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著,是槍聲。
壓在我身上的重量消失了。
我滑坐在地,大口喘息。
血從我的額頭流下,模糊了視線。
顧齊站在逆光中,手里握著槍,地上躺著剛剛那個光頭男人。
他身后跟著大批保鏢,迅速控制了場面。
顧齊走過來。
他看到了滿身是傷的我,和被我護(hù)在身后,除了衣服凌亂幾乎毫發(fā)無傷的林清雨。
他蹲下身,手指觸碰到我臉上的血跡。
他的動作很輕,但我還是痛得瑟縮了一下。
我看著他,等待著。
他會相信我嗎?
他看到了嗎,是我在保護(hù)林清雨。
顧齊的臉色很沉,看著我身上的傷口。
那是一種我從未見過的,極其復(fù)雜的表情。
“蘇沫,這又是你演的哪一出戲?”
病房里空氣滯悶,彌漫著濃重的藥水氣味。
我醒了,全身的骨頭像是被拆開重組過,每一寸都在叫囂著疼痛。
顧齊站在床邊,投下的陰影將我籠罩。
他的視線落在我那只纏滿繃帶的手上。
那只手,不久前剛為林清雨擋過刀。
昏迷前的記憶回籠,廢棄工廠的混亂,打手的兇狠,還有我護(hù)住林清雨時肩臂傳來的刺痛。
看著顧齊沉默的身影,我心中竟荒謬地升起一個念頭。
他是不是,終于有了一點(diǎn)點(diǎn)動容?
病房門被猛地推開,打斷了我的思緒。
林清雨沖了進(jìn)來,臉上掛著淚痕,像一只受驚的小鹿。
“哥哥!”她帶著哭腔,直接撲進(jìn)了顧齊的懷里。
顧齊下意識地接住她,手掌在她背上安撫性地輕拍。
林清雨在他懷里瑟縮了一下,隨即抬起頭,手指直直地指向病床上的我。
“是蘇沫!都是她安排的!”
她的聲音尖銳起來,全無剛才的柔弱,“她自導(dǎo)自演,想用苦肉計陷害我,想讓你誤會我!”
我心底剛升起的那點(diǎn)溫度,迅速冷卻。
我救了她,她現(xiàn)在卻要置我于死地。
林清雨見顧齊沒有立刻反應(yīng),更加急切地攀附住他的手臂:“你別被她騙了!她一個普通女人,怎么可能那么能打?那些綁匪怎么會那么巧就被她制服了?她一定是早有預(yù)謀!”
她精準(zhǔn)地抓住了顧齊的多疑。
我前世七年,為顧齊擋刀涉險練出的一身本事,此刻,成了林清雨口中“早有預(yù)謀”的證據(jù)。
顧齊安撫林清雨的手停住了。
他想起了那個雨夜我甩開他的決絕,想起了我撕毀協(xié)議的強(qiáng)硬,想起了我在酒會上對林清雨的羞辱。
我重生后的所有反常,都有了“合理解釋”。
他周身的氣壓驟降。
顧齊邁步走到我床前。
他伸出手,手指用力鉗住我的下巴,力道大得讓我骨骼生疼。
他迫使我抬頭。
“蘇沫?!彼形业拿?,語調(diào)里沒有溫度,“你心機(jī)夠深?!?/p>
這不是疑問,是判決。
看著他被林清雨輕易蒙蔽的樣子,我連辯解的欲望都沒有。
前世我解釋過無數(shù)次,換來的是什么?是烈火焚身的“點(diǎn)天燈”。
這一世,我累了。
我不屑解釋,用力撇開頭,掙脫他的鉗制。
我的冷漠和抗拒,顯然激怒了這位京圈太子爺。
他習(xí)慣了我的順從,無法接受我的反抗。
林清雨還在一旁小聲抽泣,顧齊需要為他的“心上人”妹妹出氣,也需要重新樹立對我絕對的掌控。
他目光下移,落在我那只受傷的手上。
“你很有本事?!?/p>
他一把抓住我纏著繃帶的手腕。
“這只手這么能打,留著也是禍害?!?/p>
話音落下的同時,他手上猛然發(fā)力。
“咔嚓”。
骨骼碎裂的清脆聲響,在安靜的病房里異常刺耳。
劇痛。
斷骨的痛楚如同電流,從手腕炸開,直沖大腦。
眼前的世界白了一瞬。
我痛得全身痙攣,身體不由自主地弓起。
我死死咬住下唇,口腔里蔓延開腥甜。
不能喊。
我絕對不能在他面前喊出一聲痛。
汗水浸透了病號服,我像一條脫水的魚,在床上無聲地抽搐。
顧齊松開手,走向林清雨,動作輕柔地為她擦去眼角的淚。
“別怕,沒事了?!?/p>
他的聲音,是我七年來渴求而不得的溫柔。
如今,這溫柔給了陷害我的兇手。
我死死地看著他安慰林清雨的背影,心中最后一丁點(diǎn)對他的幻想,徹底破滅。
顧齊,從這一刻起,你我之間,恩斷義絕。