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蜿蜒的山路走進桃花村，泥土混合著炊煙的氣息撲面而來。清瑤被軒塵牽著，小心翼翼地邁過路上的石子，眼睛卻忍不住四處打量。
低矮的土坯房錯落有致地分布在山坳里，屋頂的茅草被曬成了金褐色，院墻上爬滿了叫不出名字的藤蔓。幾個穿著粗布衣裳的婦人坐在自家門口納鞋底，見軒塵牽著個衣衫破爛卻難掩清麗的姑娘走過，都停下手里的活計，目光像黏人的蛛網般纏上來。
“軒塵這小子，哪撿來的姑娘？”
“瞧著不像咱村里的，莫不是……”
細碎的議論聲鉆進耳朵，清瑤下意識地往軒塵身后縮了縮。在仙界時，萬仙矚目是因為敬畏，可此刻這些探究的目光，卻讓她渾身不自在，仿佛自己成了供人觀賞的異類。
軒塵似乎察覺到她的局促，腳步微微放慢，側頭低聲道：“別理她們，村里的人就是這樣，好奇心重?！?/p>
他的聲音很輕，像一片羽毛拂過心尖，清瑤緊繃的肩膀稍稍放松了些。
穿過兩條窄窄的巷道，軒塵帶著她來到村子最東頭的木屋前。屋子不大，卻收拾得干凈利落，院門口用籬笆圍出一小塊菜園，種著綠油油的青菜和幾株辣椒，紅得像小燈籠。
“到了，這是我家?！?軒塵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側身讓她進來。
清瑤走進院子，目光落在墻角堆著的柴火上。那些劈得整整齊齊的木柴帶著新鮮的斷口，陽光照在上面，能看到細密的紋理。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觀察凡間的物件，竟覺得有些新奇。
“你先坐會兒，我去燒水?！?軒塵指了指院子里的石凳，轉身往廚房走去。
清瑤依言坐下，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腕間的狼牙。石凳被曬得暖暖的，不像仙界的玉石座椅那般冰涼。她環(huán)顧四周，看到屋檐下掛著幾串曬干的草藥，還有幾只用藤條編的籃子，簡陋卻透著生活的氣息。
沒過多久，軒塵拿著件疊得整齊的粗布衣裳走出來：“這是我娘生前的衣裳，你先換上吧，總穿這身破的也不是辦法?！?/p>
清瑤接過衣裳，指尖觸到布料的瞬間微微一怔。那是一種從未感受過的粗糙質感，卻帶著淡淡的皂角清香，像是被人精心打理過。她低頭看著自己破爛的仙裙，又看了看軒塵真誠的眼睛，輕聲道：“多謝。”
“里屋可以換，我去廚房燒水。” 軒塵說完便轉身進了廚房，留下清瑤一個人站在院子里。
走進里屋，一股淡淡的松木香氣撲面而來。房間不大，只有一張木板床和一個舊木柜，柜面上擺著個小小的布偶，針腳有些歪歪扭扭，卻看得出來縫制時的用心。清瑤小心翼翼地換上粗布衣裳，寬大的袖口和褲腳讓她有些不習慣，卻意外地舒服。
換好衣裳走出里屋時，正看到軒塵蹲在灶臺前忙活。他背對著她，腰間系著塊灰布圍裙，動作熟練地往灶膛里添柴。清瑤站在門口，看著他專注的側臉，突然想起仙界的御廚們，他們烹飪時總要動用各種仙法，哪像軒塵這樣，僅憑一雙手便能料理食物。
“我…… 我能幫上什么忙嗎？” 清瑤猶豫著開口。在仙界時，她雖不擅長廚藝，卻也知曉待客之道，總不能一直坐著等吃。
軒塵回過頭，看到她穿著粗布衣裳的樣子，眼睛亮了亮：“你要是不嫌棄，就試試生火吧，我去處理下今天打的野兔?！?/p>
“生火？” 清瑤愣了愣，隨即點頭，“好?！?/p>
軒塵起身往院子里走去，臨走前還不忘叮囑：“小心些，別燙到手。”
清瑤走到灶臺前，看著灶膛里跳動的火苗，心里有些發(fā)怵。在仙界，她只需彈指便能燃起暖爐，可這凡間的火，卻像是有自己的性子。她學著軒塵的樣子，拿起一根細柴往灶膛里放，誰知剛伸進去，火苗 “蹭” 地一下躥了起來，嚇得她手一哆嗦，柴掉在了地上。
“哎呀……” 她連忙撿起柴，拍了拍上面的灰，又試著往灶膛里放。這次倒是沒竄火苗，可剛放進去沒多久，火苗就蔫蔫地小了下去，最后只剩下一堆火星。
清瑤急了，拿起吹火筒對著灶膛使勁吹，結果火星沒起來，反倒嗆得自己滿臉黑灰，咳嗽不止。
“咳咳……” 她捂著嘴咳嗽，眼淚都快咳出來了。
“怎么了？” 軒塵聽到動靜從院子里跑進來，看到清瑤滿臉黑灰的樣子，忍不住笑出了聲，“你這是在滅火呢？”
清瑤抬頭，看到軒塵憋笑的樣子，臉頰瞬間漲得通紅。她低頭看著灶膛里的火星，又看了看自己黑乎乎的手指，委屈地癟了癟嘴：“這凡間的火…… 性子真烈?！?/p>
軒塵見她真急了，連忙強忍住笑，走過去蹲下：“看好了，要這樣……” 他拿起吹火筒，對著灶膛輕輕一吹，同時往里面添了些細柴，火星瞬間竄起，舔舐著干燥的柴禾，很快便燃起了旺旺的火苗。
清瑤看著他熟練的動作，眼睛瞪得圓圓的：“你怎么做到的？”
“多練練就會了。” 軒塵笑著說，“這火啊，跟人一樣，得順著它的性子來?！?他說著往灶膛里添了些粗柴，“你先看著火，別讓它滅了，我去處理野兔。”
清瑤點點頭，蹲在灶臺前，目不轉睛地盯著灶膛里的火苗。她學著軒塵的樣子，時不時往里面添根細柴，火苗果然乖乖地燃燒著，發(fā)出噼啪的聲響。她看著跳動的火苗，心里竟生出一絲小小的成就感。
沒過多久，院子里傳來 “砰砰” 的剁肉聲。清瑤好奇地走到門口，看到軒塵正蹲在石板上處理野兔。他手里拿著把鋒利的小刀，動作麻利地將兔肉切成小塊，鮮血順著石板的縫隙流到地上，很快便被泥土吸收。
清瑤看著那抹鮮紅，突然覺得有些不適。在仙界，她食用的都是靈果仙露，從未見過這般血腥的場面。她下意識地往后退了退，卻不小心撞到了身后的門框，發(fā)出 “咚” 的一聲。
軒塵回過頭，看到她蒼白的臉色，愣了愣：“怎么了？是不是覺得血腥？”
清瑤點點頭，又搖搖頭：“沒…… 沒有?！?/p>
軒塵放下刀，走到她面前，看到她微微蹙起的眉頭，輕聲道：“要是不習慣，就去院子里坐會兒吧，這里我來就行?！?/p>
“對不起……” 清瑤低下頭，覺得自己很沒用，連生火都做不好，現在還因為這點小事退縮。
“沒事，誰都有不習慣的東西?！?軒塵笑了笑，露出兩顆小虎牙，“你能試著幫我，我已經很開心了?！?/p>
清瑤抬起頭，撞進他清亮的眼眸里，心里的委屈突然煙消云散。她看著軒塵沾滿血污的手，又看了看他真誠的笑臉，輕聲道：“我…… 我還是看著火吧。”
回到灶臺前，清瑤重新蹲下身，看著灶膛里的火苗。她想起軒塵剛才的話，這火跟人一樣，得順著性子來。那軒塵呢？他的性子就像這山間的清風，溫和卻有力量，總能讓人不自覺地放下戒備。
沒過多久，軒塵處理好兔肉走進來，手里還拿著些野菜：“加點野菜一起燉，味道會更好?！?/p>
清瑤看著他將兔肉和野菜放進鍋里，又往里面加了些調味料，動作熟練而自然。她突然覺得，這凡間的生活，似乎也沒有那么糟糕。
“對了，” 軒塵突然開口，“你還沒告訴我，你叫什么名字呢?！?/p>
“清瑤。” 她輕聲道，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羞怯。
“清瑤……” 軒塵念了一遍，覺得這名字像山間的清泉，“很好聽的名字。”
清瑤的臉頰又紅了，她低下頭，看著灶膛里跳動的火苗，嘴角卻忍不住微微上揚。
燉肉的香氣漸漸彌漫開來，勾得人食欲大開。清瑤坐在灶臺前，看著軒塵忙碌的身影，聽著院子里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突然覺得，這凡塵的煙火氣，竟比仙界的仙樂還要動聽。
她偷偷抬眼，看向軒塵的背影，心里默默想著：或許，這場凡塵劫難，也并非全是壞事。
天剛蒙蒙亮，清瑤就被窗外嘰嘰喳喳的鳥鳴吵醒了。她睜開眼，看著頭頂簡陋的木梁，愣了好一會兒才想起自己如今身在何處。
昨晚她和軒塵分房而睡，軒塵在廚房旁的小隔間將就了一夜。清瑤摸了摸身上蓋著的粗布被子，上面還殘留著淡淡的陽光味道，心里莫名地暖了暖。
她起身走到院子里，看到軒塵已經背著弓箭準備出門了。他穿著一身利落的短打，腰間系著個空竹簍，見清瑤出來，笑著打招呼：“醒了？我去山上采些草藥，順便看看能不能打些獵物，你在家乖乖待著，別亂跑?！?/p>
清瑤想起昨天自己生火做飯的糗樣，臉頰微微發(fā)燙：“我…… 我跟你一起去吧，說不定能幫上忙?！?/p>
軒塵愣了愣，隨即點頭：“也行，山上空氣好，帶你去轉轉也好?！?他從屋里拿出一頂草帽遞給清瑤，“太陽大，戴上吧。”
清瑤接過草帽，戴在頭上，寬大的帽檐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小巧的下巴。軒塵看著她的樣子，忍不住笑了笑：“走吧?！?/p>
兩人沿著蜿蜒的山路往山上走，清晨的露水還掛在草葉上，沾濕了褲腳。清瑤穿著軒塵給她找的布鞋，走在凹凸不平的山路上有些踉蹌，時不時就要扶一下旁邊的樹干。
軒塵走在前面，似乎察覺到了她的窘迫，放慢了腳步，時不時回頭看看她。“慢點，別急?！?他的聲音在清晨的山林里顯得格外清晰。
清瑤點點頭，努力跟上他的腳步。她看著軒塵在前面開路的背影，心里有些過意不去。自己不僅什么忙都幫不上，還要拖累他。
“軒塵，這些草藥是用來做什么的呀？” 清瑤看到軒塵時不時彎腰采摘一些草藥，好奇地問道。
軒塵拿起一株帶著紫色小花的草藥遞給清瑤：“這個叫紫菀，能治咳嗽。那邊那個葉子尖尖的是防風，能祛風止痛?！?他耐心地給清瑤講解著各種草藥的功效，“村里的郎中年紀大了，腿腳不方便，我采些草藥回去，既能自己用，也能分給村里人?！?/p>
清瑤看著軒塵認真的側臉，心里有些觸動。在仙界，仙人們大多只關心自己的修為和地位，很少有人會像軒塵這樣，真心為別人著想。
兩人邊走邊聊，氣氛漸漸融洽起來。清瑤也漸漸放開了些，開始好奇地問東問西。軒塵總是耐心地一一解答，偶爾還會講些山里的趣事，逗得清瑤忍不住笑出聲。
就在這時，清瑤腳下一滑，差點摔倒。軒塵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的胳膊?！靶⌒狞c?！?他的手勁很大，扶得很穩(wě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