有個朱砂印。

壁畫上的菩薩手突然抓空。盲奴的鼻子從畫里凸出來，濕漉漉的鼻頭抽動著。

青蚨先生把抄本塞給我：「帶書快走！」他轉身時后頸露出塊疤，形狀像缺角的鼎耳。

竹簡霉味第三次涌來時，我正跌回自己書房。案上《時墟志異》嘩啦啦翻頁，

守閣翁畫的「正」字突然發(fā)出青光。窗外盲奴的爪子已經抓破窗紙，

露出黑毛里嵌著的兩粒白翳。「第五筆。」守閣翁的筆尖往我袖口重重一捺。

最后一豎剛畫完，整件外袍突然化成灰燼。那些灰打著旋兒凝成個新「正」字，

啪地貼在我左腕胎記上。青銅鼎的幻象又出現了。這次鼎耳缺口對著我手腕，嚴絲合縫。

紙娘斷臂突然從我懷里跳出來，澄心堂紙自動展開成屏風，上面墨跡游走成地圖。

盲奴撞開窗欞撲進來時，我正按著地圖往書架后躲。它鼻子抽動兩下，

突然轉向案幾——青蚨先生給的抄本還在那兒。畜生前爪剛碰到書頁，

紙娘地圖突然飛出個墨點，正打在它鼻頭上?！竿魡?！」盲奴像被烙鐵燙了似的翻滾。

守閣翁趁機往我手里塞了把松煙墨：「畫鼎耳！」我蘸墨往左腕胎記上描，

青銅鼎的幻象突然實體化，鼎口噴出股黑煙。黑煙里有東西在動。

等看清是紙娘剩下的半截身子時，她已經飄到盲奴跟前。畜生喉嚨里發(fā)出嗚咽，

紙扎的手指插進它鼻孔一攪，拽出團黏糊糊的線香灰。守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