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罪……是為了……保護你……”
“他們……答應過……不動你……”
周恂沾血的嘴唇無聲開合,那口型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我的視網(wǎng)膜上。隨即,他頭一歪,徹底昏死過去,被看守粗暴地拖拽出去。審訊室的地板上,只留下幾滴刺目的暗紅,和空氣中彌漫的鐵銹般的血腥味。
保護我?他們?答應不動我?
那個在絕對黑暗中,被他攥在指縫里、又瞬間藏入狹窄管道口的冰冷U盤……
巨大的荒謬感和一種深入骨髓的寒意瞬間攫住了我。我僵在冰冷的金屬椅子上,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頭,連呼吸都帶著冰碴。單向玻璃墻后,趙隊臉色鐵青地指揮著現(xiàn)場勘查和搶救周恂,混亂的腳步聲、對講機的電流聲、壓抑的命令聲交織在一起,卻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
保護?用認下殺害陸薔薇的滔天罪行來保護我?那個“他們”,是“彼岸”?周恂和“彼岸”達成了某種協(xié)議?用他的認罪伏法,換取我的“安全”?可這安全是什么?是被永遠監(jiān)控?是被清除記憶?還是像陸薔薇一樣,最終被“歸零”?
還有那個U盤!那里面是什么?!是陸薔薇發(fā)現(xiàn)的漏洞信息?是周恂反制“彼岸”的籌碼?還是……另一個指向我的陷阱?他最后那近乎癲狂的眼神,那孤注一擲的行動……他到底在謀劃什么?!
“秦沐芫!”趙隊的聲音穿透混亂,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道。他推門進來,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目光銳利地掃過歪斜的通風口格柵和地上斷裂的鉚釘,最后落在我失魂落魄的臉上。“剛才周恂對你說了什么?他最后那個動作,藏了什么東西進去?!”
我張了張嘴,喉嚨干澀發(fā)緊。周恂無聲的口型,那“保護”和“他們”的信息,如同沉重的枷鎖。說出來?趙隊會信嗎?還是會被當成周恂精神崩潰的囈語,或者我受刺激后的幻想?那個U盤……周恂用命藏起來的東西……現(xiàn)在說出來,會不會立刻引來“清道夫”的終極清除?
“他……他好像說……‘U盤’……”我選擇了說出最直觀、最無法否認的部分,聲音嘶啞破碎,“黑暗里……他砸開通風口……塞進去一個……很小的……U盤……” 我指向那個黑洞洞的管道口。
“U盤?!”趙隊眼神瞬間銳利如刀!他立刻對著對講機低吼:“技術組!立刻!全面檢查審訊室通風管道!一寸都不要放過!目標:一個微型U盤!快!”
命令迅速傳達下去。外面?zhèn)鱽砀贝俚哪_步聲和工具碰撞聲。
“他還說了什么?!”趙隊緊緊盯著我,目光帶著穿透性的壓力。
“……沒……沒聽清……”我低下頭,避開他審視的目光,身體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警報太響了……燈光亂閃……他好像……很痛苦……在喊什么……聽不清……”
趙隊沉默地看著我,眼神深邃,顯然并不完全相信。但他沒有繼續(xù)逼問,只是沉聲道:“你先回病房休息。這里交給我們。記住,有任何新的信息,第一時間通知我!那個‘彼岸’,我們一定會挖出來!”
他示意女警小張帶我離開。
回到那間彌漫著消毒水氣味和無形恐懼的病房,我如同驚弓之鳥。周恂最后的眼神,那無聲的警告,那藏匿的U盤,還有他口中那個無處不在、如同幽靈的“清道夫”……像無形的毒蛇纏繞著神經(jīng)。趙隊的人就在門外,但我感覺不到絲毫安全。
時間在煎熬中緩慢流逝。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窗外天色漸暗,城市的霓虹透過百葉窗的縫隙,在慘白的墻壁上投下變幻莫測的光影,如同窺伺的鬼眼。
“咚咚。” 輕微的敲門聲響起,帶著一種刻意的溫和。
我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不是趙隊!也不是小張那種干脆的敲法!
門被推開。那個穿著深藍色護士長制服、戴著口罩的中年女人,再次端著醫(yī)用托盤,如同幽靈般走了進來。燈光下,她的眼神平靜無波,卻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冰冷。
“秦女士,該吃藥了?!彼穆曇敉高^口罩,毫無起伏,像機器合成。
女警小張立刻警惕地站起身:“護士長,趙隊交代過,秦女士的用藥需要經(jīng)過……”
“我知道?!弊o士長淡淡打斷她,目光甚至沒有從小張臉上移開,卻精準地落在我瞬間繃緊的身體上,“這是趙隊長簽字確認的醫(yī)囑單。常規(guī)的鎮(zhèn)定和營養(yǎng)補充,幫助她穩(wěn)定情緒,促進傷口愈合?!?她將一張打印的醫(yī)囑單放在床頭柜上,動作流暢自然。
小張狐疑地拿起單子看了看,上面確實有趙隊的簽名和一個鮮紅的公章。她猶豫了一下,還是讓開了位置,但目光緊緊盯著護士長的動作。
護士長拿起托盤里的藥片和水杯,走到床邊。她俯下身,離我很近。消毒水的味道混合著她身上一絲若有若無的、冰冷的金屬氣息,鉆進我的鼻腔。
“秦女士,張嘴?!彼穆曇粢琅f平淡,但那雙藏在口罩上方的眼睛,卻如同深不見底的寒潭,直直地刺入我的瞳孔深處!
就在這目光相接的瞬間!
一個冰冷、毫無感情、如同電子合成的女聲,再次直接在我的腦海深處響起!不是通過手指骨骼的震動,而是……仿佛直接作用于我的神經(jīng)!與之前“彼岸”系統(tǒng)的提示音……一模一樣!
#指令傳達:歸零協(xié)議#
#目標:秦沐芫(生物密鑰持有者)#
#執(zhí)行倒計時:72小時#
#警告:密鑰不可轉移。清除是唯一解。#
#保持沉默。等待最終指令。#
歸零協(xié)議!72小時倒計時!清除是唯一解!
轟——?。。?/p>
巨大的恐懼如同冰水,瞬間淹沒頭頂!血液仿佛凝固!我全身的汗毛根根倒豎!她!她就是“清道夫”!她就在我面前!她不是來送藥的!她是來下最后通牒的!
“呃……”一聲短促的驚喘不受控制地從喉嚨里擠出,我身體猛地向后縮去,撞在床頭,發(fā)出沉悶的響聲!手中的水杯也差點打翻!
“秦女士!怎么了?”小張立刻上前一步,警惕地看著我,又看向護士長。
護士長卻像什么都沒發(fā)生一樣,眼神依舊平靜無波,甚至帶著一絲職業(yè)化的關切。她穩(wěn)穩(wěn)地托住水杯,聲音溫和(卻在我聽來如同毒蛇吐信):“別緊張,秦女士,只是普通的藥,吃了會舒服點。來,張嘴?!?/p>
她的手指捏著那顆白色的藥片,遞到我的嘴邊。動作很穩(wěn),但在我眼中,卻如同索命的毒藥!清除?是物理清除?還是……精神上的“歸零”?像陸薔薇一樣,徹底消失?
“不……我不吃……”我聲音顫抖,帶著無法掩飾的恐懼,死死盯著她那雙冰冷的眼睛。
“秦女士,”護士長的聲音沉了一分,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權威,“配合治療,才能盡快康復。趙隊長也希望你盡快穩(wěn)定下來,配合調(diào)查,不是嗎?” 她刻意提到了趙隊,眼神深處卻掠過一絲極淡的、嘲弄般的冰冷。
她在威脅!用趙隊,用調(diào)查來威脅我!如果我反抗,如果我說出什么,不僅我自己會立刻被“歸零”,可能連趙隊他們都會有危險!
巨大的無力感和恐懼讓我渾身發(fā)冷。我看著她近在咫尺的手,看著那顆小小的、卻可能致命的藥片,看著小張警惕但不明所以的眼神……我該怎么辦?!
就在這時——
“砰!”
病房門被猛地推開!
趙隊帶著一身寒氣沖了進來,臉色比鍋底還黑,眼神里燃燒著壓抑的怒火和一絲難以置信的挫敗!
“護士長!”趙隊的聲音如同炸雷,目光如炬地射向床邊,“藥先放下!我有事問秦沐芫!”
護士長捏著藥片的手頓在半空,她緩緩直起身,看向趙隊,眼神平靜無波,仿佛早有預料?!摆w隊長,病人需要休息和按時服藥,這很重要?!?/p>
“我說!藥!放!下!”趙隊一字一頓,聲音里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整個人散發(fā)出的氣場如同即將爆發(fā)的火山!他身后的兩名警員也面色不善地盯住了護士長。
無形的壓力在病房里彌漫。護士長沉默了幾秒,終于緩緩將藥片放回托盤,動作依舊從容不迫?!昂?。但請盡快。病人狀態(tài)不穩(wěn)定?!彼f完,端著托盤,如同完成任務的機器般,平靜地轉身離開了病房。臨走前,她的目光最后一次掃過我,那眼神深處的冰冷警告,比任何言語都更加清晰——72小時!歸零倒計時!
房門關上。趙隊幾步?jīng)_到床邊,無視了小張的詢問,目光死死盯住我,聲音因為壓抑著巨大的憤怒而微微發(fā)顫:
“通風管道!搜遍了!沒有!什么都沒有!”
我的心猛地一沉!U盤……不見了?!
“技術組用內(nèi)窺鏡和探針,把那段管道,包括所有可能藏匿的縫隙、拐角,甚至連接的外墻出口都查了個底朝天!”趙隊一拳砸在旁邊的墻壁上,發(fā)出沉悶的響聲,“除了灰塵和死老鼠,什么都沒有!那個U盤……像他媽蒸發(fā)了一樣!”
他猛地轉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鎖住我:“秦沐芫!你確定你看清楚了?!確定是U盤?!不是什么別的碎片或者幻覺?!”
“我確定!”我嘶聲道,周恂那瘋狂的眼神和黑暗中金屬的冰冷反光清晰無比,“就是U盤!很小的一個!他塞進去的!絕對沒錯!”
“那它去哪了?!”趙隊低吼道,煩躁地抓了抓頭發(fā),“難道……難道在燈光亮起之前那零點幾秒……有人……從管道外面……把它拿走了?!”
管道外面?!
審訊室在特殊羈押區(qū)的核心位置,通風管道四通八達,但出口都在嚴密監(jiān)控區(qū)域。誰能在那么短的時間內(nèi),在警報混亂中,精準定位,悄無聲息地取走U盤?
只有“清道夫”!只有那個無處不在、如同幽靈的“彼岸”執(zhí)行者!
一股寒意瞬間從腳底板竄上天靈蓋!他們一直在監(jiān)視!周恂的動作,他的孤注一擲,根本就在他們的預料之中!甚至……可能就是他故意暴露出來,引蛇出洞或者……傳遞信息的?!
“還有更糟的!”趙隊的聲音帶著一種近乎咬牙切齒的挫敗,“周恂!他媽的……他的律師拿著精神疾病司法鑒定報告來了!報告是權威機構出具的!結論是:案發(fā)時存在嚴重的精神分裂癥狀,伴有現(xiàn)實解體及被害妄想,無刑事責任能力!”
什么?!精神疾???無刑事責任能力?!
我如同雷擊!這怎么可能?!那個步步為營、精密算計的周恂?!那個在審訊室里眼神清醒、孤注一擲藏匿U盤的周恂?!他有精神???!
“不可能!”我失聲叫道,“他在演戲!是‘彼岸’!是他們偽造的鑒定!”
“我們申請了復鑒!”趙隊臉色鐵青,拳頭捏得咯咯作響,“但結果……還是維持原判!那份報告做得太他媽完美了!引用了周恂在‘忘憂’診所的舊病歷,那些暴力幻想的咨詢記錄,還有……還有他昨晚到今天一系列‘反?!袨榈摹畬I(yè)分析’!包括在審訊室自傷砸通風口的行為,也被解讀為病態(tài)沖動發(fā)作!所有的證據(jù)鏈,都被他們用‘精神病’這個無懈可擊的理由……給硬生生撬開了!”
他猛地一拳砸在墻上,發(fā)出沉悶的響聲:“現(xiàn)在,他的律師拿著這份報告,還有周恂在剛才‘意外’中造成的‘嚴重腦震蕩及創(chuàng)傷后應激障礙’的醫(yī)療診斷,正在向法院施壓,要求立刻中止羈押,將他送往指定的精神病強制醫(yī)療中心進行‘治療’!媽的!‘指定’的!那地方肯定是他媽的‘彼岸’的窩點!”
精神病強制醫(yī)療中心?!周恂一旦被送進去……那無異于羊入虎口!落入“彼岸”的絕對掌控!他將徹底消失!或者……成為他們下一個“工具”!
巨大的絕望和荒謬感讓我窒息。法律,證據(jù),此刻都成了“彼岸”手中隨意扭曲的玩物!他們可以偽造DNA,可以污染證據(jù),甚至可以憑空制造出一個“精神病人”!
“那……那他會被釋放?”我的聲音干澀得如同砂紙摩擦。
“不是釋放!是‘強制醫(yī)療’!”趙隊眼中閃過一絲狠厲,卻也帶著深深的無力,“程序上……我們攔不??!法官已經(jīng)簽署了臨時強制醫(yī)療令!媽的!他們動作太快了!像早就準備好了所有材料!”
他喘著粗氣,眼神銳利地盯著我:“秦沐芫!現(xiàn)在唯一的希望!就是你!周恂最后跟你說的‘保護你’、‘他們答應不動你’!還有那個U盤!他拼死藏匿的東西!那可能是我們翻盤的唯一籌碼!他一旦被送進那個‘醫(yī)療中心’,就完了!我們必須在他被轉移之前,撬開他的嘴!或者……找到那個U盤的下落!”
撬開他的嘴?他現(xiàn)在昏迷不醒!而且“清道夫”就在外面虎視眈眈!
一個極其危險、帶著孤注一擲希望的念頭,如同毒藤般猛地纏繞住我的心臟!
周恂最后的口型——“保護你”……“他們答應不動你”……
他認罪……是為了讓“彼岸”放過我?
而他藏匿U盤……暴露自己……甚至不惜制造混亂讓自己重傷昏迷……
難道……難道這一切……都是為了一個目的——把自己送進“彼岸”控制的強制醫(yī)療中心?!
他是故意的!
他要用自己作為誘餌!作為容器!去接觸那個U盤真正要傳遞的對象!或者……去啟動那個U盤里可能存在的、反制“彼岸”的程序?!那個“精神病”的鑒定,或許根本就是他自己通過“彼岸”安排的!是他計劃的一部分!
“趙隊!”我猛地抬起頭,眼中燃燒著一種孤注一擲的火焰,聲音因為激動而嘶啞,“讓我去見他!在他被轉移之前!最后一次!”
“你?”趙隊眉頭緊鎖,“他現(xiàn)在昏迷……”
“昏迷也可能是裝的!”我急促地說,“或者……只有我能喚醒他!他最后的話是對我說的!那個U盤……他可能只信任我!或者……只愿意告訴我線索!這是最后的機會!在他被送進那個魔窟之前!”
趙隊死死盯著我,眼神銳利如鷹隼,仿佛在權衡這最后的險棋。風險巨大!周恂極度危險且“精神異?!?,“清道夫”可能就在附近伺機而動。但……這確實是目前唯一的突破口。
“好!”趙隊眼中閃過一絲決斷的寒芒,猛地抓起對講機,“安排!立刻!讓秦沐芫去周恂的臨時羈押病房!最高級別戒備!一只蒼蠅也不準放進去!快!”
命令下達。無形的風暴開始醞釀。
我躺在移動病床上,被小張和另一名警員嚴密護送著,穿過冰冷森嚴的走廊,朝著周恂所在的特殊監(jiān)護病房推去。72小時的歸零倒計時,如同懸在頭頂?shù)倪_摩克利斯之劍,冰冷地跳動著。周恂……那個曾經(jīng)同床共枕、如今卻如同深淵謎團的男人……即將以“精神病人”的身份,再次面對我。
這一次,不是家。不是審訊室。是醫(yī)院里一間臨時的牢籠。是最后的攤牌。
保護?陷阱?還是……同歸于盡的絕唱?
護士長離開時那冰冷的警告眼神,和周恂昏迷前那瘋狂決絕的笑容,在我腦中反復交織。
病房的門被打開。里面燈光慘白。周恂躺在病床上,頭上纏著厚厚的紗布,臉色蒼白如紙,雙眼緊閉,身上連著各種監(jiān)護儀器,發(fā)出單調(diào)的滴答聲。兩名全副武裝的看守站在門內(nèi)兩側,眼神警惕。
“你們在外面。”趙隊沉聲命令小張和警員,自己親自跟我進去,手按在腰間的槍套上,眼神如鷹隼般掃視著病房的每一個角落。
我一步一步,如同踩在刀尖上,走向病床。每靠近一步,心臟就沉重一分。周恂……你到底是惡魔?還是……殉道者?
我停在他的床邊。他毫無反應,只有儀器上的線條平穩(wěn)地跳動著。趙隊站在我側后方一步之遙,全身緊繃,戒備著任何可能的異動。
“周恂……”我艱難地開口,聲音干澀嘶啞,“是我……沐芫……”
病床上的人,依舊毫無動靜。
“那個U盤……”我深吸一口氣,聲音壓得極低,卻帶著孤注一擲的決絕,“你藏起來的東西……‘彼岸’的人拿走了嗎?還是……它去了該去的地方?”
死寂。
只有儀器冰冷的滴答聲。
幾秒鐘后,就在我?guī)缀跻^望的時候——
周恂那緊閉的眼皮之下,眼球極其輕微地……轉動了一下!
非常快!快到幾乎以為是錯覺!
緊接著,他那放在被子外、插著輸液針的右手食指……極其極其輕微地……向上抬了一下!指腹,似乎……極其隱晦地,在冰冷的金屬床沿上,劃了一下!
不是無意識的抽搐!那動作……帶著一種刻意的指向!
我的心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盯向他手指剛才劃過的地方!
那里……是光潔的銀色金屬床沿,什么都沒有……
不!等等!
在床頭燈慘白的光線下,就在他手指劃過的那一小片區(qū)域……似乎……有極其細微的、不同于金屬本色的……一道極其淺淡的油性筆劃痕?!
非常非常淺,不湊近仔細看,根本發(fā)現(xiàn)不了!像是不小心蹭上去的!
那劃痕……很短……很潦草……像是一個……
一個向左下方傾斜的箭頭(↙)?!
箭頭?!指向哪里?!
我的目光順著那箭頭所指的方向,飛快地向下移動!掠過他蓋著薄被的身體……掠過床沿……最終……定格在——
他腳上那雙看守所提供的、統(tǒng)一的、深藍色塑料拖鞋的鞋底!
鞋底?!
什么意思?!U盤……藏在鞋底?!還是……線索在鞋底?!
就在這時!
“嘀嘀嘀!嘀嘀嘀!”
周恂身上的心電監(jiān)護儀,毫無征兆地發(fā)出了尖銳急促的警報聲!屏幕上原本平穩(wěn)的心跳曲線,瞬間變成了危險的室顫波形!
“醫(yī)生!快叫醫(yī)生!”趙隊臉色劇變,立刻對著門外大吼!
門外瞬間騷動起來!腳步聲、呼喊聲亂成一團!
病床上,周恂的身體開始劇烈地抽搐!如同觸電一般!他猛地睜開眼!那雙眼睛布滿了血絲,瞳孔卻異常渙散,死死地、空洞地……看向病房天花板的某個角落!嘴巴大張著,發(fā)出“嗬嗬”的、如同破風箱般的喘息聲!
“周恂!”我失聲叫道,巨大的驚恐讓我下意識地撲到床邊!
就在這混亂的瞬間!
周恂那抽搐的、戴著約束帶的手,不知哪來的力氣,猛地向上抬起!指尖……不偏不倚,極其精準地……狠狠戳在了我靠近他臉龐的……右手手腕內(nèi)側!
那里……正是我之前用金屬片接觸欄桿、接收“彼岸”腦內(nèi)信息的地方!
一股極其微弱、卻冰冷刺骨的電流感,瞬間從被他戳中的手腕皮膚竄入!如同毒蛇噬咬!
緊接著,那個冰冷的、毫無感情的電子合成女聲,再次如同跗骨之蛆,直接在我的腦海深處響起!但這一次,信息卻截然不同!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坐標感!
#坐標上傳:#
#經(jīng)度:118.79653#
#緯度:32.05840#
#深度:-17.5#
#終端:VIP3#
#指令確認:歸零程序……加速。#
坐標?!經(jīng)度緯度深度?!還有……歸零程序加速?!
這是什么地方?!“彼岸”的終端位置?!還是……那個U盤的藏匿點?!周恂在生命的最后時刻……用這種方式……把坐標“傳遞”給了我?!
“醫(yī)生來了!讓開!”混亂中,穿著白大褂的醫(yī)生和護士沖了進來,粗暴地將我和趙隊推開,開始對周恂進行緊急搶救。
病房里一片混亂。心肺復蘇按壓的沉悶聲、除顫儀充電的尖銳鳴叫、醫(yī)生急促的命令聲……
我踉蹌著退到墻邊,背靠著冰冷的墻壁,右手手腕內(nèi)側被周恂戳中的地方,仿佛還殘留著那冰冷的觸感和電流的刺痛。腦海中,那串冰冷的坐標數(shù)字,如同燒紅的烙鐵,死死地烙印在記憶深處!
118.79653,32.05840,-17.5……
VIP3……
歸零程序……加速……
周恂的身體在病床上被電擊得劇烈彈起,又重重落下。儀器屏幕上,代表心跳的線條……最終……拉成了一條冰冷的直線。
刺耳的長鳴聲,宣告著生命的終結。
他死了。
死在了“強制醫(yī)療”轉移的前夕。死在了傳遞出最后坐標的瞬間。
是為了保護我?還是為了啟動某個更可怕的計劃?
趙隊臉色鐵青地看著宣布死亡的醫(yī)生,又猛地轉頭看向我,眼神銳利如刀:“秦沐芫!你剛才靠近他的時候!他是不是對你做了什么?!你臉色怎么這么難看?!”
我抬起右手,看著手腕內(nèi)側那幾乎看不見的微小紅點,感受著腦海中那串揮之不去的冰冷坐標,以及那個“歸零加速”的警告。
風暴,才剛剛開始。
“他……”我的聲音嘶啞,帶著一種劫后余生般的冰冷和決絕,“給了我一個……‘彼岸’的地址?!?/p>
“一個……我們必須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