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知我》第五章：離開小城
九月的風帶著秋意，卷走了夏末最后一絲悶熱。沈明軒背著半舊的雙肩包，手里拖著一個裝著棉被的蛇皮袋，站在長途汽車站的站牌下，抬頭望著“前往北城”的電子屏。
母親站在他身邊，眼圈紅紅的，手里還攥著個塑料袋，里面是剛烙好的餡餅：“到了學校記得給家里打電話，別不舍得花錢，媽給你塞的卡里面……”
“知道啦媽，”沈明軒笑著打斷她，幫她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頭發(fā)，“您跟爸在家好好的，按時吃藥，按時復健，比啥都強?！?/p>
父親拄著拐杖，站在不遠處看著他們，沒說話，但眼角的紋路比平時更深了。他腿上的石膏已經拆了，按照沈明軒給的復健方案練了兩個月，現在已經能慢慢走路，只是還不能長時間站立。
“上車吧，要檢票了?！备赣H走過來，拍了拍沈明軒的肩膀，掌心的老繭蹭得他脖子有點癢。
沈明軒點點頭，接過母親手里的餡餅，塞進背包側袋：“那我走了?！彼D身走向檢票口，走了兩步又回頭，看見母親正用袖子擦眼睛，父親扶著她的胳膊，也在望著他的方向。
心頭一酸，他趕緊轉過身，大步走進站臺。
長途汽車駛離小城時，沈明軒靠在車窗上，看著熟悉的街景一點點后退。街角的彩票站、醫(yī)院的紅色十字、學校的圍墻……這座他生活了十八年的小城，藏著他的少年心事，也藏著他與天道初遇的秘密。
“北城，會是什么樣子？”他在心里輕聲問。
【人口1200萬，年均氣溫10℃，金融產業(yè)占GDP比重37%。你就讀的大學位于城東，周邊三公里內有7個地鐵站，23家便利店，其中校門口右側第三家的關東煮最受歡迎。】
天道的回答依舊精準到刻板，沈明軒卻忍不住笑了笑?？磥淼搅诵碌胤?，這聲音依舊能派上用場。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銀行卡，里面是中獎剩下的錢和學校給的獎金，加起來不到一萬。但他不慌——出發(fā)前問過天道，“開學第一個月，有沒有既能賺生活費又不耽誤學習的兼職？”
【學校圖書館招夜間值班員，每周工作三天，每晚兩小時，月薪800元，且可免費使用電子資源庫。申請截止日期為9月5日，負責招聘的李老師喜歡喝濃茶，辦公室在圖書館三樓302?！?/p>
這些信息像地圖一樣刻在腦子里，讓他對未知的大學生活少了幾分忐忑。
十幾個小時的車程后，北城的輪廓終于出現在地平線上。高樓像雨后春筍般從地面冒出來，玻璃幕墻反射著陽光，晃得人睜不開眼。沈明軒第一次見到這么寬的馬路，這么多的車，站在車站廣場上，竟有點暈頭轉向。
“同學，是來報到的吧？”一個穿著紅色馬甲的學長走過來，熱情地接過他的蛇皮袋，“哪個系的？我?guī)湍懔嘀！?/p>
“金融系的，謝謝學長?！鄙蛎鬈幍懒酥x，跟著他往校車的方向走。
學長很健談，一路介紹著學校的情況，說到激動處，還拍了拍沈明軒的肩膀：“我們學校金融系可是王牌，畢業(yè)出來年薪幾十萬不成問題！對了，你住哪個宿舍？我?guī)湍憧纯茨懿荒茏呓贰！?/p>
沈明軒報了宿舍號，學長眼睛一亮：“巧了，跟我一個樓！哎，對了，你帶被褥了嗎？學校統(tǒng)一買的質量不太好，我認識個學長，家里是做家紡的，給你內部價，比超市便宜三成……”
他正說著，沈明軒腦海里的聲音突然響起：【此學長為學生會外聯部干事，以“內部價”為名推銷劣質被褥，每賣出一套提成50元，其推薦的被褥甲醛含量超標，已導致去年三名新生過敏。】
沈明軒腳步一頓，笑著對學長說：“謝謝學長，不過我媽非得讓我?guī)Ъ依锏谋蝗欤f用著放心，就不麻煩您了?！?/p>
學長臉上的熱情淡了些，哦了一聲，沒再提被褥的事，也沒再幫他拎蛇皮袋，自顧自地往前走了。
沈明軒看著他的背影，心里嘆了口氣。這就是大城市嗎？連迎新都藏著算計。
到了宿舍，另外三個室友已經到了。一個戴眼鏡的男生推了推鏡框，自我介紹：“我叫周子昂，來自蘇市。”另一個高高壯壯的男生拍了拍胸脯：“王磊，北方人，以后有事找我！”最后一個男生比較靦腆，小聲說：“我叫趙宇，你們叫我小雨就行?！?/p>
沈明軒也做了自我介紹，把行李放在靠門的床位。收拾東西時，王磊湊過來，神秘兮兮地說：“哎，你們聽說了嗎？剛才有個學長來推銷電話卡，說充100送200，結果有人充了之后發(fā)現是假的，電話都打不通?！?/p>
周子昂推了推眼鏡：“這種騙局每年都有，還是去學校營業(yè)廳辦靠譜?！?/p>
沈明軒想起天道的提醒，沒多說什么，只是默默記下了“學校營業(yè)廳”的位置——【位于食堂二樓東側，今日辦理校園卡可送藍牙耳機】。
下午去系里報到時，走廊里擠滿了人。沈明軒正排隊，突然看到一個頭發(fā)花白的老師在焦急地翻著公文包，嘴里念叨著：“奇怪，放哪兒了呢……”
【系主任李教授的學術U盤丟失，內有未發(fā)表的論文數據，于今早七點十分掉落在三號教學樓樓梯轉角，被清潔工誤掃進垃圾桶，下午五點會被送到后勤倉庫?！?/p>
天道的聲音在腦海里響起，沈明軒猶豫了一下。他不認識李教授，沒必要多管閑事，而且?guī)土怂?，說不定又要消耗氣運?？煽粗辖淌诩钡脻M頭大汗的樣子，他想起了自己的父親——父親丟了工錢時，也是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李教授？”沈明軒走過去，輕聲問，“您是不是在找一個黑色的U盤？上面掛著個銀色的鑰匙扣?！?/p>
李教授猛地抬頭：“對對對！你見過？”
“我剛才路過三號教學樓，好像在樓梯轉角的垃圾桶旁邊看到過，”沈明軒斟酌著措辭，“您現在去后勤倉庫問問，說不定能找到。”他沒說太多，怕引起懷疑。
李教授眼睛一亮，連聲道謝，轉身就往后勤倉庫跑。
旁邊有人小聲議論：“那不是李主任嗎？聽說他的論文馬上要發(fā)表了，丟了可就麻煩了?！?/p>
“這新生誰??？運氣這么好，剛好看到？”
沈明軒沒理會這些議論，默默地排到了隊伍后面。他摸了摸太陽穴，還好，沒有刺痛感?；蛟S，幫人找回東西，不算“截取他人運勢”？
報完到出來，夕陽把教學樓的影子拉得很長。沈明軒走在校園的小路上，看著三三兩兩穿著校服的學生，突然覺得心里很踏實。離開小城，不是逃離，而是開始。
他拿出手機，給家里打了個電話，告訴父母自己已經安頓好了。掛了電話，看到林薇發(fā)來一條朋友圈，是南方美院的校門，配文：“新開始，加油！”
沈明軒盯著那條朋友圈看了很久，手指在屏幕上懸了半天，最終還是只點了個贊。
“天道，”他在心里說，“幫我看看，圖書館的李老師喜歡喝什么牌子的濃茶?！?/p>
【碧螺春，且偏好當年的新茶?！?/p>
沈明軒笑了笑，轉身往校門口走去。他記得右側第三家便利店里，好像有賣碧螺春的茶包。
北城的風比小城的急，吹得路邊的銀杏葉沙沙作響。沈明軒緊了緊背包帶，腳步輕快。開掛的人生，在新的城市，繼續(x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