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司和黑虎幫的聯(lián)合搜查，像一張大網(wǎng)，罩向西城和老鼠巷。他們在找縱火的“兇徒”，
更在找那個價值五十兩的“宮中逃犯”。風(fēng)聲很緊。石巖手下的“夜不收”們，
如同真正的老鼠，利用錯綜復(fù)雜的地道和窩棚，與官差和黑狗子（黑虎幫的打手）周旋。
小摩擦不斷，互有損傷。但皇城司的主要精力被宮內(nèi)動蕩牽扯，黑虎幫又剛遭重創(chuàng)，
一時也奈何不了已經(jīng)擰成一股繩的老鼠巷。我利用這個相對混亂的時期，
開始執(zhí)行下一步計(jì)劃?！俺龀?？” 石巖聽到我的想法，濃眉緊鎖，
“現(xiàn)在外面比老鼠巷還亂！流民遍地，聽說……好幾股響馬都在附近轉(zhuǎn)悠！出去就是找死！
”“我知道。” 我平靜地說，“但城里有糧食嗎？有土地嗎？
有讓我們真正站穩(wěn)腳跟的地方嗎？”石巖沉默了。老鼠巷，終究是皇城腳下的陰影。在這里，
永遠(yuǎn)只能像老鼠一樣活著?！澳阆肴ツ睦铮俊薄氨边?。
” 我指向地圖（我自己用炭筆畫的簡陋示意圖），“北邊一百多里，有山。叫‘蒼云嶺’。
山里有水，有平地。最重要的是，那里……是幾股小響馬勢力交界的‘三不管’地帶。
”“你要去當(dāng)響馬？” 石巖的眼神變得銳利?！安?。” 我搖頭，“我要去……種地。
”“種地？” 石巖以為自己聽錯了?！皩?，種地?！?我的眼神異常堅(jiān)定，“開荒，種糧。
建一個……屬于我們自己的地方。”“一個不用看官差臉色，不用交苛捐雜稅，
不用被黑幫盤剝的地方?！薄耙粋€能讓大家……真正像人一樣活著的地方。”石巖看著我，
看了很久。他的眼神，從最初的驚愕，慢慢變成了深思，最后，
變成了一種近乎灼熱的……光芒！“瘋子……” 他再次吐出這兩個字，但這次，
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興奮，“……你他娘的是個天才！”出城計(jì)劃，緊鑼密鼓地展開。
目標(biāo)：蒼云嶺。方式：分批、分散，化整為零。
路線：利用“夜不收”對皇城周邊地形的熟悉，避開官道和哨卡，走小路、野地。
人員：第一批，由石巖親自帶領(lǐng)，三十名最精悍、也最可靠的漢子。他們的任務(wù)是探路，
清除障礙（如果有小股土匪），并在蒼云嶺找到合適的落腳點(diǎn)，建立初步的營地。第二批，
由阿刀帶領(lǐng)，主要是婦孺和老弱，
糧食種子（從地道糧倉里帶出來的）和少量農(nóng)具（在老鼠巷廢墟里搜集、打造的簡陋工具）。
第三批，由我?guī)ьI(lǐng)，殿后，并處理老鼠巷的收尾工作。臨行前夜。我獨(dú)自一人，
再次通過地道，回到了冷宮下的石室。幽冷的白光下，
堆積如山的財(cái)寶依舊散發(fā)著誘人的光澤。這一次，我沒有看那些金子寶石。我的目光，
落在那些巨大的、裝滿糧食的麻袋上。還有角落里，那些散落的、蒙塵的……武器。
生銹的刀劍，斷裂的長矛，甚至……還有幾副殘缺的皮甲。這是陳國復(fù)國的資本?，F(xiàn)在，
是我的。我撫摸著冰冷的刀身，感受著那沉寂了百年的鋒芒。然后，我走到石室中央。那里，
靜靜躺著一副盔甲。暗金色的甲片，已經(jīng)失去了光澤，覆蓋著厚厚的灰塵。頭盔上，
雕刻著一只展翅的玄鳥。這是……前朝皇室親衛(wèi)的制式？我伸出手，拂去頭盔上的灰塵。
玄鳥的眼中，似乎閃過一絲幽光。我拿起頭盔，戴在了自己頭上。冰冷，沉重。
但……莫名地契合。鏡石（一種光滑如鏡的黑色石頭，鑲嵌在墻上）里，
映出一個模糊的身影。頭戴玄鳥盔，眼神冰冷而銳利。不再是被打入冷宮的廢妃蕭令月。
不再是老鼠巷施粥的月娘子。而是……我對著鏡中的自己，緩緩開口：“我，蕭令月。
”“回來了。”蒼云嶺。山如其名，山勢不算奇絕，但連綿起伏，古木參天，云霧繚繞。
幾條清澈的溪流從山谷中蜿蜒而下，滋養(yǎng)著山間的土地。石巖帶領(lǐng)的先頭隊(duì)，
已經(jīng)在這里駐扎了半個月。他們選了一處背風(fēng)向陽、靠近水源的山坳平地，
用木頭和茅草搭起了簡易的棚屋，清理出了一片可以耕種的土地。當(dāng)我和最后一批人，
帶著沉重的糧食和工具，跋山涉水，終于抵達(dá)這片山谷時。所有人都驚呆了。
眼前不再是污穢絕望的老鼠巷。而是青山綠水，是開墾出的褐黃色土地，是裊裊升起的炊煙，
是奔跑嬉鬧的孩子（雖然依舊瘦弱），是扛著簡陋農(nóng)具、臉上帶著希望的漢子！“到了！
我們到了！” 人群中爆發(fā)出震天的歡呼！許多人跪倒在地，捧起一把帶著青草氣息的泥土，
嚎啕大哭。那是劫后余生的淚，是重獲希望的淚。石巖帶著人迎了上來。他曬黑了些，
也更精壯了，眼神銳利如昔，但眉宇間多了一股沉穩(wěn)的豪氣。“月娘子！” 他看著我，
聲音洪亮，“地方不錯吧？”“很好！” 我環(huán)顧四周，真心實(shí)意地說。
“就是……有點(diǎn)小麻煩?！?石巖咧嘴一笑，指了指西邊的山頭，“那上面，
有伙‘坐山虎’，大概五六十號人。東邊山溝里，還有一幫‘鉆地龍’，三四十人。
都派人來‘拜過山頭’了。”“拜山頭？” 我挑眉?！班牛?石巖眼中閃過一絲冷意，
“讓我們要么交‘歲糧’，要么……滾蛋?！薄澳阍趺椿兀俊薄拔艺f，
” 石巖握緊了腰間的刀柄（現(xiàn)在他配上了一把從黑虎幫繳獲的腰刀），“糧沒有。要打，
奉陪！”一股肅殺之氣，從他身上彌漫開來。我笑了?！按鸬煤??！眮y世之中，想要立足，
光靠種地是不夠的。必須要有獠牙！蒼云寨（我們給自己的新家取的名字），
開始了艱難而充滿希望的創(chuàng)業(yè)。開荒，播種（第一批種子是稻谷和耐旱的粟米）。
修建更堅(jiān)固的木屋。利用溪流架設(shè)水車，引水灌溉。
石巖則帶著一支逐漸擴(kuò)充、裝備混雜（有自制的木矛竹槍，也有繳獲的刀棍，
甚至還有幾把從響馬尸體上撿來的破弓）的護(hù)衛(wèi)隊(duì)，日夜操練。同時，
派出機(jī)靈的“夜不收”（現(xiàn)在改叫“巡山衛(wèi)”了），嚴(yán)密監(jiān)視周圍兩股響馬的動向。沖突，
在所難免?！白交ⅰ弊钕劝崔嗖蛔?。他們認(rèn)為我們這群“流民”好欺負(fù)，
在一個月黑風(fēng)高的夜晚，糾集了五六十號人，摸下山來，想搶糧，也想給我們一個下馬威。
他們不知道，等待他們的，
石巖精心布置的陷阱和……一群被逼到絕境、為了守護(hù)新家園而爆發(fā)出驚人戰(zhàn)意的“農(nóng)民”！
戰(zhàn)斗在寨子外的山坡上爆發(fā)。沒有戰(zhàn)鼓擂鳴，只有刀棍碰撞的悶響和慘烈的嘶吼。
石巖身先士卒，一把腰刀舞得潑水不進(jìn)，如同戰(zhàn)神！阿刀像一頭暴怒的雌虎，柴刀揮舞，
專砍馬腿（坐山虎有十幾匹馬）。小樹也長大了，眼神兇狠，用削尖的竹槍，
捅穿了一個響馬的肚子。而更多的寨民，男人，女人，甚至半大的孩子，
拿著鋤頭、鐮刀、削尖的木棍，從四面八方涌來！他們或許不懂戰(zhàn)陣，但為了身后的家園，
為了剛剛播下的種子，他們爆發(fā)出了悍不畏死的勇氣！坐山虎被打懵了！
他們沒想到這群“泥腿子”如此兇悍！如此不怕死！丟下十幾具尸體和幾匹受傷的馬匹，
倉皇逃回了山上。首戰(zhàn)告捷！蒼云寨士氣大振！繳獲的武器、馬匹，進(jìn)一步武裝了護(hù)衛(wèi)隊(duì)。
而“鉆地龍”看到“坐山虎”吃了大虧，暫時偃旗息鼓，選擇了觀望。
我們贏得了寶貴的喘息和發(fā)展時間。春去秋來。蒼云嶺的第一季糧食，收獲了！
雖然因?yàn)橥恋刎汃?、?jīng)驗(yàn)不足，產(chǎn)量不高。但當(dāng)金黃的稻谷和沉甸甸的粟米穗堆滿打谷場時，
整個寨子沸騰了！這是他們親手種出來的糧食！是希望！是未來！收獲祭的那天晚上。
篝火熊熊燃燒。寨民們圍坐在火堆旁，吃著新米煮的飯，喝著自釀的果酒（山里的野果），
臉上洋溢著從未有過的笑容和滿足。孩子們在人群中追逐嬉鬧。石巖端著酒碗，走到我面前。
火光映照著他棱角分明的臉，眼神明亮而復(fù)雜?！霸履镒樱?他舉起碗，
“這第一碗新米酒，敬你！”“沒有你，就沒有蒼云寨！就沒有我們大家的活路！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充滿了感激，敬畏，以及……一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信服。
我端起面前粗糙的陶碗，里面是清澈的米酒?！熬创蠹?。” 我的聲音清晰，傳遍篝火旁，
“敬我們流過的血汗！”“敬我們腳下的土地！”“敬……明天！”“敬明天！
”所有人齊聲高呼，聲震山谷！火光跳躍，映照著每一張充滿希望的臉。我仰頭，
喝下碗中微甜帶澀的酒液。辛辣，滾燙。如同這亂世。如同我們走過的路。但，終究是甜的。
蒼云寨，像一顆頑強(qiáng)的種子，在亂世的夾縫中生根發(fā)芽，茁壯成長。我們開墾了更多的荒地，
引來了更多的流民（嚴(yán)格篩選）。寨子從最初的山坳，逐漸向更平緩的谷地延伸。
房屋從茅草棚，變成了更堅(jiān)固的木石結(jié)構(gòu)。巡山衛(wèi)擴(kuò)充到了兩百人，
裝備上了自制的皮甲和更多的鐵器（通過隱秘渠道，
用糧食和山貨從一些膽大的行商那里換來的）。石巖成了名副其實(shí)的“巖帥”，威望日隆。
而我，則是寨民心中當(dāng)之無愧的“月先生”。
我教婦人紡線織布（利用地道石室里找到的、保存完好的幾架古老織機(jī)圖紙，加以改進(jì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