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p>
門把手轉(zhuǎn)動的聲音,如同生銹的齒輪在寂靜中碾過我的神經(jīng)末梢。
我死死捂住嘴,牙齒深陷下唇,濃郁的血腥味在口腔里彌漫。后背緊貼著倉庫冰冷粗糙的門板,每一次心跳都像沉重的鼓槌,狠狠擂在門板上,發(fā)出沉悶的“咚!咚!”聲。汗水浸透了額發(fā),黏膩地貼在皮膚上。門外,那緩慢、清晰、帶著死亡韻律的高跟鞋聲,停住了。一步之遙。隔著薄薄的門板和嘩啦啦的雨幕,一種冰冷的、充滿惡意的窺視感,如同實質(zhì)的蛛網(wǎng),將我緊緊包裹。
時間仿佛凝固了。
緊接著,不是預(yù)料中的破門或呼喊,而是一種更令人頭皮炸裂的聲音——
滋啦…滋啦…滋啦…
是指甲!尖銳的指甲,正緩慢地、帶著一種令人牙酸的耐心,刮擦著卷簾門冰冷的金屬表面!那聲音,像毒蛇吐信,像粉筆劃過黑板,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惡意和戲謔,清晰地穿透雨聲,鉆進(jìn)我的耳朵里!
恐懼像冰水,瞬間淹沒了頭頂。我?guī)缀跻舷?,雙腿軟得如同煮爛的面條,全靠門板支撐才沒癱倒在地。那刮擦聲持續(xù)著,折磨著我的神經(jīng),仿佛在無聲地宣告:我知道你在里面。
就在我?guī)缀跻贿@無聲的恐怖逼瘋時……
“喂!誰在那兒?!大半夜的干嘛呢?!裝神弄鬼的!”一個粗魯、帶著濃重醉意的男聲,突兀地在驛站外炸響,打破了死寂。
刮擦聲戛然而止。
高跟鞋的聲音停頓了極其短暫的一瞬,隨即響起,不再是之前的緩慢優(yōu)雅,而是變得急促、雜亂,飛快地踏著水洼,迅速消失在狂暴的雨幕深處。
醉漢罵罵咧咧的聲音也漸漸遠(yuǎn)去:“神經(jīng)??!下這么大雨不回家……”
驛站外,重新只剩下永不停歇的雨聲。
我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氣,順著門板滑坐到冰冷的水泥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冰冷的空氣嗆得肺葉生疼。劫后余生的虛脫感和更深的恐懼交織在一起,讓我渾身抑制不住地劇烈顫抖。剛才那刮擦聲……絕不是幻覺!那個“孕婦”,或者門外的東西,它沒走!它只是暫時退到了陰影里!
過了不知多久,直到手腳的冰冷麻木感稍微退去,我才掙扎著爬起來。耳朵再次緊緊貼在門上,確認(rèn)外面再無任何異響后,才顫抖著擰開門鎖。倉庫門“吱呀”一聲打開,驛站大廳里慘白的燈光刺得我眼睛生疼。
我?guī)缀跏菗涞骄砗熼T內(nèi)側(cè),背靠著冰冷的金屬,心臟仍在狂跳。目光下意識地掃向門縫下方——那個不易被雨水淋到的地方。
一張折疊起來的、邊緣被蹭得有些臟污的超市小票,靜靜地躺在那里。
心臟猛地一縮!我飛快地蹲下身,用戴著工作手套的手(感謝這該死的職業(yè)習(xí)慣讓我此刻還戴著手套)撿起那張小票。是附近“萬家隆”超市的,日期是昨天。背面,用藍(lán)色圓珠筆潦草地寫著一行字,筆跡帶著一種神經(jīng)質(zhì)的抖動,和婚紗照背面的字跡如出一轍!
別信他。看監(jiān)控G區(qū)17:30。
別信他?他……是指周恂?還是指門外那個東西?看監(jiān)控G區(qū)17:30?G區(qū)是驛站對面小區(qū)圍墻的角落,靠近垃圾站,是個半監(jiān)控死角!
巨大的謎團(tuán)像濃霧般籠罩。我顧不上細(xì)想,立刻沖到電腦前,手指因為緊張和冰冷而僵硬,操作了幾次才點開監(jiān)控回放。時間軸拉到昨天下午17:30。畫面切換到G區(qū)監(jiān)控探頭——角度刁鉆,畫面邊緣模糊不清,只能拍到小區(qū)圍墻一角和小片人行道,大部分區(qū)域被墻體和垃圾桶遮擋。
17:29:45秒。
一個穿著深灰色連帽衛(wèi)衣的身影出現(xiàn)在監(jiān)控邊緣的模糊地帶。帽子壓得很低,完全遮住了臉和上半身特征,只能看出是個中等身材的人,無法分辨男女。他(她)懷里抱著一個用深色舊布包裹著的方盒子,警惕地左右張望。
緊接著,另一個身影從監(jiān)控死角——大概是圍墻更深的陰影處……走了出來。深色雨衣,兜帽壓得很低,正是昨晚那個“孕婦”!
灰衛(wèi)衣迅速將包裹著的方盒子遞給了雨衣人。兩人有短暫的肢體接觸,似乎在快速交談著什么(監(jiān)控?zé)o聲)。雨衣人接過盒子,緊緊抱在懷里,點了點頭。隨后,灰衛(wèi)衣迅速轉(zhuǎn)身,像泥鰍一樣重新滑入監(jiān)控死角,消失不見。而雨衣人則抱著盒子,朝著遠(yuǎn)離驛站的方向快步離開,很快也消失在畫面邊緣。
整個過程不超過三十秒!干凈利落,像一場無聲的交易!
骨灰盒!那個方盒子,就是昨晚出現(xiàn)在驛站貨架上的骨灰盒!它不是憑空出現(xiàn)的,是有人專門交給那個“孕婦”的!他們有同伙!
我死死盯著屏幕,將灰衛(wèi)衣出現(xiàn)和離開的片段反復(fù)播放、放大、慢放。那個身形輪廓……中等偏瘦,肩膀似乎有點習(xí)慣性的微駝?走路姿勢……有點外八字?像周恂嗎?周恂走路是筆挺的,沒有駝背……但雨這么大,人裹在寬大衛(wèi)衣里,走路姿勢變形也說不定?或者……根本不是他?是另外的人?
巨大的猜疑像毒藤一樣纏繞住心臟,越收越緊。周恂的身影在我腦海中不斷與監(jiān)控里那個模糊的灰影重疊又分離。頭疼欲裂。
天亮了,雨勢漸歇,但天空依舊陰沉得如同浸透了臟水的抹布。
我頂著一雙濃重的黑眼圈,像一具被抽走了靈魂的軀殼,強撐著打開驛站卷簾門。臉上努力擠出的笑容僵硬得如同面具。昨夜的一切像一場無法醒來的噩夢,而那張藏在廢棄打印機深處的婚紗照,如同一個灼熱的烙印,時刻提醒著我危險的臨近。
“下一個,是你?!蹦俏鍌€字像毒蛇的嘶鳴,在腦中盤旋。
我戴上手套,找出一個最大的黑色垃圾袋,走到貨架前。那個慘白的骨灰盒依舊靜靜地躺在B區(qū)第三層,像個不祥的墓碑。巨大的恐懼讓我不敢觸碰它太久。我?guī)缀跏情]著眼,用垃圾袋迅速將它套住,一層,兩層……然后塞進(jìn)驛站門口那個巨大的、散發(fā)著酸餿氣味的廢棄包裝垃圾桶最底層,用一堆泡沫板和碎紙屑死死蓋住。做完這一切,手心全是冷汗。
“芫姐?早?。∴?!你這臉色……昨晚做賊去啦?”一個清亮又帶著點調(diào)侃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是快遞員小陳。他穿著醒目的快遞制服,抱著一摞新到的包裹,陽光開朗的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關(guān)心。他是這片區(qū)的“活地圖”,性格熱情,人緣極好,似乎……對我還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好感。
“小陳啊,早。”我勉強扯出一個笑容,接過他遞來的包裹掃碼錄入,手指卻不受控制地微微發(fā)抖,“沒……沒什么,就是有點失眠。”
小陳把包裹放下,沒立刻走,反而湊近了些,壓低聲音:“芫姐,是不是……又想起薔薇姐那事了?”他嘆了口氣,年輕的臉上帶著一絲唏噓,“唉,都過去那么久了,你也別老自己嚇自己。這驛站晚上就你一個人,是有點瘆得慌。我晚上路過都覺得陰森森的?!?/p>
陸薔薇!這個名字再次被提及,像針一樣扎了我一下。我猛地抬頭看他:“你……你也知道陸薔薇?”
“嗨,這幸福里小區(qū)誰不知道啊!”小陳一副理所當(dāng)然的樣子,“那會兒我剛來這片區(qū)跑快遞,印象可深了。挺漂亮溫柔一孕婦,說沒就沒了……警察來了好幾撥,查了好久,也沒個結(jié)果。嘖,邪門得很,小區(qū)里都傳是不是……”他做了個鬼臉,沒把話說完,但意思不言而喻。
他果然知道!而且知道得不少!我心跳加速,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是啊,太可惜了……那會兒,你見過她嗎?”
“見過幾次,取快遞或者散步。”小陳回憶著,“人挺和氣,就是感覺……嗯,快生那段時間,好像有點心事重重的?臉色也不太好。哦對了!”他突然一拍腦袋,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芫姐,說起昨晚……大概九點多,快十點那會兒吧?雨正大呢,我送完最后一單騎車路過驛站這邊,好像……好像看到你家周哥在附近轉(zhuǎn)悠呢!”
我的血液仿佛瞬間凝固了!
“周恂?他……他在驛站附近轉(zhuǎn)悠?”我的聲音控制不住地拔高了一點。
“對??!”小陳肯定地點點頭,沒察覺我的異樣,“穿著他那件深灰色的沖鋒衣,帽子戴著,在馬路對面那棵老槐樹底下走來走去,好像挺著急的樣子?雨那么大,他干嘛呢?找你?”
九點多,快十點……正是我躲在倉庫里,聽到卷簾門被撞,然后周恂聲音出現(xiàn)的時候!監(jiān)控里灰衛(wèi)衣交接盒子的時間是17:30!時間對不上!小陳看到的是周恂在“轉(zhuǎn)悠”,而監(jiān)控里那個灰衛(wèi)衣是“交接”后迅速消失!
混亂的信息像亂麻一樣塞滿我的大腦。周恂昨晚確實來過驛站附近!他為什么來?他看到了什么?他是不是也看到了那個“孕婦”?他和監(jiān)控里17:30那個灰衛(wèi)衣是同一個人嗎?如果不是,那個灰衛(wèi)衣又是誰?
“芫……芫姐?你沒事吧?”小陳終于注意到我慘白如紙的臉色和失焦的眼神,擔(dān)心地問。
“沒……沒事!”我猛地回過神,強迫自己鎮(zhèn)定下來,“可能……可能他擔(dān)心我下班晚,來接我,又怕打擾我工作吧。謝謝你啊小陳?!蔽液鷣y敷衍著,心亂如麻。
小陳狐疑地看了我一眼,沒再多問,叮囑了一句“芫姐你注意休息”就離開了。他的話卻像一顆投入心湖的巨石,激起了滔天巨浪。
下午,處理一批新到的包裹時,一個不起眼的小紙箱引起了我的注意。
它沒有快遞公司的面單,沒有寄件人地址信息,只在箱子正面,用黑色馬克筆潦草地手寫著:秦沐芫(驛站代收)。 心臟猛地一沉!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爬上來。又是“秦沐芫”!又是這種匿名的方式!
箱子很輕,搖一搖,里面發(fā)出輕微的、像是布料的摩擦聲。
恐懼瞬間攫住了我。我不敢在人來人往的大廳打開它。趁著暫時沒人,我抓起箱子,快步走進(jìn)倉庫,反鎖上門。倉庫里光線昏暗,只有高處一個小窗透進(jìn)慘淡的天光。我戴上手套,拿起裁紙刀,手指顫抖著劃開箱子上纏繞的透明膠帶。
打開紙箱。
里面沒有恐嚇信,沒有嚇人的東西。只有幾塊被剪得亂七八糟的碎布。
布料的底色是淺米色,上面印著稀疏的、淺粉色的小碎花圖案。
和昨晚監(jiān)控里,那個“孕婦”雨衣下露出的孕婦裝花紋,一模一樣!
碎布像是從一件舊衣服上粗暴剪下來的,邊緣參差不齊。我顫抖著拿起其中一塊較大的碎片,湊到鼻尖。
一股極其微弱、但異常清晰的、陳舊的血腥味,混合著淡淡的霉味和某種難以形容的甜膩氣息,鉆入鼻腔!
“嘔……”胃里一陣翻江倒海,我猛地捂住嘴,干嘔起來。這不是威脅,這是證據(jù)!帶著血腥味的證據(jù)!那個孕婦裝……那個“孕婦”……她到底是誰?陸薔薇?還是……別的什么人?這些碎布,是從陸薔薇失蹤時穿的衣服上剪下來的嗎?
巨大的恐懼和惡心讓我?guī)缀醣罎ⅰN覐娙讨?,用垃圾袋將碎布和紙箱仔?xì)包好,藏在了倉庫另一個隱秘角落。
傍晚,清理驛站垃圾時,我特意走到門口那個巨大的垃圾桶旁。心,瞬間沉入谷底。
那個裝著骨灰盒的黑色垃圾袋,不見了!
垃圾桶明顯有被翻動過的痕跡!原本壓在上面的泡沫板和碎紙被胡亂扒拉到一邊,散發(fā)出更難聞的氣味。是誰?是那個“孕婦”?還是她的同伙?他們拿走了骨灰盒!他們一直在監(jiān)視驛站!
絕望和冰冷感蔓延全身。就在我準(zhǔn)備離開時,目光掃過垃圾桶旁邊濕漉漉的地面。
一個小小的、閃著微弱銀光的東西,躺在污水和落葉之間。
是一枚耳釘。
小巧的銀色水滴形狀,款式簡潔卻獨特,看起來價值不菲,不像普通小區(qū)住戶會戴的便宜貨。水滴的尖端,似乎還沾著一點極細(xì)微的……暗紅色污漬?是泥?還是……血?
我飛快地戴上手套,撿起這枚冰冷的耳釘。這可能是唯一的、意外留下的線索!我小心地用紙巾包好,放進(jìn)了工作服內(nèi)側(cè)的口袋。冰冷的觸感緊貼著皮膚,像握住了一塊寒冰。
回家的路,從未如此漫長。
陰沉的暮色籠罩著小區(qū)。路過的每一個行人,樹叢后晃動的陰影,遠(yuǎn)處模糊的燈光,都讓我心驚肉跳??傆X得有一雙眼睛,在暗處死死地盯著我的后背。那個穿著孕婦裝的身影,那個刮擦卷簾門的聲音,那帶著血腥味的碎布……像噩夢的碎片,不斷在腦中閃回。
鑰匙插進(jìn)鎖孔的聲音都讓我手指發(fā)抖。推開門,溫暖的燈光和飯菜的香氣撲面而來。
“回來啦?”周恂系著圍裙從廚房探出頭,笑容溫和,眼神里帶著關(guān)切,“臉色還是這么差,昨晚沒睡好吧?驛站沒什么事吧?”他自然地走過來,想接過我的包。
我下意識地避開了他的手,動作有些僵硬。
周恂的手頓在空中,眼神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異樣,隨即又恢復(fù)了溫和:“怎么了?累著了?快去洗洗手,湯馬上好。”他轉(zhuǎn)身回廚房,語氣如常,“對了,昨晚我好像聽到你們驛站那邊傳來好大一聲響,像是門被撞了?過去看了下,門關(guān)著,喊你名字也沒人應(yīng),以為你早走了呢。沒事吧?”
他主動提起了昨晚!
我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全身的神經(jīng)都繃緊了。我強迫自己走進(jìn)廚房,裝作洗手,背對著他,聲音努力保持平穩(wěn):“沒……沒什么大事。可能……可能是風(fēng)太大吹倒了什么東西,或者……是醉漢吧?我也嚇了一跳,躲在倉庫里沒敢出來。你……你昨晚幾點過去的?”
“九點多吧?雨正大呢?!敝茆噭又伬锏臏?,頭也沒回,語氣自然得毫無破綻,“擔(dān)心你是不是忘了關(guān)設(shè)備或者遇到麻煩。后來喊你沒反應(yīng),想著你可能從后門走了,我就回來了。以后別那么晚一個人待著,太不安全了。要不以后我去接你下班?”
九點多……和小陳看到的時間吻合。他說他喊了我……我確實聽到了他的聲音!但監(jiān)控里17:30交接骨灰盒的灰衛(wèi)衣呢?時間對不上!他是在掩飾,還是真的只是巧合?
“不用麻煩你了,我自己能行。”我低聲應(yīng)著,心亂如麻。目光不由自主地飄向他。
就在這時,他抬手去拿調(diào)味罐。
他的左手手背,靠近腕骨的地方,赫然露出一道新鮮的、細(xì)長的紅色抓痕!痕跡清晰,皮肉微微外翻,一看就是被尖銳的指甲剛剛抓破不久!
我的呼吸瞬間停滯!血液仿佛都涼了!
“怎么了?湯不合胃口?”周恂注意到我的目光,疑惑地問,同時很自然地把左手放低,用袖子遮擋了一下那道傷痕。
“沒……沒有,挺好的?!蔽一琶Φ拖骂^,扒拉著碗里的飯粒,味同嚼蠟。那道抓痕像燒紅的烙鐵,深深燙在我的視網(wǎng)膜上。昨晚他去驛站“找我”時,發(fā)生了什么?和誰發(fā)生了沖突?是那個“孕婦”?還是……別的什么人?他為什么要隱瞞?
晚餐在一種令人窒息的沉默和偽裝中進(jìn)行。周恂似乎比平時更體貼,不斷給我夾菜,詢問驛站瑣事,眼神里的關(guān)切顯得那么真實。但越是這樣,我心底的寒意就越重。這溫柔的假象背后,到底藏著怎樣可怕的真相?
飯后,周恂用手機連接客廳的藍(lán)牙音箱放輕音樂。就在他操作手機切換應(yīng)用時,我假裝起身倒水,目光不經(jīng)意地掃過他的手機屏幕。
屏幕上,一個平時很少見到的、帶鎖的加密文件夾圖標(biāo)一閃而過。文件夾的名字只瞥到一半,似乎是:
“…薇…記錄.enc”
“薇”?陸薔薇?!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周恂的手指迅速劃過,屏幕切換到了音樂播放界面,輕柔的旋律流淌出來。
“怎么了?”周恂抬頭看我,眼神平靜無波。
“……沒什么,水有點燙?!蔽叶酥讣獗鶝?。那個加密文件夾……里面藏著什么?關(guān)于陸薔薇的記錄?什么記錄?心理記錄?交往記錄?還是……更可怕的東西?他剛剛在查看它嗎?
夜深人靜。
周恂在浴室洗澡,水聲嘩嘩作響。我坐在書房的老舊電腦前,心緒不寧?;榧喺?、骨灰盒、抓痕、加密文件、碎布、耳釘、小陳的證詞、監(jiān)控錄像……無數(shù)線索碎片在腦中瘋狂沖撞,卻拼湊不出完整的畫面。唯一清晰的名字,就是陸薔薇。
我深吸一口氣,在搜索引擎輸入:“陸薔薇-幸福里小區(qū)-失蹤案”。
頁面跳出大量三年前的舊聞報道,內(nèi)容大同小異:孕婦離奇失蹤,警方多方搜尋無果,懸賞征集線索。配圖是陸薔薇溫婉的孕婦照。我煩躁地翻看著,都是些官方說辭,毫無價值。
就在我快要放棄時,鼠標(biāo)滑到頁面最底部,一個不起眼的本地小眾論壇鏈接吸引了我的注意。標(biāo)題是:“[八卦灌水] 幸福里那個失蹤孕婦的老公,你們不覺得怪怪的嗎?”
點進(jìn)去,帖子很長,大多是些捕風(fēng)捉影的猜測。我快速瀏覽著,直到一條發(fā)布于三年前、淹沒在眾多回復(fù)中的跟帖,像一道閃電劈入我的眼簾:
用戶[匿名]:都在瞎猜孕婦去哪了?沒人覺得她老公最有問題?婚禮前一周,老子親眼看見他在城西那個早就關(guān)門的‘忘憂’心理診所門口,蹲了一下午!哭得跟條被踹了的野狗似的,煙頭扔了一地!后來那女的就失蹤了,嘿,真他媽巧!診所沒多久也關(guān)門大吉了,聽說那醫(yī)生也不是啥好鳥。細(xì)思極恐啊兄弟們!
“忘憂”心理診所!周恂在婚禮前去過?還哭得那么慘?診所沒多久就關(guān)了?
一股電流瞬間竄遍全身!新的線索!新的地點!這可能是突破口!
我激動得手指發(fā)抖,正想把這條信息截圖保存,并搜索更多關(guān)于“忘憂診所”的信息……
滋——!
一聲極其尖銳刺耳的電流噪音猛地從音響里爆出!
緊接著,眼前21寸的電腦屏幕,毫無征兆地、瞬間變成一片刺目的、粘稠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深紅色!
在這片令人作嘔的血紅背景中央,一行慘白的、邊緣帶著不斷向下滴落特效的宋體大字,如同墓碑上的刻字,緩緩浮現(xiàn):
你…查…得…太…深…了…
每一個字都像冰冷的毒針,狠狠扎進(jìn)我的瞳孔!
“啊——!”我失聲驚叫,猛地向后跌坐在地!
下一秒,“啪”的一聲輕響,電腦主機電源指示燈熄滅,屏幕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
書房里,只剩下我粗重驚恐的喘息聲,和浴室里隱約傳來的、嘩啦啦的、仿佛永遠(yuǎn)也不會停止的水聲。
冰冷的恐懼,如同實質(zhì)的潮水,徹底淹沒了整個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