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那天,明遠開車送我回娘家。路上他告訴我,章美珠被強制住院兩周,之后需要定期門診治療。
"她恨我,"他平靜地說,"說我背叛了公主。"
我握住他的手:"她會好起來的,有專業(yè)幫助的話。"
他勉強笑了笑,但眼神依然憂慮。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二十年的習慣不會因為一個決定就改變。章美珠的影子會長期徘徊在我們之間。
我父母對我們的突然到來表現(xiàn)得既擔憂又歡迎。媽媽立刻收拾了最好的客房,爸爸則默默幫明遠搬行李。他們不問問題,只是用行動表達支持——這種正常的家庭溫暖讓我鼻子發(fā)酸。
晚上,我們躺在陌生的床上,明遠突然說:"我明天要去拿些東西...從家里。"
我轉過身面對他:"需要我一起去嗎?"
"不!"他反應激烈,然后放低聲音,"我是說...那里現(xiàn)在可能不太...安全。"
我明白他的意思——章美珠可能已經(jīng)出院了。"你爸會在家嗎?"
"嗯,他請了假。"明遠嘆了口氣,"他說...是時候面對自己造成的爛攤子了。"
第二天早上,我看著明遠的車駛離,心里充滿不安。媽媽似乎察覺了我的情緒,提議一起去買些嬰兒用品散心。
商場里,我摸著柔軟的小衣服,久違的幸福感涌上心頭。這個小生命會成為我們的新起點,我想。也許有一天,我們還能擁有一個正常的家...
手機突然響了,是明遠。我接起來,卻聽到一個意想不到的聲音——章美珠。
"你以為你能搶走我的兒子?"她的聲音異常清晰,沒有往日的戲劇化,反而更加可怕,"我養(yǎng)了他二十八年!你算什么?"
我的心跳加速:"明遠在哪?"
"他在和公主說話,"她冷笑,"跪著說的。"
背景里傳來模糊的掙扎聲,然后是明遠的喊聲:"巧巧,別過來!她鎖了門——"
電話突然掛斷。我站在原地,手機滑落在地。媽媽驚慌地問怎么了,但我已經(jīng)沖向商場出口,一邊讓媽媽報警,一邊攔出租車。
二十分鐘后,我站在那棟熟悉的房子前,卻感到無比陌生。前門大開著,客廳一片狼藉——蕾絲防塵罩被撕破,水晶擺件碎了一地,墻上用口紅寫著大大的"叛徒"。
"明遠?"我顫抖著喊道。
樓上傳來的撞擊聲讓我沖上樓梯。主臥門被什么東西抵住了,但從縫隙里能看到明遠正在里面用力推門。
"巧巧!出去!"他看到我,驚恐地大喊,"她拿著刀!"
我這才注意到走廊盡頭站著的章美珠——她穿著那件粉色睡袍,頭發(fā)散亂,手里握著一把廚房刀,眼神狂亂。
"又一個來搶我東西的賤人,"她嘶聲道,"先是丈夫,現(xiàn)在是兒子..."
我慢慢后退,心臟狂跳:"阿姨,冷靜點...明遠只是來拿些東西..."
"公主的東西誰都不能動!"她尖叫著舉起刀,"都是我的!我的房子!我的兒子!"
就在這時,門被猛地撞開,明遠沖出來擋在我面前。同時,樓下傳來警察的喊聲和腳步聲。
章美珠的表情瞬間變了,刀從她手中掉落,整個人癱坐在地上,像個受驚的孩子:"明遠...媽媽好害怕...他們要傷害公主..."
警察沖上樓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一個歇斯底里的中年婦女,一個保護妻子的丈夫,和滿地狼藉。明遠的父親跟在警察后面,臉色慘白。
"她又開始了..."他喃喃道,然后走向妻子,"美珠,夠了。"
令人驚訝的是,章美珠安靜下來,任由丈夫扶起她。警察詢問情況時,她甚至表現(xiàn)得像個困惑的老太太,完全不記得剛才的瘋狂行為。
"她需要回醫(yī)院。"明遠低聲對我說,手仍然護在我身前。
最終,在醫(yī)生的建議和警察的協(xié)助下,章美珠被再次送往精神科。離開前,她最后看了我一眼,那眼神讓我血液凝固——里面沒有瘋狂,只有冰冷的算計和恨意。
"她會好起來嗎?"回家的路上,我問明遠。
他沉默了很久:"醫(yī)生說...這種人格障礙很難根治。但可以控制。"
控制。這個詞聽起來如此蒼白。我們真的能控制一個拒絕承認自己有病的人嗎?
回到娘家,我父母已經(jīng)聽說了事情經(jīng)過,震驚得說不出話來。晚飯時,明遠接到醫(yī)院電話——章美珠拒絕進食,要求見兒子才肯吃飯。
"別去。"我忍不住說。
明遠看著我,眼中是深深的疲憊:"如果她真的餓死呢?"
這個問題懸在我們之間,沉重得無法回答。最終,明遠還是去了醫(yī)院,而我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思考著這場沒有贏家的戰(zhàn)爭。
深夜,明遠回來了,身上帶著醫(yī)院的氣味和更沉重的東西。"她吃了,"他簡短地說,"條件是...我每周去看她一次。"
我沒有反對。無論如何,那是他母親。但我知道,有些事情永遠改變了——我們再也回不到那個被"公主"統(tǒng)治的家,也變不回天真的新婚夫婦了。
"我們會好起來的,"明遠在黑暗中握住我的手,"為了寶寶。"
我回握他的手,既是對他的承諾,也是對自己的提醒——無論前方有什么,我們都必須為了這個新生命變得堅強。章美珠可能是永遠的囚徒,但我們不必陪她一起坐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