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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了,父親沒有任何回應。

我把所有證據(jù)——照片、財務記錄、偵探報告,甚至那段偷錄的蘇媛通話內(nèi)容,全部打印裝訂成冊,快遞到了父親辦公室。物流信息顯示他已簽收,但我的微信和電話依然在他的黑名單里。

母親的手術(shù)定在下周三,醫(yī)生說要準備十五萬押金。我把自己工作四年攢的十萬全取了出來,剩下的五萬,我硬著頭皮向李明開了口。

"算我借你的。"我把欠條推到他面前,"半年內(nèi)一定還清。"

李明看都沒看就把欠條撕了:"朋友之間不說這個。"他遞給我一張銀行卡,"里面有八萬,密碼是我生日。"

我抬頭看他,他耳根微微發(fā)紅:"別誤會,就是...以防手術(shù)有其他費用。"

"謝謝。"我攥著銀行卡,嗓子發(fā)緊,"我爸他...還是聯(lián)系不上。"

李明沉默了一會:"要不要試試他辦公室電話?"

我搖頭。昨天我去了父親公司,前臺說他請假了。問去了哪,對方支支吾吾說不清楚。我站在大廈樓下,看著他的辦公室窗戶,百葉窗緊閉,像在刻意躲避什么。

回家路上,我鬼使神差地繞道蘇媛的公寓。她的陽臺上晾著幾件男士襯衫,在陽光下白得刺眼。其中一件的條紋圖案我再熟悉不過——去年父親節(jié)我送給父親的禮物。

我站在路邊,突然笑出聲來。多諷刺啊,我送父親的襯衫穿在蘇媛的陽臺上,而我送母親的衣服還整齊地疊在她衣柜里,標簽都沒拆。

手機突然震動,是母親的主治醫(yī)師:"林小姐,您母親剛才突然暈倒,現(xiàn)在在急診室。初步檢查顯示癌細胞指標急劇升高,建議盡快手術(shù)。"

我立刻調(diào)轉(zhuǎn)車頭去醫(yī)院。路上,我再次嘗試聯(lián)系父親,依然是關(guān)機狀態(tài)。急診室里,母親躺在病床上,臉色比床單還白??吹轿?,她虛弱地笑了笑:"沒事,就是有點頭暈。"

醫(yī)生把我叫到走廊:"情況不太樂觀,最好明天就手術(shù)。"

"明天?"我握緊拳頭,"可錢還沒..."

"押金可以先交一部分。"醫(yī)生嘆氣,"但術(shù)后治療費用會很高,你們要做好心理準備。"

我點點頭,轉(zhuǎn)身給父親發(fā)了條短信:"媽病危,明天手術(shù),需要錢。"簡單直接,沒有稱呼,沒有情緒。發(fā)完我才意識到,這大概是我這輩子給他發(fā)過的最冷漠的一條信息。

回到病房,母親已經(jīng)睡著了。我輕輕握住她的手,發(fā)現(xiàn)她無名指上的婚戒不見了。床頭柜上放著一個小首飾盒,戒指靜靜躺在里面,旁邊是父親年輕時寫給她的一封情書,紙張已經(jīng)泛黃。

我鼻子一酸,趕緊轉(zhuǎn)身整理行李包掩飾情緒。拉開抽屜拿洗漱用品時,一個藥瓶滾落在地——是安眠藥,已經(jīng)吃了大半。瓶身上的開藥日期是三個月前,正是父親開始頻繁提起"蘇媛"這個名字的時候。

我坐在衛(wèi)生間地上,無聲地流淚。母親這三個月是怎么熬過來的?每晚靠藥物入睡,白天還要強打精神照顧家庭。而我,她唯一的女兒,竟然沒發(fā)現(xiàn)她的異常。

第二天一早,護士來推母親去手術(shù)室。母親突然抓住我的手:"小滿,你爸...來了嗎?"

我搖搖頭,她眼神黯淡下去,但很快又擠出一個微笑:"沒事,媽媽不怕。"

手術(shù)要持續(xù)六個小時。我在等候區(qū)坐立不安,手機突然響了,是個陌生號碼。

"小滿?"父親的聲音聽起來很疲憊,"我剛看到短信。你媽怎么樣了?"

"在手術(shù)。"我冷聲說,"需要十五萬押金,我只有十萬。"

"我現(xiàn)在手頭也緊..."父親支支吾吾,"項目資金都凍結(jié)了,至少要等..."

"爸!"我打斷他,"媽可能要死了,您還在乎那點錢?"

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我...我盡量想辦法。"

"不用了。"我掛斷電話,把李明的卡遞給收費處。

手術(shù)比預計時間長了兩小時。當醫(yī)生終于出來說"很成功"時,我癱在椅子上,才發(fā)現(xiàn)后背全濕透了。母親被推入ICU,我隔著玻璃看她,各種管子插在她瘦弱的身體上,監(jiān)護儀的滴滴聲像在倒計時。

晚上八點,我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家拿換洗衣物。推開門,一股酒氣撲面而來。父親癱在沙發(fā)上,領(lǐng)帶松開,面前擺著半瓶威士忌??吹轿?,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你媽...怎么樣?"

"手術(shù)成功了。"我繞過他往臥室走,"但還要觀察。"

父親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小滿...爸爸對不起你們。"

他聲音哽咽,眼里有淚光。若是三天前,我可能會心軟。但現(xiàn)在,我只覺得惡心。我甩開他的手:"您喝酒了,別碰我。"

"我看了你寄的資料。"父親跌坐回沙發(fā),"我和媛媛...已經(jīng)斷了。"

我停下腳步:"真的?"

"真的。"父親抹了把臉,"我把她聯(lián)系方式都刪了。"

我盯著他看了幾秒,突然伸手:"手機給我看看。"

父親臉色一變:"你什么意思?"

"證明給我看。"我固執(zhí)地伸出手,"如果真斷了,為什么不敢給我看手機?"

父親猛地站起來:"你夠了!我是你爸,輪不到你審問我!"

他抓起外套摔門而出,威士忌瓶被震倒,琥珀色的液體流了一地。我站在原地,突然覺得無比疲憊。從發(fā)現(xiàn)父親出軌到現(xiàn)在,不過短短三周,卻像過了半輩子那么長。

收拾殘局時,父親的手機從沙發(fā)縫里滑了出來——他氣得連手機都忘了帶。我猶豫了一下,輸入自己的生日,鎖屏解開了。

微信里確實沒有蘇媛的聊天記錄,但通訊錄里還有一個"A媛媛"的聯(lián)系人。我點開詳情,發(fā)現(xiàn)最近通話是今天下午三點——就在他給我打電話前一個小時。

更可疑的是一個名為"SafeChat"的加密通訊軟件。我點開需要指紋或密碼,試了母親的生日、他們的結(jié)婚紀念日,都不對。最后我輸入蘇媛的生日——大學時我每年都給她慶祝,0603——軟件竟然解鎖了。

最新聊天記錄是兩小時前:

蘇媛:「老東西真煩人,一直催我簽合同」 父親:「別理他,專心準備我們的項目」 蘇媛:「那筆錢什么時候能到賬?我這邊急需五十萬打點關(guān)系」 父親:「再等幾天,淑芬剛做完手術(shù),現(xiàn)在提錢不合適」 蘇媛:「你心里只有你老婆!那我呢?」 父親:「寶貝別生氣,我想辦法」

我放下手機,胃里翻江倒海。母親在ICU生死未卜,父親卻在盤算怎么從家里再摳出五十萬給蘇媛。更諷刺的是,他用母親的生日當微信密碼,用蘇媛的生日當加密軟件密碼——兩邊討好,兩邊欺騙。

我把這些聊天記錄截圖發(fā)到自己郵箱,然后將手機放回原處。窗外開始下雨,我坐在黑暗的客廳里,感覺自己正在被某種巨大的虛無吞噬。

第二天一早,我回到醫(yī)院。母親已經(jīng)從ICU轉(zhuǎn)到普通病房,氣色好了些。她看到我第一句話是:"你爸昨晚來了嗎?"

我搖搖頭,她閉上眼睛,一滴淚從眼角滑落。

護士送來一束鮮花,說是"林先生"送的。母親看都沒看就讓我拿走。我翻開卡片,上面打印著"早日康復"四個字,連簽名都沒有。這敷衍的程度,連護工都忍不住撇嘴。

中午,李明來醫(yī)院送飯。看到有客人,母親強打精神坐起來。李明很體貼地幫她調(diào)整床背,又細心地在小桌板上墊了紙巾才放餐盒。

"阿姨您氣色好多了。"他笑著說,"這湯是我媽教的配方,對術(shù)后恢復特別好。"

母親看看他,又看看我,眼里有了點光彩:"小滿,這是...?"

"我同事,李明。"我接過湯碗,"手術(shù)費不夠,是他借給我的。"

母親的眼神變得柔軟:"謝謝你啊小李,我們家小滿脾氣倔,多虧你照顧。"

李明耳根又紅了:"沒有,是小滿幫了我很多。"

他們聊得很投機,我坐在一旁,突然意識到這是三周來第一次看到母親真心實意地笑。這個認知讓我鼻子發(fā)酸——讓母親開心的不是我,而是一個認識不到一個月的陌生人。

下午查房后,母親睡著了。李明拉我到走廊:"你看這個。"他遞過手機,是蘇媛的朋友圈最新動態(tài):

一張高檔餐廳的合影,蘇媛親密地挽著我父親的手臂,配文"真愛無關(guān)年齡"。照片特意放大,清晰顯示父親左手無名指上的婚戒。

"她設(shè)置了僅共同好友可見。"李明皺眉,"明顯是故意發(fā)給你看的。"

我盯著照片,父親笑得那么開心,仿佛醫(yī)院里躺著的不是他結(jié)婚二十五年的妻子。蘇媛則對著鏡頭比V字手勢,像個勝利者炫耀戰(zhàn)利品。

"她還在同學群。"我突然說。

李明疑惑地看著我。

"大學同學群,她一直沒退。"我打開微信群成員列表,蘇媛的頭像赫然在列,最后發(fā)言時間是半年前。

我點開她的朋友圈,一片空白——顯然把我屏蔽了。但在同學群里,她偶爾還會點贊其他人的動態(tài),假裝自己還是那個受歡迎的系花。

一個瘋狂的念頭在我腦海中成形。我打開電腦,把這段時間收集的所有證據(jù)——照片、錄音、財務記錄,整理成一份PDF,然后發(fā)到了大學同學群。

「各位同學,很抱歉占用群空間。但我想大家有必要知道,我們曾經(jīng)的室友蘇媛現(xiàn)在專門勾引有婦之夫騙取錢財。附圖是我父親林志遠與她的親密照及資金往來記錄。更諷刺的是,她明知林志遠是我父親,兩年前開始接近他時,正是我向她傾訴父母婚姻危機的時期?!?/p>

發(fā)完這條消息,我的手抖得幾乎拿不住手機。群里先是死一般的寂靜,然后炸開了鍋。有人震驚,有人質(zhì)疑,更多人開始分享自己聽過的關(guān)于蘇媛的傳聞。

不到十分鐘,蘇媛退群了。我嘗試點開她的頭像,顯示"對方不是你好友"。她又拉黑了一個人,但這回,是整個班級。

"她心虛了。"李明拍拍我的肩膀。

我搖搖頭:"不,她只是去找我父親告狀了。"

果然,半小時后,父親的電話打來了。我走到樓梯間接聽,他的咆哮聲震得我耳膜發(fā)疼:

"你瘋了是不是?把家丑外揚?媛媛哭得差點暈過去!你知道你毀了她的名譽嗎?"

"家丑?"我冷笑,"您出軌的時候怎么不怕家丑?她曬合影的時候怎么不怕家丑?"

"那只是普通工作聚餐!"

"工作聚餐需要挽著手?需要發(fā)'真愛無關(guān)年齡'?爸,您是不是連自己都騙過去了?"

父親突然壓低聲音:"小滿,你聽爸爸說。媛媛她...懷孕了。"

這句話像一記悶棍砸在我頭上。我張了張嘴,卻發(fā)不出聲音。

"已經(jīng)三個月了。"父親的聲音帶著詭異的喜悅,"我要當爸爸了...你理解嗎?"

我理解。太理解了。母親因為長期抑郁免疫力下降才得的癌癥,而蘇媛卻在這期間懷上了父親的孩子。多么完美的諷刺劇。

"恭喜。"我聽見自己說,"希望您能養(yǎng)得起她們母子。畢竟,您的錢都在'項目'里凍結(jié)了,不是嗎?"

掛斷電話,我走回病房。母親已經(jīng)醒了,正望著窗外的梧桐樹發(fā)呆。陽光透過樹葉在她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那些皺紋和白發(fā)在光影中顯得格外刺眼。

"媽,"我坐在床邊,握住她的手,"等您出院,我們搬出去住吧。"

母親轉(zhuǎn)過頭,眼里有驚訝,有猶豫,最后變成了一種釋然:"好。"


更新時間:2025-08-06 03:13: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