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嘉易是個海王。他玩弄曖昧卻不入愛情的困局。分開那天，
我和他說：「我想談一段正常穩(wěn)固的戀愛了?！顾橇宋俏?，笑得散漫：「行，去找吧?！?/p>
「如果有人能給你我給不了的?！埂冈S苑，我會祝福你。」我知道我們之間從來無關愛情。
1我家樓下開了間新餐廳。一道招牌東坡肉引得無數(shù)食客登門。陳嘉易最喜歡吃東坡肉。
他一定會有興趣。所以傍晚時分，陳嘉易來找我的時候。我對他說：「我們一起去吃吃看吧。
」他卻興致寥寥：「我吃過了，難吃?！瓜袷且煌袄渌疂差^而下。我僵了片刻。
那分明是昨天才開業(yè)的新店。他吃過了？所以昨天他就在我家樓下。就在離我那么近的地方。
他沒有給我打過一個電話，發(fā)過一條信息。在我記掛著他。
心心念念等著他一起去嘗嘗樓下的東坡肉時。他就在樓下的店里，陪另一個人吃飯。
對方是不是女人，我沒有追問。我斂起眼底情緒，轉(zhuǎn)身走開。我沒有過問的資格。
他也沒有報備的義務。他不說，我不問。我們之間向來如此。2他見我沒再接話。
像是有意哄我，他湊過來吻我：「我還是更喜歡吃你做的菜?！?/p>
「我們?nèi)コ匈I回來自己做吧。」我沒有拒絕。我們開車去了最近的超市采購。逛了一圈，
購物車里裝滿了他喜歡吃的東西。我們轉(zhuǎn)身去結(jié)賬時。我聽見有人叫他的名字。
一個高高大大的男人走過來和他打招呼?！高@么巧在這碰到你?！刮覀冊谝黄鹑?，
這是我第一次見他的朋友。男人瞥見我，笑著打趣他：「這是你女朋友嗎？怎么沒聽你提過？
」「什么時候帶出來給兄弟們認識認識?！龟惣我姿膬蓳芮Ы铮骸敢娔銈冞@群禽獸干嘛？」
「你小子……」陳嘉易隨意敷衍了幾句。始終沒說下次帶我見朋友的客套話。告別后，
我們結(jié)了賬離開。車子駛向回家的路。夜色漸濃，城市林立的高樓亮起無數(shù)燈光。
我突然開口問他：「陳嘉易，我對你而言是什么人呢？」
他沒有跟他的家人朋友提起過我這號人。我不過是他花花世界里的一段風花雪月。
他從未想過與我認真。所以自然也不必讓我和他的生活牽扯過多。他斜睨我一眼：「許苑，
我以為我們早就達成共識。」「你現(xiàn)在才對我有怨懟嗎？」袋子里的檸檬滾落在車里。
我俯身去撿。低頭的瞬間，我的眼眶倏然紅透。3一進屋，我就躲開他獨自進廚房做菜。
陳嘉易的嘴巴被他家里的私廚養(yǎng)叼了。吃東西總是諸多挑剔。土豆只吃切成絲的，
切塊的就不吃。牛排只吃三分熟，多一分少一分都不行。最要命的是，他不吃蔥，只吃蔥味。
荒唐得就像他的感情觀。他能接受女人停留在他身邊。但是他又不要女人進入他心里。
再喜歡的食物，他也不會吃超過兩天。他很怕膩味。他挑剔食物，更挑剔感情。
他談過很多女朋友。每一個都很短暫。除了我，最長的也不過兩個月。分多了，
他又膩煩了分手時女人的糾纏。后來他干脆只曖昧不戀愛。這讓他覺得自由舒適。
切土豆的時候，門被推開。陳嘉易從身后環(huán)抱住我?！干鷼饬?？」「你知道我沒辦法定心。」
一如當初我們決定走到一起。他從一開始就打明牌：「許苑，我沒辦法給予女人專一的承諾。
」「和我在一起你要做好承受傷害的準備?！顾麕洑舛嘟穑?/p>
自信自己有足夠的資本引你主動繳械。甚至不屑用謊言哄騙你。他壞得坦蕩又直白。
可你拿他沒有辦法。你對著他甚至都罵不出一句渣男來。畢竟他從一開始就沒立過貞節(jié)牌坊。
所以深陷其中的自己算不得無辜。我偏頭和他說：「我想談一段正常穩(wěn)固的戀愛了?！?/p>
他輕柔的吻在我頸間緩緩游移?！感?，去找吧。」「如果有人能給你我給不了的。」「許苑，
我會祝福你?！故种械牡兑换?。猝不及防地割傷了指尖。鮮血沁出的瞬間，
我恍然想通了答案。我對他而言，不過就是菜里的蔥。4隔天，我請閨蜜去吃了樓下的餐廳。
飯間聊到陳嘉易。她止不住嘆氣：「誰知道你以前有多討厭陳嘉易這個人?！?/p>
「現(xiàn)在卻栽在他身上！」「我做夢都想不到這發(fā)展！」是啊，她不說我也幾乎快要忘記。
從前，我有多么討厭陳嘉易這個人。高中的高考動員會上。我作為文科代表上臺發(fā)言。
我的演講詞中規(guī)中矩：「高考是我們?nèi)松凶钪匾囊粓稣蹋辉S成功不許失敗。」
作為理科班代表的陳嘉易一上臺就全盤推翻我的發(fā)言。
他說：「高考不過是我們?nèi)松卸潭桃怀蹋讲辉降眠^去，都困不住我們?！菇酉聛?，
他每句話都在和我打擂臺?？娠@然他更得人心。雷動的掌聲中，我們遙遙對視。
他眼里帶著挑釁的淺淡笑意。那是我第一次認識他。他的囂張跋扈，他的自以為是，
無一不令我討厭。
《大話西游》里菩提老祖對至尊寶說：「有一天當你發(fā)覺你愛上一個你討厭的人，
這段感情才是最要命的?！箯那拔液椭磷饘氁粯永Щ筮^。我怎么會愛上一個我討厭的人。
我逃還來不及呢。5吃完飯，閨蜜又拉我去酒吧。剛坐下沒多久，她突然使勁推我。
「你看那邊！」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我看見了不遠處的陳嘉易。他靠坐在卡座上。
身旁一個漂亮的女人緊貼著坐在他身邊。他們挨得極近。近到女人一個轉(zhuǎn)頭的動作。
嘴唇就有意無意地擦過陳嘉易的唇。他的嘴角勾著若有似無的弧度。抬起手，
拇指指腹揩過嘴唇。舉止間是一味的風流浪蕩。閨蜜憤憤然地嘲諷：「海的味道我知道！」
6很巧合的是，這間酒吧是我大學時兼職的地方。里面放著一臺鋼琴。大學的時候，
為了賺生活費。我每周末在這里兼職彈琴。有一晚，我在彈愛樂之城的 lalaland。
傾瀉的琴聲中，一道身影坐到了我身側(cè)。陳嘉易的手在琴鍵上與我共舞。
那是我第一次和人四手聯(lián)彈。可我們卻默契得像是排練過無數(shù)回。那時候，我抬眸看向他。
他那雙興味盎然的眼睛盯住我。像是獵人看著自己選中的獵物。此后，
陳嘉易來得越來越頻繁。他會默默跟在我身后護送我回學校。
也會在陌生男人騷擾我的時候挺身而出。他到哪都惹眼。酒吧里和他搭訕的女孩前仆后繼。
我們同個大學，他花花公子的名聲在外。我總是有所耳聞的。我討厭他的多情和花心。
所以無論他如何捕獵我，我不為所動。我說：「陳嘉易，我對你沒有興趣，離我遠點?！?/p>
他笑得意味深長：「如果沒有興趣，我離你遠不遠重要嗎？」他步步緊逼，
我在心里設下一道道防線。我告訴我自己。許苑，你不能喜歡他。
7閨蜜幾乎要把手里的酒杯捏碎。語氣里是對我的恨鐵不成鋼：「這狗男人狗改不了吃屎！」
「明知道這狗男人什么德行，你還不打算放手嗎？」「白白被他耽誤這幾年大好青春。」
我看著她從煙盒里磕出一根煙，緩聲問：「煙盒上都寫了吸煙有害健康，為什么還要抽？」
她瞪我，低低罵了一聲：「能一樣嗎？」「煙可以戒，但是海王會上岸嗎？」
我的目光再次落在陳嘉易身上。女人故技重施，又轉(zhuǎn)頭湊向他的嘴唇。他稍稍往后退，
躲了過去。女人悻悻然地坐直身體。下一秒，陳嘉易突然扣住她的下巴。
反客為主地吻了回去。他一向霸道，永遠只做掌控的那方。我垂首，
刪除了手機里他的聯(lián)系方式。我一口悶了杯中烈酒：「不會?！埂负Ｍ蹰L得是腮，
上岸會死的。」起身想離開的時候。酒吧工作人員過來問我們要不要點歌。
我點了一首愛樂之城的 lalaland。指名送給陳嘉易先生。然后和閨蜜結(jié)賬離開。
8走在酒吧昏暗的過道上。我的腦海里浮現(xiàn)了三年前的深夜。
酒吧里的駐唱歌手唱著哀痛的情歌：「旁人從不贊同，連情理也不容，仍全情投入，
傷都不覺痛?！故謾C里是相依為命的母親發(fā)來的再婚消息。那個冬天很冷，
我在陌生的城市里舉目無親。推開酒吧的門，陳嘉易站在燈下朝我看來。
手里握著一杯熱奶茶。他把奶茶遞給我，問我：「冷不冷？」我的防線在那一刻被擊潰。
在遺憾和后悔之間，我選了后者。看清故事的全貌再悔不當初。
也好過日后問自己千百遍如果。我接過了他的奶茶。走進了他設好的圈套。
后來某天在酒吧后巷。我踮腳吻了陳嘉易。他亦熱烈地回吻我。那個冬天罕見地下了場雪。
雪花落在他冰涼的鼻尖。他故意蹭在我脖頸。他啞聲說：「許苑，留在我身邊好不好？」
那個「好」字還沒出口的時候。我已經(jīng)知道日后我會追悔莫及?？晌疫€是想和他多走一段路。
至尊寶問菩提：「我為什么要愛一個我討厭的人？」菩提說：「愛一個人需要理由嗎？」
后來我才明白，有些人你逃不掉。有些感情本就是含笑飲毒藥。那個冬日，我有過后悔。
可我了無遺憾。我推開門，走出去。門外深冬已過。我走進早春的晚風里。一次也沒有回頭。
9一周后。我和閨蜜去鄰市參加了一場婚禮。新郎是我們的高中同學。
我們被分到高中那一桌。一桌老同學湊在一起，氣氛熱絡。酒過三巡，
有男同學站起身迎向一道修長身影?！钢芤噼。竺θ诉t到了啊，坐下自罰一杯！」
桌上的幾個女同學也顯而易見地驚喜：「周亦琛，你怎么才來？」「抱歉來晚了，
高速出事故堵車了。」男人在我右手邊的空位坐下。目光在我身上逗留了好一會兒。
他朝我點頭：「好久不見，許苑?！刮铱吞椎睾蚜艘环?。
順便關心了一句：「那你人沒事吧？」他放柔了語氣，笑了笑說：「是別的車連環(huán)追尾，
我沒事?！棺詈笥忠馕渡铋L地補了一句：「只是急著過來，差點也撞上去了?！?/p>
10閨蜜湊到我耳邊悄聲說：「周亦琛一看就還對你念念不忘呢?！?/p>
「你看明明他們男的那還有個空座?！埂杆鷽]看見一樣直往你旁邊湊?！刮液攘丝诓瑁?/p>
沒當回事。「湊巧吧，都這么多年過去了?！够檠缃Y(jié)束的時候，閨蜜已經(jīng)醉得不輕。
周亦琛幫忙把她背到酒店樓上的客房。剛在床上躺下，閨蜜突然拉住他：「周亦琛，
我肯定要明天才能回去了?！埂冈S苑還要趕回去明早上班，
這么晚我怕她一個人坐高鐵不安全?！顾麥芈曢_口：「放心，我開車送她回去?！?/p>
直到我坐上周亦琛的車。閨蜜的信息恰好跳出來：【姐們就幫你到這了。我可幫你打聽了，
人家是黃金單身漢！】【你沒醉？？？】【呵呵老娘海量好不好，就他們那幾個還想喝趴我？
】【真行，害我臨時退車票還損失了手續(xù)費……】11深濃夜色中，車子行駛在高速公路上。
車內(nèi)音樂輕緩悠揚。周亦琛一邊握著方向盤，一邊打開話茬。我們聊著高中畢業(yè)后的生活。
他善于傾聽，談吐風趣幽默。和他聊天是件輕松愉快的事情。
氣氛從一開始的尷尬慢慢變得放松。車內(nèi)的歌一首接一首播放。我頗為意外地開口：「真巧，
你車里的歌單跟我的一模一樣呢！」「我也喜歡聽這些歌?！瓜乱幻耄?/p>
他低沉的嗓音震在我心上?！高@就是你的歌單。」「我關注了你的音樂號?！?/p>
車內(nèi)的空氣頃刻間寂靜下來。
閨蜜的那句玩笑話盤桓在我腦?！钢芤噼∫豢淳瓦€對你念念不忘呢」。12大一的寒假。
一場同學聚會后。周亦琛和我表白了。他說他喜歡我很久了。那時候我很驚訝，
從未想過他喜歡我?？砷|蜜卻旁觀者清?！笇氊悾憔褪莻€木頭吧！」
「周亦琛喜歡你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埂改銢]發(fā)現(xiàn)你每次晚自習問他數(shù)學題?！?/p>
「你一種方法不理解，他可以不厭其煩地跟你講 N 種解法。」「拜托，
那會可是爭分奪秒的高三?。 埂竿碜粤晻r間多寶貴??！他都舍得耗在你身上！」
「我們有一次在學校超市買姨媽巾跟他碰見，他還故意支走班里那幾個男生?！?/p>
可那時候我的心已經(jīng)被陳嘉易進駐。我和周亦琛坦誠相告：「對不起，我心里住了個人?！?/p>
那時候他眼底的失落我至今記憶猶新。13車停在服務區(qū)。我手一滑，
手機掉進了座位旁邊的縫隙里。我解開安全帶，側(cè)身去撿。周亦琛也同時傾身過來。
他的手不經(jīng)意間碰到我的。我下意識抬眸和他四目相對。他靜靜地看著我，
突然追問起當年的問題：「所以那個人還住在你心里嗎？」他的眼神里蘊著無限深情。
我不得不正視他。我不能騙他說沒有。我從來就是個慢熱的人。
我的感情也像是慢騰騰的熱氣球。慢慢地升空，也只能慢慢地降落。時隔多年，
我給了他新的回答：「剛搬走，我還在打掃。」14回到家，已經(jīng)將近十點了。
閨蜜打電話來追問我和周亦琛的情況。分別的時候，他的話意味深長?！冈S苑，
我可不可以站在門口等你打掃干凈？」我不知道作何回答。默了一下，
我忍不住問他：「周亦琛，為什么不找一間空房子直接住進去？」他望著我，
扯唇笑笑：「沒有為什么。」「愛一個人需要理由嗎？」我怔愣了一下。我從未想過。
在我為情所困時，我也曾是困住他人的囚牢。我如實告訴閨蜜晚上發(fā)生的事情。閨蜜聽完，
問我對周亦琛什么感覺。老實說，不排斥，但也沒有多余的感覺。
閨蜜難得認真起來：「愛情本來就是一個瞬間的事情?！埂改莻€瞬間來了，愛情就滋生了?！?/p>
「你當初喜歡上陳嘉易，不也是因為在酒吧四手聯(lián)彈那個瞬間嗎？」「給周亦琛一個機會，
也給你自己一個機會。」「更要給那個瞬間一個發(fā)生的機會?！?5接下來的日子里，
周亦琛不斷靠近我。我沒有拒絕他的靠近。也許是因為那晚閨蜜的話說服了我。
離開陳嘉易時，我本來就是想要追尋一段正常安穩(wěn)的感情。既然有個人滿懷誠意而來。
我給那個瞬間一些時間又何妨？他做足了功課，從閨蜜那了解我的各種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