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知年慣會甜言蜜語哄著他姐,他直覺這男人不是個好東西,也勸過幾次但沒什么成效,如今乍一聽說外面愛碎嘴的嬸子們說這閑話只覺得好聽得不行。
“嗯,真的?!?/p>
聞言,喬硯舟仿佛吃到糖的小孩開開心心的奔去進廚房,連找顧知年麻煩的事也被喜悅沖昏了頭腦暫時拋之腦后了。
吃飯時,他還一個勁的給喬愿清夾魚挑刺,嘴里還叭叭叭的說顧知年這不好那不好。
若放平時喬愿清指定要罵他一句,“食不言寢不語?!?/p>
但再一次看見咋咋呼呼的弟弟,她并不覺得煩,只覺得心安。
為此她偶爾還會附和幾句。
何菀舒見姐弟倆人的互動,也難免想起了在鄉(xiāng)下受苦的大閨女,要是她也在就好了。
傷感著她忽地想起一件事,望向了二閨女想著晚點問問。
別出了什么岔子。
吃過飯,喬愿清洗過澡準備睡覺時,就響起了敲門聲傳來何菀舒的聲音:“閨女,你睡了沒?”
喬愿清順了順被子,喊道:“媽你進來吧。”
何菀舒打開門便見閨女爬上了床,空位置指道:“今晚咱們一起睡?!?/p>
這些年何菀舒兢兢業(yè)業(yè)工作,紡織廠在大雜院給他們分了房,才沒和老屋那十幾口人擠那幾間屋子。
喬愿清住的這間屋子還是和姐姐還沒下鄉(xiāng)時一起住的,因此床完全可以睡下兩個人。
何菀舒笑著應好上了床,捏了捏閨女的臉有些欲言又止,怕因此提及傷心事。
喬愿清自然看出來了,她直接問道:“媽是想跟我說顧知年的事?”
“嗯。”何菀舒見她臉色如常便也不藏著掖著:“媽是在想你和顧家那小子分了,你工作的事會不會有影響?!?/p>
她供銷社的工作是當初也是托了顧知年的關系。
現(xiàn)在是1976年,按前世下鄉(xiāng)政策得等到1978年才得到調(diào)整縮小下鄉(xiāng)范圍。
喬愿清明白她媽是怕沒了工作,到時候會被知青辦的人抓去強制性下鄉(xiāng)。
她望著黑漆漆的天花板道:“媽這工作我不能要,所以我明天會跟主任說明情況?!?/p>
顧知年雖然不會做讓人辭退她這么掉價的事,但他會死纏爛打啊,不斷干凈到時候他惱羞成怒來句:“工作都是我給你找的,你有什么資格提分手?”
到那時人人不得說她一句白眼狼嗎?
既然要斷,就是斷干凈。
她可不想重走上輩子離婚都離不掉的老路。
“可沒了工作萬一被知青辦的人逮住,你——”
何莞舒嘆了氣,光想到又一個女兒要下鄉(xiāng)受苦她就心悶,又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在黑夜握緊了她的手:“要不然你接我的班?!?/p>
“好?。 眴淘盖逍α?。
她要是接班,老屋那些人指定得氣死。
要知道何莞舒一個月能有48元的工資呢,但一旦她接手就得從臨時工做起,就只能一個月拿18元的工資。
每個月少30元的工資,老屋十幾口人哪能過得現(xiàn)在這般滋潤。
一想到他們氣得跳腳的模樣,喬愿清就忍不住笑出聲來。
聽著她媽已經(jīng)喃喃著接班事宜,喬愿清憋著笑打斷:“媽,我逗你的?!?/p>
好歹也是重活一世的人,雖然很想氣氣老屋那群人,但這么做得不償失。
好好安慰了一番何莞舒,她才肯歇了心思。
上輩子喬愿清雖然沒有去高考,但在供銷社認識不少客人,有位常來買東西的嬸子她父親就是北大物理教授澤翰。
那老頭人不錯,她能進北大旁聽也多虧他的引薦,話說她上輩子見到的最后一個人就是他,也不知道自己能穿回來是不是跟那老頭研究的時空隧道這個實驗有關?
喬愿清沒過多糾結(jié),現(xiàn)在外面還亂著呢,等再過個一兩年她說不定又能跟那老頭見面,到時候再問問。
憑借著前世的記憶和腦子里的知識,喬愿清覺得自個找個工作不是難事,明天可以去買份報紙看看,她文筆還不錯可以試試給報社投稿。
等明年高考開放努力努力考個大學,把上輩子的遺憾補上,全家的不幸避開,這樣才不枉重來一次的機會。
這樣想著喬愿清渾身舒暢。
思緒放空,準備入睡時卻又忽然想起她刻意遺忘的人。
何莞舒翻了個身,知道媽媽還沒睡,喬愿清問道:“媽,你還記得段淮聲嗎?”
聞言,何莞舒來了精神,“當然記得了,你小時候跟個竄天猴一樣非要纏著他玩,人家淮聲不想搭理你都不行?!?/p>
喬愿清撇了撇嘴,翻身背對著喬母。
無聲抗議中......
何莞舒卻樂了,懷念起來:“哎,淮聲不理你的時候你就是這樣,背對著他要是不哄你就鬧!”
“我才沒有!”喬愿清被子一拉蓋至頭頂,無比后悔剛剛為什么要提及那個狗男人。
害她媽取笑自己。
何莞舒見把閨女整沒臉了,自言自語道:“也不知道他們一家過得怎么樣了?!?/p>
喬愿清悶在被子里,知道她說的是四年前下放的事。
想說,他們都熬過來了,往后的日子都過得很好。
按照前世記憶里段家前段時間平反回京,想必段淮聲這次回來應該也是為這事。
可大雜院離軍區(qū)家屬院遠得很,又是他們接觸不到的。
一旦她說了,喬母肯定會一個接著一個的問題,光一個你怎么知道的?她就卡殼。
想想便作罷,以后總會知道。
至于那個男人后面說的話,喬愿清到現(xiàn)在都有些不真實感。
她清楚段淮聲不是會拿自己婚姻開玩笑的人,畢竟他上輩子怎么會終身未娶,身旁連個母蚊子都沒有。
在她兩輩子的記憶里除卻小時候和他做鄰居的回憶較多外,剩下的回憶少得可憐。
喬母說得倒沒錯每每都是她纏著段淮聲玩,他雖沉默寡言的但還是愿意縱著自己,只是不知道這縱是他愿意多一些還是迫于段母的威壓。
因為段母常說:“惹哭了清清就等著吃竹筍炒肉?!?/p>
六、七歲的小姑娘哪里知道竹筍炒肉是什么?
聽到肉口水都要流出來了,撲到段母懷里就應道:“漂亮姨姨,哥哥要吃竹筍炒肉?!?/p>
惹得段母咯咯直笑,喬愿清現(xiàn)在想來只覺得丟人。
印象最深的還是那兩次分離。
第一次分離是在喬父殉職后,喬母帶著他們返回京市老家。
她當時也有十歲了,而段淮聲十四歲。
知道要離開她從小長大的地方,沒了爹沒了朋友只覺得天都要塌了,平時不多話的段淮聲居然溫聲哄她,替她擦眼淚:“別哭,我會去找你的?!?/p>
隔年春節(jié),他果真去找她了。
節(jié)后他也沒有離開,跟著他爺爺在京市居住下來。
第二次分離是在段父調(diào)回京市軍區(qū)身居高位卻又被迫下放,敏銳度極高的他提前將參了軍的段淮聲調(diào)去西南邊境。
離開前段淮聲通知了她,她哭了鼻子,他說:“別哭,我安頓好了會每隔一段時間給你寫信?!?/p>
可段淮聲是個大騙子,說好了到西南邊境常給她寫信來著,結(jié)果四年來一封信紙的影子都沒有。
沒有就算了吧,想著他們青梅竹馬一場自己不能這么小氣不是?上輩子也是差不多這個時候他回了京升了團長前途不可限量,她見了他高高興興的恭喜他。
結(jié)果倒好,他只冷冰冰地應:“嗯?!?/p>
喬愿清知道他的性子只覺得他又變回小時候那副裝樣了,還沒察覺到他待自己的不喜,纏著他問了好些個問題。
他一個也沒應,只眼神復雜地問她是不是處對象了的問題。
她應道處了大半年,他便頭也不回的轉(zhuǎn)身離開,熱臉貼了冷屁股她也有些生氣了。
于是她憋著一口氣不理她是吧,那她也不要再理他了。
后來沒多久她便結(jié)婚了,知道顧段兩家是百年世家的交情,她在大院里遇見段淮聲也僅瞥他一眼便擦肩而過,成了陌路人。
喬愿清現(xiàn)在想想胸口還能傳來一陣刺痛。
真是奇怪。
就這么回憶一番,段淮聲那話她也沒品出個所以然來。
想著或許他睡一覺就改變主意了呢?畢竟顧段兩家百年世交,就算她和顧知年掰了,哪有段淮聲上趕著撬墻角的。
這也太損兩家顏面了,段淮聲真不至于。
雖然喬愿清覺得自個還挺好的配誰都綽綽有余,但段淮聲總不能真喜歡她喜歡到不要臉面吧。
說那番話估計或許只是覺得有她這么個貌美如花的對象好,才一時昏了頭呢?
回去指不定后悔的沒臉見她。
嗯,一定是這樣。
自我安慰后,喬愿清沒了負擔抱緊自己的小被子沉沉睡去。
只是隔天,喬愿清吃過早飯在去供銷社的必經(jīng)之路就撞見騎著二八大杠的段淮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