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小徑,草木蔥蘢。
阿月拉著張起靈的手腕,悶頭往前走,心里那股別扭勁兒還沒完全消散,只想離那個讓她臉紅心跳的院子遠一點。
其實她根本不知道二月天哪里會長蘑菇,更不知道哪些蘑菇是無毒的。只是憑著本能,一味地往山上草木更茂盛的地方走。
抓著手腕的手忘了松開,反而因為走山路需要借力,抓得更緊了些。
張起靈被她拉著,沉默地跟在后面。目光落在阿月抓著他手腕的手上。
他任由她拉著,步履輕松地跟上她的速度,只是偶爾會抬起眼,快速掃視一下周圍的環(huán)境。
“呼……呼……”,常年缺乏鍛煉的阿月,沒走多久就開始氣喘吁吁。山路崎嶇,坡度漸陡,她的腳步明顯慢了下來。
張起靈手腕微動,輕輕反握住了阿月的手。
阿月一愣,抬頭看向前面挺拔的背影。
“謝…謝謝小哥!”,她小聲說,心里那點別扭好像被山風吹散了一些。
張起靈沒回頭,只是牽著她,穩(wěn)穩(wěn)地走在前面。步伐明顯放慢了許多,他熟悉山路,巧妙地避開濕滑的苔蘚和凸起的樹根,為她開辟出一條相對好走的小徑。
被他牽著,阿月感覺省力了不少,只需要跟著他的腳步就好。
剛走了沒多遠,前面牽著她的人毫無預兆地停下了腳步。
“??!”阿月猝不及防,鼻子結結實實地撞在了張起靈的后背上。
“唔!”阿月痛呼出聲。
張起靈立刻轉過身,看到阿月蹲在地上,眼淚汪汪。
他蹲下身,想看看阿月的鼻子,又似乎覺得不妥,伸出的手停在半空。
張起靈擰著眉,腦子里飛快地搜索著有限的“表示歉意”的經驗。胖子道歉的時候,一般就直接說出來了,pass,吳邪……的時候(雖然極少),吳邪會別別扭扭地……塞點東西給他?壓縮餅干?水?罐頭?
他下意識地去摸自己身上,空空如也。別說壓縮餅干了,連顆糖都沒有。
阿月:“……???”
淚眼朦朧地看著被塞進手心里的那朵灰撲撲的蘑菇,徹底懵了。
這是什么……新型的道歉方式嗎?用蘑菇……堵她的鼻子?
阿月捂著鼻子緩了一會兒,那陣酸疼勁兒終于過去了。她眨巴眨巴還帶著點水汽的眼睛,低頭看向手里那朵被硬塞進來的灰蘑菇。
“小哥,”,她吸了吸鼻子,聲音還帶著點鼻音,疑惑地舉著蘑菇問蹲在自己面前的張起靈,“這蘑菇……能吃嗎?”
張起靈看著她,非常干脆地搖了搖頭。
阿月:“……?”她眼睛瞬間瞪圓了,帶著點不敢置信的控訴,“你想毒死我???!”
張起靈立刻又用力地搖了搖頭,幅度比剛才大多了,帽檐下的眼神似乎閃過一絲著急。他薄唇抿了抿,似乎想解釋,但最終只吐出幾個字:“……不知道?!?/p>
阿月更懵了:“不知道?啥意思?。俊?/p>
張起靈沉默了一下,似乎也覺得自己的行為邏輯有點難以解釋,最終選擇了最簡明的答案:“……給你。”
阿月:“……” 好吧,邏輯不重要,重要的是心意(?)。
不過,這倒是提醒了她此行的“目的”。阿月嘆了口氣,環(huán)顧四周林間地上冒出的各種形態(tài)各異的蘑菇,頓時感到頭大。
“壞了壞了,我們倆沒一個靠譜的!到時候興高采烈采一堆回去,結果全是毒蘑菇,把大家伙兒都放倒了可怎么辦?”,她想象了一下吳邪,胖子甚至黑瞎子躺倒一片的樣子,打了個寒顫。
也許是阿月臉上糾結和擔憂的表情太過明顯,一直沉默看著她的張起靈忽然開口,“胖子?!?/p>
“嗯?”阿月一愣,隨即反應過來,眼睛一亮,“你是說……胖子哥?他知道哪些蘑菇能吃,哪些不能吃?”
張起靈點點頭。
“對哦!”阿月一拍腦門,瞬間豁然開朗,“胖子哥走南闖北,經驗豐富,做飯又那么好吃,肯定認識野菜野蘑菇!太好了!” 知道有胖子兜底,阿月心里的負擔一下子卸掉了,剛才的糾結一掃而空,重新燃起了“采蘑菇的小姑娘”的熱情。
“好耶!”她歡呼一聲,從地上蹦起來,“那我們多摘一些!反正有胖子哥把關,總能挑出能吃的來!” 阿月瞬間干勁十足,把小籃子往臂彎里一挎,左邊跑跑,右邊跑跑。
張起靈也站起身,不過并沒有四處搜尋。他的視線,一直穩(wěn)穩(wěn)地落在一處。阿月跑到哪兒,他的目光就跟到哪兒。
偶爾,他才會分出一點余光,掃視一下附近的地面,看到符合他認知中“安全”形態(tài)(通常是非常不起眼的灰褐色小蘑菇)的,才會走過去,默不作聲地采下來,放進自己空空如也的……衣兜里。
阿月可能是真的有點“新手運”在身上。她一會兒驚喜地叫一聲:“小哥!看!這個好大!”一會兒又發(fā)現一個顏色鮮艷得像小紅帽的蘑菇:“哇!這個好漂亮!” 她完全憑著“眼緣”在采摘,看到順眼,新奇的就往籃子里放。不一會兒功夫,她那小籃子就變得滿滿當當。
看著自己沉甸甸的“戰(zhàn)利品”,阿月心滿意足地抹了把額頭的細汗,“小哥!我摘了好多!夠啦,我們回去吧!”
張起靈點點頭,視線從她燦爛的笑臉上移開,掃了一眼她籃子里的“群魔亂舞”,雖然他認識的不過不多,但是五顏六色的應該……
看著小姑娘興高采烈的樣子,張起靈垂眼。
這一盆冷水還是留給胖子來潑吧。
張起靈的嘴角勾起了一個像素點。
下山的路似乎比上山更耗費體力。剛才的興奮勁兒一過,阿月只覺得雙腿像灌了鉛一樣。
張起靈聽著她腳步的節(jié)奏從輕快到拖沓,腳步聲一會兒輕一會兒重,顯然體力槽已經見底了。別問他怎么知道的?無他,唯手熟爾(吳邪)爾。這種體力耗盡的狀態(tài),他太熟悉了。
眼看小姑娘越走越慢,張起靈快走兩步,越過阿月,然后在她前面背對著她蹲了下來。
阿月正低頭跟自己的腿較勁,走著走著,眼前突然出現一個超大號的“黑色蘑菇”(?)。
阿月:“……???小哥?” 她停下腳步,茫然地看著蹲在自己面前的張起靈。這……又是什么操作?
張起靈沒說話,也沒動。
阿月腦子里飛快地閃過幾個念頭:有危險?發(fā)現東西了?還是……累了要休息?不對啊,小哥怎么會累?那……難道是……
說時遲那時快,小姑娘把裝著蘑菇的小籃子往地上一放,后退兩步,一個助跑,兩只小手“啪”地撐在張起靈那堅實寬闊的背上,雙腿用力一蹬,試圖完成一個不太標準的“跳山羊”動作!
張起靈:“……???”
張起靈萬年不變的臉上罕見地出現了一絲空白。
阿月落地后,還有點小得意地拍拍手,回頭看向張起靈:“小哥,是這樣嗎?我跳得怎么樣?”
張起靈臉上的疑惑快要化成實質。
空氣凝固了幾秒。
阿月終于后知后覺地明白了張起靈蹲下的意圖!
她腦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尷尬得腳趾頭瞬間在鞋里摳出了一座豪華城堡!
“??!啊!對、對不起小哥!”阿月語無倫次,“我、我理解錯了!背…背我!你是要背我對不對?”
張起靈看著她紅得像熟透番茄的臉和幾乎要冒煙的頭頂,墨色的眼底飛快地閃過一絲極淡的笑意。
他沒有說什么,只是重新轉回頭,微微調整了一下姿勢,將背脊完全展現在阿月面前。
“哦哦哦!謝謝小哥!麻煩你了!”阿月臊得不行,趕緊小心翼翼地趴到張起靈的背上。他的背很寬,很穩(wěn),帶著一種令人安心的溫度和淡淡的草木氣息。
張起靈穩(wěn)穩(wěn)地托住她的腿彎,輕松地站了起來,一手穩(wěn)穩(wěn)地托著她,另一只手彎腰,極其自然地拎起了地上那個裝滿“可疑”蘑菇的小籃子。
阿月趴在他寬闊溫暖的背上,把發(fā)燙的臉頰輕輕貼在他肩頸處的衣料上,感受著他沉穩(wěn)的步伐一步步踏下山路。
張起靈目光沉靜地注視著前方的山路。只是那微微抿緊的唇線,似乎比平時柔和了那么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