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只歷經(jīng)了兩天車程，他們就穿過謎霧森林，艾文的車馬果然比緹娜來的時候輕松很多。奧尼格瑞還是那樣熱鬧，只是這次緹娜不再像以前一樣看待這座她從小摸爬滾打的地方。
“我和妮婭相依為命，有些時候為了照顧她，稍微保護一下她的純真，我的確做過一些難以啟齒的事情。我還以為這城市最臟的地方我都去過，沒想到，海莎要引領我去一個我從未去過的、更黑暗的地方。”緹娜滿臉焦慮，向身邊的艾文說道，“海莎仿佛將我的靈魂置于那里，直接讓我感受到了妮婭的恐懼。我看不清他們究竟在做什么，我只知道那里不止她一個人在遭受折磨?！?/p>
艾文將手放在緹娜的肩膀上輕輕撫了撫，說道：“海莎告訴過你那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嗎嗎？”。
“在陰暗無光的通道里，有老鼠在穿梭，我順著前方有光的地方看去，大腦像忽然被打通的那一刻，我看到了一家醫(yī)院?！本熌妊柿艘幌驴谒?，繼續(xù)說道：“波利醫(yī)院。”
艾文倒吸一口涼氣，這是奧尼格瑞臭名昭著的瘋人院，要和一群瘋子相處，實在是太委屈妮婭了。他無奈地說道：“我知道這個地方，這家醫(yī)院只關女人?；舳骷易逶谡瓶夭ɡt(yī)院，他們?yōu)榱擞巡∪藗儺斪髡褂[品。我曾經(jīng)和其他男爵們去看過那里的表演，瘋子們行為怪異，表情夸張，門票只要十先令。我感到不適所以提前走了，但那里的病人們，其實有許多原本并沒有精神疾病的。她們的家屬把她們送進來，以‘行為不端’的名義。”
“拋頭露面也算行為不端嗎？妮婭從未有過逾越規(guī)定的舉止?！本熌纫ё∽齑?，生怕下一句冒出的就是臟話。
“他們想換掉自己的妻子，或者孩子想要繼承遺產(chǎn)，就會想辦法毀了這個女人。就算是正常人，進去之后也會變成瘋子，并且身體支撐不了多久的。所以做好心理準備，我們先去看看妮婭的情況。”
到了波利醫(yī)院已經(jīng)是傍晚，緹娜推著艾文，和醫(yī)院的人一番交涉，才意識到妮婭和其他病人并不一樣。
“她可是重癥患者，我們的重點關注對象?！贬t(yī)生冷冷說道，“你們聲稱是家屬，但沒有證據(jù)能證明，所以我不能放你們去看她?！?/p>
“喂！你看著我的臉再口出狂言！我和妮婭長得如此相似，這難道不是證據(jù)嗎？”緹娜對這個醫(yī)生的態(tài)度感到憤怒。
艾文拉住緹娜，往醫(yī)生手里塞了一枚銀幣，醫(yī)生的表情立刻緩和了，說道：“原來是看客。早說嘛，這價格可夠買好多門票了，看一下妮婭可是綽綽有余的，看所有人都行。但提前說好，她是危險份子，你們會在我的陪同下進去，不能擅自行動?！?/p>
艾文點點頭，緹娜也為了先找到妹妹而忍住脾氣，不再急得跳腳。
“兩位觀眾下午好，我是你們的解說人蒙凱醫(yī)生?！泵蓜P右腳向后點了一下，雙腿半屈，右手扶在胸前，做作地鞠了一躬，“接下來，你們將見到本院最危險的人物，她曾經(jīng)是奧尼格瑞的一顆明星，花園廣場大劇院的臺柱，眾多男爵心中的萬人迷——大藝術家妮婭！”
蒙凱帶他們走下階梯，打開一扇門，濕氣迎面撲來，妮婭所處的地方是一個很大的牢籠，里面有浴缸，一張床，簡陋的桌子。墻壁上開了高高的小窗，被柵欄封著。
“妮婭！”緹娜靠近牢籠，將手伸進去。
“請不要進行危險動作！”蒙凱將緹娜拽出。
緹娜瞪了他一眼，隨后看到床上白色的被單下伸出一只手，她掀開被單，站了起來，走向緹娜。
“是妮婭！”緹娜激動地轉過去對艾文點點頭，“我們今天帶她回家！”
妮婭緩緩走過來，看得出來她有些顫抖。她的頭發(fā)濕漉漉的，雙手環(huán)抱著自己，衣服也是潮濕的，黏在身上?？瓷先ハ袷抢涞冒l(fā)抖。幸好她看上去并沒有血跡，臉上也沒有傷口，否則緹娜這時候一定會恨得掐蒙凱醫(yī)生。妮婭瘦了許多，原本就不豐滿的她，手上青筋凸出得更明顯了，臉上顴骨也突出了一些，看上去真的有點像年輕的女巫。
“為什么她身上這么潮濕？”緹娜憤怒地看向蒙凱，她通紅的雙眼已經(jīng)有了眼淚。
蒙凱的表情有些戲謔，他似乎并不在意緹娜的感受，說道：“今天我們對她進行了冷療法。她之所以作惡，是因為她體內有滅不掉的火。今天按照慣例把她放在浴缸的冰水里泡了一個小時，所以現(xiàn)在看起來還有點潮濕?！?/p>
緹娜抓住蒙凱醫(yī)生，咬牙切齒道：“現(xiàn)在就放她出來，換一身干凈衣服。”
“對不起，女士，這是法院的決定，如果是家屬送進來的，憑家屬擔?？梢灶I著她出去。但她已經(jīng)因為法官大人庫奇的寬宏大量免去極刑，取而代之的是當下最先進的治療，你們應該有感恩之心才對?！泵蓜P推開緹娜，反問道，“你難道想犯法嗎？”
“妮婭做了什么？是不公開法庭做的判決嗎？”艾文還保持著理智。
蒙凱對艾文的態(tài)度很好，似乎是因為那一枚昂貴的銀幣，他謙恭地說道：“妮婭虐殺了一手捧紅她的人，劇院老板塞西?！?/p>
他看了看緹娜的表情，嘲諷地繼續(xù)說道：“真是個蛇蝎美人。妮婭被逮捕的時候可沒有掙扎，她只是眼里帶著癡迷，滿意地看著地上塞西殘缺的肢體。我們發(fā)現(xiàn)她的時候，她還在從骨架上刮肉下來。她和塞西一共失蹤了兩個多月，也不知道她花了多久讓塞西死去，又和塞西的尸體在一起多久。”
穿著白色裙子的妮婭站在牢籠里，仍然一言不發(fā)。她看向緹娜的時候，面無表情，不做辯解，也不抗議。
“你們拔了她的舌頭嗎？為什么我妹妹不說話？”緹娜質問道。
妮婭忽然伸出完整舌頭，對緹娜冷笑了一下，表明只是自己不想說話而已。
“妮婭，我今天一定要把你帶出去！”緹娜再次把手伸進去，想要拉住妮婭。
妮婭搖了搖頭，呢喃道：“還不是時候，還不是時候?！?/p>
緹娜臉上露出了震驚的表情，艾文拉了拉她，她俯下身來，艾文對著她的耳朵說道：“我們先走，有其他辦法?！?/p>
艾文離開前給蒙凱醫(yī)生又塞了一枚銀幣，告訴他，他們隨時來看妮婭，但在這期間，妮婭不需要接受任何治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