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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祈跟著考察隊坐了兩天火車去往藏區(qū)。
車窗外,連綿的雪山像是一個沉睡的巨人,祥和寧靜。
偶爾掠過幾只野黃羊,淺棕色的身影在灰黃的戈壁上劃出幾道靈動的弧線。
“夏祈,發(fā)什么呆呢?”
隊長老王拍了拍她的肩膀。
“再過半小時就到駐地了,你那身板可得趕緊適應,這兒的風能把人吹跑?!?/p>
夏祈回過神,裹緊身上的軍大衣,又拿出口袋里的老照片看了看。
也不知何時才能找到阿吉,等她安頓下來,再拜托人去打探一下他的消息吧。
駐地是幾排簡陋的土房,隊員們大多是糙漢子,只有幾個女同.志。
女同.志們分到了一個屋里,起初眾人還有些拘謹,但聊著聊著就熱絡了起來。
聽說了夏祈的經(jīng)歷,眾人都十分心疼,把從家里帶來的吃食分給夏祈好多。
“小夏,明天去富蘊縣采樣,那邊有個轉(zhuǎn)場節(jié),當?shù)乩相l(xiāng)說我們正趕上好時候,傳說中的圣子第一次露面游行,肯定熱鬧得很?!?/p>
隊友小李扒著馕,含糊不清地說。
“聽說那圣子打小就被活佛收養(yǎng),從沒在眾人面前露過臉,這還是頭一次,圣子來給草原祈福?!?/p>
夏祈正往標本袋上貼標簽,聞言手頓了頓。
阿吉的奶奶就是虔誠的佛教徒,當年她常跟著奶奶去附近的寺廟祈福。
轉(zhuǎn)場節(jié)那天,富蘊縣的街道擠得水泄不通。
牧民們穿著鮮艷的民族服飾,馬頭琴聲和冬不拉的旋律交織在一起,讓人沉醉其中。
夏祈跟著隊友擠在人群里,看著身著絳紅色僧袍的喇嘛們吹奏著長號走過。
隊伍最前方,一頂裝飾著孔雀翎的鎏金轎子緩緩移動。
“快看!圣子在轎子里!”
人群騷動起來。
轎子的紗簾被風吹起一角,夏祈下意識抬頭望去。
轎子里的少年穿著雪白的長袍,眉眼清俊,鼻梁高.挺,正是她日思夜想的阿吉。
只是褪去了當年的青澀,眉宇間多了幾分悲憫。
幾乎是同時,轎子里的人也看到了她。
那雙如湖水般清澈的眼眸猛地睜大,隨即,少年不顧身邊喇嘛的阻攔,掀開紗簾快步走了下來。
人群瞬間安靜了,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他們身上。
阿吉一步步朝她走來,腳下的銀靴踩在地上,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他穿過驚愕的人群,走到夏祈面前,牽起了她的手。
“阿祈?!彼_口,聲音還是如記憶里那般溫和,“我們又見面了?!?/p>
夏祈的眼淚毫無預兆地掉了下來。
她想起十歲那年,大雪封山,是阿吉背著發(fā)高燒的她走了十幾里山路找醫(yī)生。
奶奶去世后,他白天在磚窯搬磚,晚上替人抄書,把省下來的錢全塞給她,讓她別放棄學業(yè)。
她原以為家人應當像阿吉和奶奶一樣才對,可沒想到自己有血緣關(guān)系的親人可以對她這么狠心。
“我......好想......你......”
她撲進阿吉懷里,像是個委屈的孩子,哽咽著,說不出完整的話。
阿吉抬手,用指腹輕輕擦去她的眼淚,動作溫柔得像在對待易碎的珍寶。
“你走之后,我來了這里,遇到了老活佛,他說我塵緣未了,讓我等著你?!?/p>
他笑了笑,
“我知道你一定會來的,你說過你喜歡草原?!?/p>
他牽起她的手,掌心十分溫暖。
夏祈看著他,神情有些恍惚。
“對了,”夏祈想起什么,抬頭看向他,“他們都叫你圣子,我該叫你什么?”
“就叫阿吉?!?/p>
“我是別人眼中的圣子,卻是你一個人的阿吉。”
阿吉牽著夏祈穿過人群,鎏金轎子后的喇嘛們并未阻攔,只是雙手合十低聲誦經(jīng)。
風吹過他們身旁的經(jīng)幡,像無數(shù)只彩色蝴蝶繞著他們飛舞賜福。
轉(zhuǎn)過街角,喧鬧聲漸漸遠了。
阿吉帶她走進一座藏在白楊林里的小院,院墻上爬滿格?;?,石桌上還放著未寫完的經(jīng)文。
“這是我住的地方?!?/p>
他推開木窗,遠處的雪山全貌豁然展開。
“好美?!?/p>
夏祈癡癡地看著,忍不住感慨。
隨后她又注意到窗臺上的銅壺,壺身上還殘留著她小時候畫的歪扭笑臉。
“你走后我一直帶在身邊?!?/p>
阿吉從柜子里翻出個布包,夏祈認出,這是她繡給阿吉的,只不過她的技術(shù)不好,走線歪歪扭扭。
“沒想到你還留著?!?/p>
阿吉溫柔地笑了笑。
“奶奶走后,你就是我在人世間唯一的念想。”
“回了家,有沒有受委屈?”
夏祈愣了一下,搖了搖頭。
阿吉輕輕彈了夏祈額頭一下。
“你在撒謊,你一撒謊手就喜歡往身后藏。”
“剛剛見到我哭得那么厲害,這些年你一定過得很辛苦吧?!?/p>
夏祈別過頭,嘟囔著。
“我哭就不能是因為見到你太高興了嗎?”
阿吉忽然把她攬進懷里,手掌輕輕拍著她的后背,就像小時候那樣。
“高興還是難過,我都能看得出來,阿祈,我可是最了解你的人?!?/p>
夏祈把臉埋在他的長袍里,放聲哭了起來,似乎要將所有的委屈都宣泄出來。
“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p>
“嗯,我也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