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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腕上的數(shù)字跳得蘇晚心慌。

363:14:22:05

像個甩不掉的催命符,死死扒在她皮膚底下。出院三天了,那串幽暗的光就沒停過一秒。白天晃眼,夜里更亮,像個微型鬼火,時刻提醒她:你被標價了,正在打折促銷,清倉倒計時。

出租屋亂得像打過仗。桌上堆滿了打印紙、翻開的舊書、啃了一半的干面包。電腦屏幕亮著,瀏覽器開著幾十個標簽頁:

“瀕死體驗后遺癥?”

“靈魂契約真實案例(民間傳說版)”

“如何與高等存在溝通(玄學論壇精選)”

“死神形象全球考據(jù)(帶插圖)”

屁用沒有。全是扯淡。蘇晚煩躁地抓了把頭發(fā),油乎乎的。她三天沒洗頭了。時間?時間都他媽在手腕上燒著呢,哪有空管頭發(fā)。

絕望像塊濕透的厚毯子,一層層裹上來,悶得她喘不過氣。一年?就一年!夠干什么?夠她攢夠下個月的房租嗎?夠樓下李阿姨給她介紹那個據(jù)說“老實本分”的程序員見個面嗎?夠她養(yǎng)在窗臺上那盆半死不活的仙人掌開一次花嗎?

她猛地灌了一大口涼透的速溶咖啡,苦得她直咧嘴??辔稕_上腦門,倒是把眼淚給逼回去了。哭?哭給誰看?給那個穿黑大衣的冰塊臉看笑話?

不行!不能就這么認了!

蘇晚發(fā)狠似的,把桌上那些沒用的資料全掃到地上。嘩啦一聲。她不管,就盯著自己右手腕。那行幽冷的數(shù)字,像個惡毒的嘲笑。

“看什么看!”她對著手腕吼,聲音嘶啞,“有本事現(xiàn)在就收了我!沒本事就閉嘴!”

數(shù)字依舊跳著,363:14:15:33,冷酷又精準。

蘇晚喘著粗氣,一屁股坐回椅子上。目光死死鎖在那串數(shù)字上,像要把它盯出個窟窿。她之前只模糊地感覺契約內容隨著印記烙進了腦子里,但一團亂麻?,F(xiàn)在,她強迫自己靜下來,像當年啃最難的專業(yè)課一樣,一個字一個字地“摳”。

冰冷的、非人的信息流在意識里緩慢淌過。大部分是晦澀的條文,關于靈魂歸屬權、能量交割、違約責任……看得她腦仁疼。全是“死”路一條。

就在她快要被絕望徹底吞沒的時候,意識流滑到了一個極其不起眼的角落。那里藏著一行小字,小得像合同末尾的免責聲明,還用了種更扭曲、更難以辨識的符號書寫。如果不是她豁出去,把全部精神都壓上去“掃描”,根本發(fā)現(xiàn)不了。

那行小字的內容,像根燒紅的針,猛地扎進她混沌的腦子:

> 契約特殊解除條款:

> 唯一觸發(fā)條件:契約持有者(甲方:墨冥夜)對契約對象(乙方:蘇晚)產(chǎn)生“本源之愛”,并基于此愛意,自愿解除契約效力。

> (注:“本源之愛”界定:超越規(guī)則、源自靈魂核心的絕對羈絆與認同。判定權歸契約法則本身。)

空氣好像凝固了。

蘇晚整個人僵在椅子上,眼睛瞪得溜圓,死死盯著自己手腕上的數(shù)字。那幾個字在她腦子里瘋狂盤旋——“本源之愛”…“自愿解除”…

愛?

讓那個冰塊臉…愛她?

還要他心甘情愿放了她?

荒謬!比路邊算命的說她明年能當首富還荒謬一萬倍!

蘇晚第一反應是想笑。扯開嘴角,發(fā)出的卻是“嗬嗬”的怪聲,像破風箱漏了氣。笑著笑著,一股巨大的酸澀猛地沖上鼻腔,嗆得她劇烈咳嗽起來,眼淚鼻涕糊了一臉。

這算什么生機?這他媽是絕路上又給畫了個比月亮還大的餅!還是餿的!

她趴在冰冷的桌面上,肩膀控制不住地發(fā)抖。是氣的,也是怕的。讓死神愛上她?不如指望她窗臺上那盆仙人掌明天就開花結果來得實在!

可…除了這個,她還有什么路?

等死嗎?像案板上的魚,等著那刀準時落下?

手腕上的數(shù)字還在跳。363:13:58:41。時間不會可憐任何人。

不知趴了多久,桌上的手機嗡嗡震動起來,屏幕亮起“李阿姨”三個字。蘇晚沒接。震動停了,隔了幾秒,又頑強地響起來。她胡亂抹了把臉,抓起手機。

“喂?小晚???出院好些沒?阿姨跟你說,那個小伙子明天晚上有空!人照片我發(fā)你了,看著就精神!在科技園上班,穩(wěn)定!阿姨幫你約好啦,明晚七點,轉角那家咖啡廳……”

李阿姨熱情的聲音像隔著一層水傳來,嗡嗡的。蘇晚聽著,目光卻依舊落在手腕上。那幽暗的光,跳一下,她的心就跟著沉一下。

掛掉電話,蘇晚點開李阿姨發(fā)來的照片。小伙子穿著格子襯衫,戴著眼鏡,對著鏡頭笑得很程式化。挺好一人。擱在以前,她可能真會去見見。

可現(xiàn)在?

她看著照片,又低頭看看自己手腕上那個該死的倒計時。一個念頭像野草,在絕望的凍土里,硬是拱出了一點綠芽。

一年。三百六十三天。

等死,是一天一天熬到油盡燈枯。

去拼,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也是活一天,賺一天。

她蘇晚別的本事沒有,就剩下一股不服輸?shù)暮輨艃?。當年能靠助學貸款和打三份工讀完大學,現(xiàn)在憑什么不能跟死神掰掰手腕?

“愛?”她對著空氣,扯出一個帶著淚痕卻異常兇狠的笑,“行啊,冰塊臉。不就是‘愛’嗎?老娘讓你見識見識,什么叫‘愛’的代價!”

她猛地站起身,因為動作太猛,眼前黑了一下。她扶住桌子站穩(wěn),深吸一口氣,不再看那串冰冷的數(shù)字。轉身沖進狹小的衛(wèi)生間,擰開淋浴噴頭。

冰涼的水兜頭澆下,凍得她一激靈,卻讓她混亂的腦子瞬間清醒。

水聲嘩嘩。她抹了把臉上的水,看著鏡子里那個臉色蒼白、眼神卻亮得嚇人的自己。

“不就是撩嗎?”她對著鏡子里的自己說,聲音不大,卻字字砸在地上,“不就是離婚嗎?冰塊臉,等著!”

她關了水,胡亂擦了擦頭發(fā),濕漉漉地走出來。沒管地上散落的資料,徑直走到窗邊。外面陽光正好,樓下傳來小孩的嬉鬧聲,還有小販的叫賣。

活著真好。

她伸出手,仿佛要抓住那縷跳動的陽光。手腕上的倒計時印記在日光下顯得淡了些,但依舊頑固地存在著。

363:13:45:18

蘇晚收回手,指尖蜷了蜷,又松開。

“一年,”她低低地,像是在對自己立誓,又像是在向某個無形的存在宣戰(zhàn),“夠我拆了你這座冰山了。墨冥夜,咱們這‘婚’……離定了!”

窗臺上,那盆蔫頭耷腦的仙人掌,在陽光里,似乎有一根刺,極其輕微地,向上挺了挺。


更新時間:2025-08-07 03:09: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