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命殿深藏于云霞最濃稠的腹地，終年被一層似霧非霧的淡薄云靄籠罩。殿內(nèi)終年彌漫著一縷奇異的檀香，香氣清冷，細(xì)辨之下，竟似摻了三分初春寒雨的濕意，兩分深冬初雪的凜冽，仿佛要將凡塵俗世所有的煙火氣、愛恨情仇都徹底洗滌、漂白、歸于一片虛無的蒼白。
鳳櫻踏著被云霞浸染得如同破碎錦緞的流光而來。紅衣的下擺沾染了夜行時(shí)未散的霧靄，顏色沉淀下去，暗沉如一片凝固在寒夜里的、未干涸的陳舊血跡。她指尖靈活地轉(zhuǎn)動著那半截桃木牌“紅中”，牌背溫潤的木紋上，還殘留著昨夜天河潮汐帶來的微涼水汽，與她掌心灼熱的體溫形成奇異的對比。
殿門虛掩著，并未關(guān)嚴(yán)。里頭傳來持續(xù)不斷的、沙沙的書寫聲，筆尖摩擦紙頁的聲響在寂靜中格外清晰。間或，夾雜著一兩聲沉重而疲憊的嘆息，仿佛執(zhí)筆之人背負(fù)著難以承受的重量。
鳳櫻停步，沒有叩門。
抬腳，對著那扇雕刻著繁復(fù)命理星圖的厚重木門，毫不客氣地一腳踹出！
“砰——?。?！”
巨響震徹殿宇！
木門猛地向內(nèi)撞開，狠狠砸在冰冷的殿壁之上！巨大的力道震得梁柱微顫，幾卷堆積在高處、蒙著厚厚灰塵的陳年命卷被震落下來，“嘩啦啦”地滾了一地，揚(yáng)起一片帶著霉味的塵煙。
殿內(nèi)景象映入眼簾。
司命星君白夙，正以一種極其不雅的姿勢蜷蹲在巨大的紫檀木案之后。他身形瘦小，穿著一件洗得發(fā)白的舊星官袍，最引人注目的是那顆頭顱——頭頂光禿锃亮，在殿內(nèi)長明燈幽冷的光線下反射著油膩的微光，如同剝了殼的熟雞蛋。唯有兩縷稀疏干枯、如同深秋枯草般的白發(fā)，還頑強(qiáng)地貼在光禿禿的頭皮兩側(cè)耳邊，顯得格外凄涼可笑，像秋后殘留在枝頭、隨時(shí)會被風(fēng)吹走的最后兩片枯葉。
案上，攤開著一冊裝幀極其精美的新卷軸。封面是耀眼的鎏金云紋，中央幾個(gè)龍飛鳳舞、幾乎要閃瞎人眼的大字：
《帝姬鳳櫻·天命情劫劇本（初稿）》
旁邊，蹲著一只體態(tài)渾圓、毛色油亮如黑緞的肥豬。這豬顯然不是凡品，鼻子上套著一個(gè)小巧精致的赤金環(huán)，此刻正用它那粉嫩的豬蹄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扒拉著案頭硯臺里尚未干涸的、如血般艷麗的朱砂印泥，蹄子上沾滿了紅色。
鳳櫻的目光在那劇本封面和黑豬之間掃了一個(gè)來回，眉梢高高挑起，帶著毫不掩飾的譏誚，聲音清凌凌地打破了殿內(nèi)的死寂：
“白老頭，這就是你耗費(fèi)天庭俸祿、熬禿了頂，給我精心挑選的‘天定良緣’男主？” 她指尖的桃木牌“紅中”轉(zhuǎn)得更快了，發(fā)出細(xì)微的破空聲。
白夙被那踹門巨響驚得渾身一哆嗦，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如同熬了千百個(gè)通宵的渾濁眼睛，在看清門口那抹刺目紅衣的瞬間，瞳孔驟然收縮！手中的玉管紫毫筆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啪嗒”一聲，一滴濃黑的墨汁滴落在劇本潔白的扉頁上，迅速洇開一團(tuán)丑陋的污跡。
“帝……帝姬？！您……您老人家怎么……怎么……” 白夙的聲音干澀發(fā)顫，如同老舊的風(fēng)箱，“明鑒！明鑒啊！此……此乃天道垂示、姻緣石顯化的天定良緣！絕非小神胡編亂造！您看這劇本……”
“哼哧！”
他話音未落，旁邊那只油光水滑的黑豬仿佛聽懂了“良緣”二字，竟適時(shí)地甩了甩短小的尾巴，發(fā)出一聲慵懶的哼叫。那沾滿朱砂的豬蹄子“啪嗒”一下，不偏不倚地按在了劇本鎏金封面的“鳳櫻”二字上，留下一個(gè)清晰無比、邊緣帶著泥印的梅花形蹄??！
鳳櫻看著那刺眼的蹄印，再看看一臉“無辜”的黑豬，終于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笑聲清脆，帶著濃濃的嘲諷，在空曠的大殿里回蕩，顯得格外刺耳。她指尖的桃木牌幾乎要轉(zhuǎn)出殘影：“天定？我看是豬定吧？白星君，你這司命的眼光，真是越來越超凡脫俗，返璞歸真了！”
白夙的臉?biāo)查g漲成了豬肝色，光禿禿的頭頂因?yàn)榫狡群托邜溃節(jié)B出了一層細(xì)密的油汗，在幽暗的燈光下泛著尷尬的亮光。他指著劇本，手指抖得如同風(fēng)中的殘燭，聲音拔高，帶著一種近乎絕望的辯解：“帝姬！您……您且看結(jié)局！看結(jié)局??！這……這才是重中之重！”
鳳櫻眼底那點(diǎn)戲謔的笑意淡了些。她依言上前兩步，微微彎腰，目光落在那本被豬蹄“玷污”的劇本上。纖長的手指帶著一種審視的冷意，翻過前面厚厚的一沓紙頁。
前面的劇情荒誕得令人發(fā)笑：
桃林初遇：威風(fēng)凜凜的鳳族帝姬，竟在蟠桃園深處被一只修煉成精的低階樹妖偷襲，狼狽不堪。千鈞一發(fā)之際，一只路過的、憨態(tài)可掬的豬妖（強(qiáng)調(diào)其原型是威武神駿的天蓬元帥后裔）挺身而出，以肉身為盾，替帝姬硬生生扛下了致命一擊！豬毛被燒焦，豬皮被灼傷，換來帝姬“感動”的一瞥。
擋劫情深：帝姬修煉遇瓶頸，引動九霄紫霄神雷劫。豬妖情深義重，再次奮不顧身撲上，以本命妖丹為引，替帝姬扛下大半雷劫，自身修為盡毀，化作原型黑豬（此處劇本貼心地標(biāo)注：此乃返璞歸真，更顯情深），奄奄一息。帝姬“悲痛欲絕”，抱著焦黑的豬身，淚灑天河（劇本批注：此處可加特效，淚化珍珠）。
洗手作羹湯：為“報(bào)答”豬妖救命擋劫之恩，十指不沾陽春水的鳳族帝姬，竟在蟠桃園深處支起灶臺，親手采集仙露靈草，為虛弱的豬妖熬制“十全大補(bǔ)豬食湯”！畫面描繪得極其“溫馨”，帝姬臉上甚至還帶著“幸福”的油煙（劇本批注：此處可突出反差萌）。
月下定終身：在某個(gè)落英繽紛的夜晚（地點(diǎn)依舊是蟠桃園），豬妖（已能口吐人言，聲音充滿磁性）向帝姬深情告白。帝姬被其“純粹質(zhì)樸”的愛打動，摒棄種族成見，在月老（劇本里月老成了撮合者）的“見證”下，與豬妖在最大的蟠桃樹下私定終身，互贈信物（帝姬贈鳳羽，豬妖贈……一枚它珍藏的、光亮的橡果？）。
文字矯揉造作，充滿了刻意營造的“甜蜜”與“犧牲”，看得鳳櫻胃里一陣翻涌，嘴角的冷笑幾乎要壓不住。
然而，當(dāng)她帶著十二分的嘲弄與不耐，指尖翻到最后一頁時(shí)——
所有的表情瞬間凝固！
最后一頁的墨跡，與前文的甜膩截然不同！墨色濃重如凝固的鮮血，字跡鋒利如出鞘的刀劍，每一個(gè)筆畫都帶著森然的殺伐之氣，力透紙背：
【終局·宿命】
鳳族氣運(yùn)衰竭，魔淵封印崩解在即，三界浩劫將至！
帝姬鳳櫻，身負(fù)涅槃?wù)嫜宋ㄒ患狸囍€！
以身飼陣，引燃十三根鳳凰祖骨（注：需嫡系血脈自愿獻(xiàn)祭），焚盡血脈，魂飛魄散！
方可重鑄離火封印，永鎮(zhèn)魔淵，換三界萬載太平！
豬妖（天蓬后裔）痛失所愛，哀嚎七日七夜，聲動九霄。
其悲慟感天動地，肉身化飛灰，妖骨不滅，自發(fā)鋪就“渡厄骨橋”，接引眾生渡過滅世洪流，功德無量。
“鳳族必亡，帝姬以身祭陣……”
鳳櫻的目光死死釘在這行字上，指腹無意識地、極其緩慢地摩挲著那四個(gè)冰冷的字——“鳳族必亡”。粗糙的紙面摩擦著指腹，那字跡仿佛帶著無形的尖刺，深深扎進(jìn)她的神魂，帶來一陣尖銳的幻痛。這痛楚如此熟悉，如同在摩挲帝君印璽底部那道猙獰的裂痕，如同觸碰天河荒灘上那座小小的焦土墳冢。
她周身的氣息驟然降至冰點(diǎn)，殿內(nèi)原本清冷的檀香仿佛都凍結(jié)了。她抬起頭，看向案后抖如篩糠的白夙，聲音輕得如同從九幽地府飄來，卻蘊(yùn)含著凍結(jié)靈魂的寒意：
“誰寫的？”
白夙被那目光看得魂飛魄散，噗通一聲癱軟在地，雙手死死抓住案角才沒滑下去，禿頂上的汗珠滾滾而下：“帝……帝姬息怒！這……這非小神臆造！此乃……此乃天道垂示！是……是天道意志顯化于命運(yùn)長河之上的投影！小神……小神只……只負(fù)責(zé)潤色詞句，使其……使其更合乎命理軌跡啊帝姬！” 他幾乎要哭出來。
就在這時(shí)！
“哼哧——！”
案頭那只一直安靜扒拉朱砂的黑豬，忽然猛地抬起頭！一雙原本呆滯渾濁的豬眼之中，竟閃過一絲極其妖異、極其冰冷的猩紅光芒！那紅光一閃即逝，快得如同錯(cuò)覺，卻帶著一種洞悉一切、漠視眾生的至高意味！
鳳櫻瞳孔驟然收縮！就在那紅光閃現(xiàn)的剎那，她清晰地捕捉到了一絲熟悉得令她血脈沸騰的氣息——那絲氣息，與麻將牌中作祟的黑霧、與功德碑底吞噬鳳族功德的污穢、與月老殿禁錮命格的紅線灰燼……同源同質(zhì)！只是更加純粹，更加冰冷，更加高高在上！
“天道化形？好一個(gè)天道！” 鳳櫻怒極反笑，聲音如同冰珠砸落玉盤！殺意瞬間沸騰！
她指尖一直把玩轉(zhuǎn)動的桃木牌“紅中”，此刻如同被賦予了生命，化作一道赤紅色的閃電脫手而出！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精準(zhǔn)無比地擦著黑豬的耳根飛過，“奪”地一聲，深深釘入紫檀木的堅(jiān)硬案面！入木三分，牌尾兀自嗡嗡震顫！
“嗷——?。?！”
那黑豬發(fā)出一聲凄厲至極、完全不似豬嚎的尖銳嘶鳴！整個(gè)豬身如同被投入滾油的冰塊，劇烈地扭曲、膨脹！濃稠如墨的黑霧瞬間從它七竅、毛孔中狂涌而出！黑霧翻滾，隱約可見其中無數(shù)痛苦掙扎的怨靈面孔！僅僅一瞬，黑霧連同那只肥豬，便徹底消散在空氣中，仿佛從未存在過！只留下案面上那個(gè)深深的孔洞，以及空氣中殘留的、令人作嘔的陰冷氣息。
白夙嚇得面無人色，如同被抽走了骨頭，整個(gè)人癱在地上，抖得如同秋風(fēng)中的落葉，光禿禿的頭頂冷汗如瀑：“帝……帝姬！那……那真是天道意志的一縷化身投影?。∧@是……逆天??！”
“逆天？”鳳櫻盯著那團(tuán)黑霧消散的地方，眼神冰冷如萬載寒潭，唇邊勾起一抹森然決絕的弧度，“天道若真要我鳳族亡，要我獻(xiàn)骨焚身，那我便先掀了這狗屁的天！”
話音未落，她并指如劍，指尖一縷凝練到極致、色澤近乎透明的三昧真火本源轟然燃起！火舌如同擁有靈性的毒蛇，瞬間卷上案頭那冊鎏金封面的《帝姬戀愛劇本》！
“呼——！”
烈焰騰空！
精美的卷軸在至陽至烈的真火中痛苦地卷曲、焦黑！那些矯揉造作的甜膩文字、精心描繪的荒誕情節(jié)，如同陽光下的冰雪般迅速消融，化作縷縷青煙。墨跡在火焰中扭曲變形，發(fā)出滋滋的哀鳴。
然而，就在火焰即將吞噬最后一頁那冰冷的“終局宿命”時(shí)，異變再生！
火焰之中，那濃墨重彩的“以身祭陣”、“燃盡血脈”等字跡，非但沒有被焚毀，反而如同被激活了一般，驟然亮起刺目的血光！血光扭曲蠕動，竟在火焰中重新組合、凝聚，化作一行更加古老、更加邪惡、散發(fā)著濃郁不祥氣息的暗紅色咒文！咒文筆畫扭曲如同掙扎的血管，透出焚滅靈魂的恐怖威壓！
“燃骨咒·皇血祭”——
以鳳族皇裔心頭血為引，自愿獻(xiàn)祭十三根本源鳳凰骨。
引離火焚身，燃盡血脈神魂，化永世詛咒之力，封印魔淵。
施咒者，魂飛魄散，不入輪回。受詛者，血脈斷絕，永世沉淪！
“不——！帝姬不可！” 白夙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竟爆發(fā)出驚人的力量，猛地從地上彈起，不管不顧地?fù)湎蚰侨紵木磔S，想要將其搶下！他枯瘦的手指剛觸及卷軸邊緣跳躍的火苗——
“嗤啦！”
火舌如同毒蛇的信子，狠狠舔舐過他的指尖！
一串晶瑩剔透的水泡瞬間鼓起，皮肉焦糊的刺鼻氣味彌漫開來！白夙慘叫一聲，觸電般縮回手。
鳳櫻抬手一揮，一道熾熱的火墻憑空出現(xiàn)，將白夙死死隔絕在外。她不再看慘叫的司命，所有的目光都死死鎖在火焰中那行如同用鮮血書寫的古老咒文之上。
原來如此。
原來所謂的“天定良緣”，所謂的“擋劫情深”，都不過是包裹在這致命毒藥外一層甜膩的糖衣！最終的目的，是將她引入這個(gè)死局，讓她心甘情愿地獻(xiàn)出一切，包括生命與族群的未來，去填補(bǔ)那所謂的“三界浩劫”！
“呵……” 一聲極輕、極冷的笑從鳳櫻喉嚨里逸出，帶著洞悉一切的悲涼與滔天的憤怒。她隔著跳躍的火墻，看向被灼傷、狼狽不堪的白夙，聲音輕得像風(fēng)，卻字字如刀，釘入對方的神魂：
“原來如此，司命。你早知這劇本裹著蜜糖的結(jié)局是砒霜，早知這‘天定良緣’的盡頭是我鳳族徹底灰飛煙滅的祭壇……卻還想哄著我，一步一步，心甘情愿地走上這斷頭臺？”
白夙抱著灼傷的手指，癱坐在火墻之外，臉色慘白如金紙，嘴唇哆嗦著，眼神充滿了恐懼和一種更深沉的無奈：“帝姬……天命……天命難違??！這咒……這咒早已烙在鳳族血脈的源頭……是……是你們生來的宿命……掙扎……只會帶來更大的……”
“宿命？天命？” 鳳櫻打斷他，眼底最后一絲溫度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焚盡八荒的烈焰！她俯身，隔著熾熱的火墻，指尖隔空點(diǎn)向白夙光禿禿的額頭，火光在她瞳孔中瘋狂跳動，映照出她此刻如同復(fù)仇女神的冰冷容顏：
“本帝姬今日就告訴你，什么叫逆天改命！”
“轟——?。?！”
隨著她話音落下，那焚燒著劇本與古老咒文的火焰猛地暴漲！化作一只振翅欲飛、仰天長唳的火焰鳳凰！火鳳帶著決絕的悲鳴與焚滅一切的意志，猛地撞向司命殿那繪制著周天星辰的穹頂！
轟隆——！?。?/p>
堅(jiān)固的殿頂如同紙糊般被撕裂！無數(shù)燃燒著火焰的瓦礫碎木如流星般墜落！
火鳳沖破束縛，帶著那尚未燃盡的詛咒殘頁，直沖九霄！在深邃的夜空中轟然炸裂！化作一場盛大而凄美的流星火雨，紛紛揚(yáng)揚(yáng)灑向浩瀚無垠的云海！
每一顆墜落的火星，都像是砸在司命殿的命脈上。
殿內(nèi)終年繚繞的、洗滌凡塵的檀香氣，瞬間被火焰的焦糊味和詛咒被焚毀的腥臭徹底取代。
白夙呆呆地看著被撞破一個(gè)大洞、露出外面冰冷星空的殿頂，又低頭看了看滿地狼藉的焦灰和仍在燃燒的殘骸。他顫抖著，摸索著，從一堆滾燙的灰燼里，扒拉出半截尚未完全燒毀的劇本殘頁——恰好是豬妖哀嚎化橋的那一段。他死死攥著那截焦黑的殘卷，如同攥著最后的救命稻草，猛地爆發(fā)出撕心裂肺、絕望至極的嚎啕大哭：
“我的頭發(fā)！我積攢了十萬年、用來買生發(fā)仙露的功德?。∪炅恕?！全被燒沒了——！！” 哭聲凄厲，在空曠破敗的大殿里回蕩，充滿了荒誕的悲涼。
鳳櫻不再看他，也未曾瞥一眼自己的“杰作”。她決然轉(zhuǎn)身，火紅的衣擺掠過焦黑滾燙的門檻，像一簇焚盡荊棘、依舊不肯熄滅的野火，決絕地掠過一片被冰霜覆蓋的荒原。
在她寬大的袖袍深處，那火鳳炸裂后殘留的點(diǎn)點(diǎn)星火余燼并未完全消散，而是如同擁有生命般，在她掌心悄然匯聚、凝結(jié)，最終化作一枚溫潤的、指甲蓋大小的赤色玉簡。玉簡之上，一行細(xì)如發(fā)絲、卻蘊(yùn)含著不屈意志的金色小字悄然浮現(xiàn)：
帝姬不奉天，鳳族不祭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