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燼這種傲慢的態(tài)度讓謝婉儀心頭一直憋著的火,騰一下就燒起來。
他到底明不明白?事情鬧到陛下面前,再無轉圜余地,強搶人妻,還是當朝長公主,這罪名一旦坐實,足以讓蕭燼聲名盡毀,萬劫不復!
“阿弟!”謝婉儀猛地抓住他的手臂,急道:“現(xiàn)在不是賭氣的時候。你快放我走!我即刻回陸府,告訴所有人這只是一場誤會!還來得及,我們……”
蕭燼沒有看她,而是對著門外,用平靜語氣吩咐道:“備朝服。”
“是!”門外的暗衛(wèi)領命而去。
謝婉儀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備朝服?他要做什么?他難道還嫌事情鬧得不夠大,要親自去朝堂上對質嗎?
“你瘋了!阿弟你真的瘋了!”她氣的用拳頭狠狠錘了他兩下:“你不能去!陛下本就對你心存忌憚,你這是把刀柄親手遞到他手上!”
蕭燼出生時先皇后沈氏難產(chǎn)而亡,因念著江南沈氏的對朝廷的貢獻,蕭燼一出生就被立為太子。
而現(xiàn)在的皇后娘娘,謝婉儀的義母,也是來自江南沈家,是蕭燼的親姨母,人稱小沈氏。
后宮中陛下妃嬪眾多,皇子也多。多少人虎視眈眈盯著蕭燼的太子之位!
其中九皇子的生母德妃陸氏,便是陸丞相的親妹,陸危的姨母。
兒子孬種,父親不滿,兒子太強,父親害怕。
這幾年陛下為了平衡朝堂,阻止形成黨爭之勢,已然想方設法在削弱太子的聲望。就連蕭燼掌管的金甲衛(wèi)之餉銀用度,也一再削減。
如今再鬧這一出,陛下萬一借機對太子發(fā)難,那豈非是自己連累他。
蕭燼終于低下頭,目光落在她抓著自己手臂、因為用力而指節(jié)泛白的秀手上。
他伸出另一只手,一根一根地,將她的手指掰開。
“皇姐,”他的動作很輕,語調溫柔:“你就是太為別人著想了。為我,為母后,為朝堂,為陸危……你什么時候,才能為你自己想一想?”
侍女捧著一套玄色金線繡螭紋的太子朝服走了進來,恭敬地立在一旁。
蕭燼松開謝婉儀,自顧自地脫下身上的紅色喜服,開始更換朝服。
他動作從容不迫,仿佛接下來要去的不是龍?zhí)痘⒀ǎ且粓鰧こ5难鐣?/p>
這副鎮(zhèn)定自若的模樣,比任何歇斯底里的瘋狂都更讓謝婉儀膽寒。
她看著他將玉帶束在勁瘦的腰間,看著他將象征太子身份的紫金冠戴上。那個曾經(jīng)需要她護在身后的瘦弱少年,不知何時,已經(jīng)成長為一個身形挺拔、氣勢迫人的男人。
“阿弟,你到底想做什么?”謝婉儀顫聲道:“你毀了我的婚事,囚禁我,現(xiàn)在還要去朝堂上送死……你到底想要什么?皇位嗎?蕭燼,你是不是想造反?!”
謝婉儀剛想說,你已經(jīng)是太子,不用著急。再過兩年陛下就要薨逝,到時皇姐自然會鼎力助你上位,便如前世那般。
可話未出口,蕭燼整理衣襟的動作便頓住了。
他緩緩轉過身,一步一步,重新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濃重的陰影,將她完全籠罩。
“皇位?”他忽然笑了,那笑聲低沉,在空曠的殿內(nèi)回蕩,帶著一絲嘲弄和說不出的偏執(zhí):“皇姐,你還是不懂我?!?/p>
他俯下身,與她平視,那雙桃花眼里翻涌著她看不懂的、灼熱而危險的情緒。
“那種東西,誰愛要誰拿去?!?/p>
“我要的,從來都只有.....”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幾乎是貼著她的耳朵說的,每一個字都像烙鐵,燙得謝婉儀靈魂都在戰(zhàn)栗。可最后那個字,不知是他故意不說,還是她沒聽清,又或者不敢聽清。
“陸危在陛下面前告我,很好。我就是要讓他告,讓全天下的人都看看?!?/p>
“看看他陸危,是如何沒用的廢物。也看看我蕭燼,是如何把皇姐從他身邊搶回來?!?/p>
“我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你,謝婉儀,是大炎護國長公主。不是那些泛泛之輩能高攀的。哪個狗雜碎敢碰你,我就剁了他的手。哪只癩蛤蟆敢肖想你,我就踏平他的府邸。”
“皇姐,從今往后,你再也不用強迫自己嫁給任何人。”
少年說完,直起身子,最后看了一眼她煞白如紙的臉,便轉身,大步向殿門走去。
“阿弟!你回來!”謝婉儀嘶吼著撲上去阻止,腳踝上的鎖鏈隨著她的動作發(fā)出“嘩啦”的脆響,將她狠狠地拽了回去,狼狽地跌坐在地毯上。
蕭燼沒有回頭。
“咔噠”一聲。
沉重的黃金殿門在她面前緩緩合上,然后,是落鎖的聲音。
.....
金鑾殿內(nèi),氣氛凝重。
陸危跪在中間,眼眶微紅。
“陛下!您要為微臣做主啊!太子殿下他……他目無王法,竟在新婚之夜闖入我府,打暈微臣,強行擄走了長公主!此舉不僅是羞辱微臣,更是踐踏皇家的顏面!”
身著一品朝服的陸丞相面色鐵青,上前一步,對著龍椅上的皇帝拱手。
“陛下,小兒所言句句屬實。老臣教子無方,但太子行事如此乖張,強奪人妻,視法度為無物。若不嚴懲,何以正國法?何以安臣子之心?”
皇帝面色不悅,看著臺階下竊竊私語的群臣,眉頭緊鎖。
“這……此事定有誤會。太子他,他向來敬愛皇姐,許是……”
“陛下!”陸丞相加重了語氣:“長公主乃金枝玉葉,大婚之日被太子殿下?lián)镒?,一夜未歸,名節(jié)何存?此事在京城之中已傳遍,若陛下不給臣一個說法,皇室威嚴將蕩然無存!”
就在這時,殿外傳來太監(jiān)高亢的唱喏聲。
“太子殿下到——”
話音未落,一道玄金色身影已邁過高高的門檻。蕭燼身著太子朝服,頭戴紫金冠,面無表情地走了進來。
他步履沉穩(wěn),目不斜視,仿佛完全沒有看到跪在地上的陸危和一旁虎視眈眈的陸丞相,徑直走到了大殿中央。
“兒臣,參見父皇。”
陸危一見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跳起來:“太子殿下!你把長公主藏到哪兒了?”
蕭燼終于將視線轉向他,嘴角勾起一絲極淡的嘲諷笑意。
“陸危,陛下面前,如此喧嘩,成何體統(tǒng)?”
“你!”陸危氣結。
陸丞相冷哼一聲,上前質問:“太子殿下,你無故擅闖陸府,攪亂我兒大婚,擄走長公主,可有此事?”
皇帝的目光驟然看向蕭燼,他本以為這個兒子會矢口否認,或是找個借口搪塞。
然而,蕭燼卻緩緩地點了點頭。
“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