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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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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lián)合調(diào)查組成立的消息,如同春雷,滾過安平市的政壇。

顧春秋很快被“解除調(diào)查”,官復(fù)原職。

雖然最終的調(diào)查結(jié)果還沒出來,但所有人都明白,這位老秘書長,不僅沒事了,反而因其“剛正不阿”,在許多干部心中威望更勝從前。

而高建瓴的高氏集團(tuán),則被正式立案調(diào)查。

一時間,這家昔日風(fēng)光無限的明星企業(yè),變得風(fēng)雨飄搖。

楚云飛依舊躲在自己的角落里,波瀾不驚,仿佛這一切都與他無關(guān)。

他知道,在最終結(jié)果出來前,任何的得意與張揚(yáng),都是在自掘墳?zāi)埂?/p>

他等了三天。

第三天深夜,他出租屋里那部廉價的諾基亞手機(jī),突然唱起了單調(diào)的和弦鈴聲。

是一個陌生的座機(jī)號碼。

楚云飛的心,猛地一跳,但還是按下了接聽鍵。

“喂,你好?!?/p>

“是楚云飛同志嗎?”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沉穩(wěn)、干練、毫無感情的男聲。

“我是?!?/p>

“我是市委書記秦正陽的秘書,張浩。秦書記現(xiàn)在想見你?!?/p>

那聲音頓了頓,扔下了一顆重磅炸彈,“車,已經(jīng)在你樓下等著了?!?/p>

楚云飛的瞳孔,驟然收縮。

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他走到窗邊,撩開窗簾的一角。

樓下那條昏暗的巷子里,果然停著一輛黑色的奧迪A6,那低調(diào)卻充滿壓迫感的輪廓,在夜色中,像一頭擇人而噬的猛獸。

“好的,我馬上下來。”

楚云飛的語氣,平靜得聽不出一絲波瀾。

掛掉電話,他沒有絲毫的慌亂。

他只是走到鏡子前,整理了一下自己有些褶皺的衣領(lǐng),然后,走進(jìn)了那片深沉的夜色。

市委書記辦公室。

這里與白天的莊嚴(yán)肅穆截然不同。

巨大的房間里只開了一盞辦公桌上的臺燈,昏黃的光線將大部分區(qū)域都籠罩在濃重的陰影里,營造出一種近乎審訊室的壓抑氛圍。

秦正陽沒有坐在他那張象征著權(quán)力的辦公桌后。

他穿著一件簡單的白襯衫,正坐在待客區(qū)的沙發(fā)上,親手?jǐn)[弄著一套紫砂茶具。

沸水沖入茶壺,氤氳的白氣升騰而起,模糊了他那張清瘦而威嚴(yán)的臉。

楚云飛被秘書張浩帶進(jìn)來后,張浩便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并輕輕帶上了門。

秦正陽沒有抬頭,沒有叫他坐,甚至沒有看他一眼,只是專注地進(jìn)行著洗茶、燙杯、沖泡的動作。

他就讓楚云飛這么站著。

辦公室里,只剩下水流的“咕咕”聲和秦正陽那平穩(wěn)悠長的呼吸聲。

時間,一秒,一秒地流逝。

這是一種無聲的施壓,一種來自權(quán)力頂點的、最純粹的“勢”。

足以讓任何一個心理素質(zhì)不過硬的人,在三分鐘內(nèi)就冷汗直流,陣腳大亂。

楚云飛卻只是靜靜地站著,眼觀鼻,鼻觀心,如同一尊泥塑木雕,仿佛能站到天荒地老。

足足過了五分鐘,秦正陽才終于將一杯沏好的、熱氣騰騰的茶,放在了自己面前的茶幾上。

他抬起頭,那雙鷹隼般的眼睛,第一次,正式地、毫無遮攔地,落在了楚云飛身上。

他沒有問任何問題。

他只是靜靜地看著楚云飛,那雙鷹隼般的眼睛,仿佛要穿透他的皮肉,直抵靈魂深處。

在這幾乎令人窒息的對視中,楚云飛的臉上,沒有流露出半分年輕人該有的惶恐或局促。

他只是平靜地,對著秦正陽,微微鞠了一躬。

這一躬,不卑不亢。

既是承認(rèn),也是臣服。

秦正陽的眼中,終于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贊許。

他笑了。

他指了指對面的沙發(fā),吐出一個字:“坐?!?/p>

“謝謝書記?!?/p>

楚云飛這才直起身,規(guī)規(guī)矩矩地在沙發(fā)邊上坐下,只坐了三分之一。

秦正陽親自將另一杯茶,推到了楚云飛的面前。

茶杯落定的“嗒”的一聲,像是一份無聲的、錄用通知。

隨后,他身體向后,靠在沙發(fā)上,用一種閑聊般的語氣說道:

“一份報告,遞給夏明遠(yuǎn),從‘民生穩(wěn)定’入手,為顧春秋的‘不作為’辯護(hù),這是‘盾’。另一份報告,遞給我,從‘政治生態(tài)’切入,將高建瓴定義為‘毒瘤’,這是‘矛’?!?/p>

他每說一句,楚云飛的眼皮就微不可察地跳動一下。

“一石二鳥,借力打力,讓兩個本該互相制衡的人,達(dá)成‘默契’,聯(lián)手為你所用。”

秦正陽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口氣,眼神卻陡然變得銳利。

“好一招陽謀!好一個瞞天過海!你知不知道,你把我和夏明遠(yuǎn),都當(dāng)成了你的棋子?”

話音落下的瞬間,辦公室里的溫度,仿佛降到了冰點。

這是誅心之言!

楚云飛立刻從沙發(fā)上站起身,再次深深鞠躬,語氣誠懇,卻不卑不亢。

“書記,我不敢。我,只是一個想為蒙冤的恩師,討回一個公道的小科員。”

“我人微言輕,喊冤無門。我所能做的,只是用這種最笨的辦法,將我知道的事實,分別匯報給最關(guān)心我們安平市‘穩(wěn)定’的夏市長,和最關(guān)心我們安平市‘大局’的您。”

“至于常委會上,兩位領(lǐng)導(dǎo)做出的英明決策,那是站在全市的高度,從我們安平市的根本利益出發(fā)。這與我一個無名小卒的初衷,沒有任何關(guān)系?!?/p>

這番話,說得天衣無縫。

他將自己的動機(jī),牢牢地釘死在“為師申冤”這個道義的制高點上。

他將整個事件的驚天逆轉(zhuǎn),全部歸功于“兩位領(lǐng)導(dǎo)的英明神武”。

他把自己,從一個“操縱者”,徹底地、干凈地,摘了出去。

秦正陽聽完,沒有說話。

他就那么靜靜地看著楚云飛,看了很久,很久。

那目光,仿佛要穿透楚云飛的皮肉,直抵他靈魂的最深處。

楚云飛沒有躲閃。

他坦然地與這位手握安平市最高權(quán)力的男人對視,眼神清澈、平靜,甚至帶著一絲年輕人特有的、不被理解的“執(zhí)拗”。

突然,秦正陽笑了。

不是那種官場上常見的、皮笑肉不笑的微笑,而是發(fā)自肺腑地、胸腔都在共鳴的大笑。

他甚至笑得用手指向楚云飛,連連搖頭,像是在欣賞一件自己最得意的作品。

“好!好一個‘與我無關(guān)’!”

他笑聲止歇,表情重新變得嚴(yán)肅。

“顧春秋的案子,很快就會有公正的結(jié)果。但是,高建瓴這顆毒瘤,只是剛剛被撬動而已。他的根,扎得很深,想要徹底拔掉他,會很痛,會流血?!?/p>

他站起身,走到楚云飛面前,目光灼灼。

“我需要一把刀,一把懂政治、有膽識、召之即來、來之能戰(zhàn),并且……絕對忠誠的刀?!?/p>

他停頓了一下,一字一句地,說出了那句決定楚云飛命運(yùn)的話:

“市委辦公室還缺一個秘書。明天,你直接來我這里報到?!?/p>

午夜的冷風(fēng),吹在楚云飛的臉上,讓他感到一陣刺骨的清醒。

他回頭,看了一眼身后那座依舊燈火通明的市委辦公大樓,心中沒有半點被“破格提拔”的喜悅。

他知道,從今夜起,他不再是那個可以躲在暗處的幽靈。

他被秦正陽,親手推到了聚光燈下,成了一枚過了河的卒子——除了向前,再無退路。

一把刀的命運(yùn),往往只有一個——

不斷地戰(zhàn)斗,直到折斷,或者……飲盡所有敵人的血。

真正的戰(zhàn)斗,從成為市委書記秘書的這一刻,才剛剛開始。


更新時間:2025-08-01 11:52: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